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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暗潮洄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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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过悦来客栈窗棂的污垢,在房间内投下无力而斑驳的光影。码头区苏醒的嘈杂声浪隐约传来,却丝毫无法驱散这间小小客房内几乎凝滞的沉重。
胡砚清依旧沉睡,呼吸平稳却微弱,妖元受损带来的深层虚弱,让他仿佛风中残烛。葛老闭目调息,脸色稍缓,但眉宇间的忧色如同刻痕。桑晚坐立不安,目光在凌寒和胡砚清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小敢……小敢他到底怎么样了?我们……我们不能丢下他……”
凌寒站在窗边阴影里,如同一尊冰冷的塑像。她没有回应桑晚的哭泣,但紧握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石小敢为了掩护他们断后,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忘记?只是目前的情势,每一步都必须在刀尖上计算。
“葛老,”凌寒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您在滁州城人脉广,可知晓杏林春除了正门大堂,可还有偏门、货道,或是……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地下通道?特别是通往其内部密室或私牢的可能路径?”
葛老猛地睁开眼,瞬间明白了凌寒的意图:“丫头,你是想……?”
“我们不可能丢下小敢。”凌寒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斩钉截铁,“但杏林春如今是龙潭虎穴,硬闯无异送死。必须智取。”
她走到桌边,用手指蘸了杯中冷水,在粗糙的桌面上快速勾勒:“我们现在有几点优势。第一,杏林春以为我们急于逃命,注意力主要放在出城各通道。第二,他们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小敢在他们手中,更想不到我们敢杀个回马枪。第三,刘三刀这条线,或许能再利用一次。”
“刘三刀?”桑晚止住哭泣,疑惑道。
“黑虎帮与杏林春有勾结,但绝非铁板一块。帮派之人,重利轻义。”凌寒眼中闪烁着冰冷算计的光芒,“刘三刀只是个贪婪的小头目,我们可以给他一个更大的‘功劳’——比如,不仅发现了‘逃犯’的线索,还意外发现了杏林春私下扣押了‘司令大人看重的那块奇石’,企图私吞。你说,他是会更相信杏林春,还是更相信一个能让他立下双重功劳、甚至可能扳倒杏林春在帮内靠山的机会?”
葛老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太险了!挑拨离间,若被识破……”
“所以需要证据,或者说,一个无法让他拒绝的‘亲眼所见’。”凌寒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黑色玉牌上,“这枚‘塔’的玉牌,就是最好的鱼饵。它能证明我们与‘麻烦’有关,也能让刘三刀相信我们的话更有‘分量’。”
她快速完善计划:“葛老,您立刻设法打听杏林春侧门或运送药材杂物通道的位置,最好能找到一个相对隐蔽的观察点。桑晚,你照顾好砚清。我去找刘三刀,给他‘指一条明路’。”
“凌寒,这太危险了!”桑晚抓住她的手臂,“万一他不信,或者直接动手……”
“他会信的。因为我会带他去一个地方,‘偶然’让他看到杏林春的人偷偷搬运‘昏迷的巨石像’。”凌寒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笃定,“我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杏林春内部交接或换防的松懈时刻。葛老,这需要您的人脉,尽快弄清楚他们内部的规律。”
葛老看着凌寒那双冰冷而坚定的眼睛,知道已无法劝阻,一咬牙:“好!老夫豁出这张老脸,去打听。城东有个老药工,以前在杏林春做过事,后来被排挤出来,或许知道些内情。”
事不宜迟,葛老立刻起身,稍作伪装后匆匆离去。
凌寒再次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物品,将可能暴露身份的金属碎片和符文骨片深深藏好,只留下那枚黑色玉牌和些许银钱。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桑晚坐立难安,凌寒则如同入定般靠墙而立,闭目调息,尽可能恢复每一分力气,脑中反复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和可能出现的意外。
约莫一个时辰后,葛老返回,带来了一丝希望:“打听到了!杏林春西北角有一处供杂役和药材进出的小偏门,平日看守较松。每日午时三刻(中午12:45)左右,会有一次换岗,期间约有半盏茶的时间空隙。而且……”他压低声音,“那老药工说,杏林春后院确实有一处通往地下的石阶,据说下面有间冰窖和储藏珍贵药物的密室,等闲人不得靠近。”
“午时三刻……西北偏门……”凌寒记下关键信息,“足够了。”
她不再犹豫,再次悄然离开客栈,前往南门附近寻找刘三刀。
如同上次一样,她利用玉牌作为诱饵,轻易地再次“偶遇”了正准备带人出城继续搜索“逃犯”的刘三刀。
这次,凌寒的表情不再是单纯的“惊慌”,而是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神秘”和“急切”。
“又是你?”刘三刀看到凌寒,愣了一下,随即不耐烦地吼道,“滚开!爷没空搭理你!”
“三爷!”凌寒却主动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快速说道,“您要找的黑罐子和丫头,我有新线索。但……但我刚才躲在那边的巷子里,看到了更吓人的事情。”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嗯?”刘三刀皱起眉头,被勾起了好奇心,“你看到什么了?”
“我………我看到杏林春的人,鬼鬼祟祟地从后门抬进去一个……一个巨大的、用黑布盖着的东西!”凌寒的声音带着颤音,“那形状……那大小……像极了昨天司令大人府上抬走的那个‘石像’!他们还小声说什么‘宝贝’、‘不能让人发现’、‘赶紧抬到地下去’……”
刘三刀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什么?你他妈看清楚了吗?真是那石头人?”
“千真万确!”凌寒用力点头,仿佛心有余悸,“我吓得差点叫出来!三爷,您说……杏林春是不是想把司令大人看重的宝贝私吞了啊?他们是不是和抢黑罐子的丫头是一伙的?”
这话如同一点火星,瞬间点燃了刘三刀心中的贪婪和猜疑。对啊!杏林春那帮老狐狸,平时就眼高于顶,看不起他们这些帮派中人。如果他们真的私吞了司令要的“石璞之精”,那岂不是天大的功劳?要是自己能揭发出来……不仅能得到帮主赏识,说不定还能在司令大人那里挂上号。到时候,黑虎帮里谁还敢看不起他刘三刀?
巨大的诱惑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把抓住凌寒的胳膊,恶狠狠地低吼:“在哪看到的?快带我去!要是真的,爷重重有赏!要是敢骗我……”他晃了晃腰间的砍刀。
“就……就在杏林春西北边那个小门附近……”凌寒“吃痛”地缩了缩胳膊,“现在去可能还能碰到……”
“走!”刘三刀不再犹豫,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跟着凌寒快速向杏林春西北角潜去。
凌寒计算着时间,故意带着他们绕了点路,恰好在她推算的午时三刻左右,抵达了那条偏僻巷道。远远地,果然看到杏林春的西北小门开着,两个伙计正靠在门边打哈欠,似乎正在等待换岗的人来。
“看……就是那里……”凌寒指着小门,低声对刘三刀说。
刘三刀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小门,呼吸粗重。虽然没看到抬东西,但这鬼鬼祟祟的气氛……
就在这时,小巷另一头传来一阵轻微的轱辘声。只见两个杏林春的药工,推着一辆堆满麻袋的板车,正从小门内出来,似乎要去处理垃圾。板车上的一个麻袋似乎没扎紧,露出了一角——那根本不是药材,而是沾染着暗沉污迹、仿佛石化般的碎块。
那是石小敢身上崩落的碎屑。
刘三刀看得真切,瞳孔骤缩。果然!杏林春果然在私下处理那“石像”相关的东西。他们真的敢私吞司令的宝贝。
“妈的!”刘三刀低骂一声,怒火和贪念瞬间淹没了理智,“给老子盯紧了!我这就回去禀报帮主!召集弟兄!这回非要扒下杏林春一层皮不可!”
他再也顾不上凌寒,带着手下急匆匆地转身就跑,要去搬兵“捉赃”。
凌寒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冰寒一片。
计划成了。黑虎帮和杏林春的冲突即将被引爆,这将是救出石小敢的最佳时机,也是他们趁乱离开滁州城的最佳掩护。
她毫不迟疑,立刻转身,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悦来客栈。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