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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暗潮洄流 ...

  •   前有狼,后有虎。狭窄的巷道被粘稠的雾气填塞,杀机如同两堵无形的墙壁,向着中央的凌寒狠狠挤压而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伸、变慢,每一滴雾珠的凝结坠落都清晰可闻。

      凌寒的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冰冷。恐惧、犹豫这些情绪被彻底摒除在外,只剩下最精密的计算和最本能的战斗反应。后退?绝无可能,只会被黑虎帮的追兵彻底缠住,陷入围攻。唯有向前,以最快的速度、最狠辣的手段,撕裂一道缺口。

      她的速度在瞬间提升至极限,但并非直线冲撞,那样只会成为对方匕首的靶子。她的身体带起一道飘忽莫测的弧线,如同鬼魅般滑向那灰衣男子的左侧,那里是他的视觉死角,也是其短刃挥击范围相对薄弱的区域。

      通幽之力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运转,将灰衣男子全身肌肉纤维的微末颤动、体内那股冰冷能量的流转轨迹、匕首刺出的角度和速度、甚至其呼吸节奏的细微变化,都巨细无遗地捕捉、分析、预判。

      灰衣男子显然也是经验老到的杀手,虽惊不乱。面对凌寒诡异的突进路线,他手腕一翻,淬毒短刃如同毒蛇吐信,反手撩起,带起一道阴冷的幽蓝弧光,精准地刺向凌寒持着金属碎片的手腕,意图废掉她的攻击。同时,他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着淡淡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气,带着一股腐蚀血肉与侵蚀精神的歹毒气息,抓向凌寒的面门。这显然是“塔”组织特有的某种阴毒武技。

      快!狠!准!

      但凌寒的动作更快,更精准,更出乎意料。就在匕首那点幽蓝寒芒即将触及她皮肤的刹那,她的手腕以一种近乎骨折的角度极其柔韧地向内一折,险之又险地让匕首贴着皮肤掠过,带起的劲风切断了几根扬起的发丝。而与此同时,她持着金属碎片的那只手,速度不减反增,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划向男子抓来的手腕内侧——那里正是其阴毒爪劲能量流转最为集中也是相对脆弱的节点。

      嗤!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撕裂绸缎的声音响起。那枚来自“塔”组织自身的金属碎片,边缘锋锐异常,再灌注了凌寒冰冷的通幽之力,瞬间切开了灰衣男子护体的阴冷能量和坚韧的皮肉。

      “呃啊!”灰衣男子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只觉手腕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刺骨的寒意,那股运转的黑气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囊般溃散开来,整条右臂都传来一阵强烈的麻痹与针刺感,仿佛有无数冰针在经脉内窜动。他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惊骇。对方怎么可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并破开他这招“蚀魂爪”的发力节点?这需要何等可怕的观察力和对能量流动的理解?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心神因惊骇而出现一丝裂隙的这电光火石的空隙。凌寒的另一只手已然并指如剑,指尖高度压缩凝聚的通幽之力散发出冰蓝色的微光,如同无坚不摧的冰冷钻头,携带着她一往无前的决绝意志,狠狠点向他左肋之下另一处能量交汇的薄弱之处——这是她从之前交手清道夫的能量运转模式,以及刚才瞬间观察这男子体内能量流向后分析出的关键点。

      噗!

      指尖携带着凝练的巨力,重重击打在实处。阴寒犀利的通幽之力如同破堤洪水,瞬间透体而入,疯狂破坏着其体内的能量循环和脏器机能。

      灰衣男子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砸中,双眼骤然凸出,布满血丝。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浓稠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将面前的雾气染上一片暗红。他眼中所有的神采、惊骇、杀意都在瞬间迅速黯淡、消散,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软软地向着地面瘫倒下去。

      瞬间秒杀!没有绚丽的法术对轰,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极致的速度、精准到毫米的计算、对自己和敌人力量体系的深刻理解,以及那一往无前的冷酷决断。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不过呼吸之间。后方追来的黑虎帮众甚至还没完全冲过拐角,只听到一声压抑的痛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就看到那拦路的斗笠男子突然喷血倒地,生死不知。

      他们猛地停住脚步,脸上凶狠的表情瞬间被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所取代。这丫头……看起来年纪轻轻,手段竟然如此狠辣诡异!那倒下的可是个硬茬子,居然一个照面就被……

      凌寒却没有丝毫停顿去欣赏自己的战果,甚至没有去看一眼倒地的对手。战斗的本能和对环境的感知告诉她,危机尚未解除。身体借着前冲之势猛地蹬踏一侧潮湿的墙壁,折转向着另一个方向的巷道疾掠而去,同时她的手指极其隐秘快速地在那一闪而过的瞬间,于灰衣男子怀中一探,摸到了一个约莫拇指大小、触手冰凉坚硬的物件,看也不看便迅速收入袖中。

      “追!别……别让她跑了!”黑虎帮那个小头目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但语气中已然带上了一丝色厉内荏和犹豫。眼前这少女展现出的实力和狠辣,远超他们的预料。

      然而凌寒的身影早已没入浓雾之中,利用对地形的超前感知和通幽之力对身后追兵位置的把握,她在迷宫般的废弃巷弄和码头栈桥间几个起落迂回,便轻易地将反应慢了半拍且心生惧意的黑虎帮众彻底甩开,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

      她一路毫不停留,直到远离那片区域,确认绝对安全后,才在一处早已废弃、堆满破旧渔篓和烂木板的砖窑内停了下来。身体靠上冰冷粗糙的砖壁,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连续的高强度神经紧绷、极限奔逃和瞬间爆发的生死搏杀,让她的伤势隐隐作痛,灵力也消耗颇巨,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但她顾不上调息,立刻从袖中取出从那灰衣男子怀中摸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仅有拇指大小的玉牌,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细腻,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玉牌正面,用极其精细的工艺雕刻着一座微缩的、共有七层的塔形图案,与那金属碎片上的徽记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立体清晰。背面,则是一个更加复杂、由无数细小符文构成的、仿佛在缓缓自行流转变化的奇异图案。通幽之力小心翼翼探入,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一丝微弱却异常稳定凝练的精神印记,这绝非普通物品,似乎是“塔”组织内部某种高级别的身份凭证,或者具备短距离通讯、甚至记录功能的法器。

      更重要的是,在玉牌的边缘棱角处,她发现了一点极其微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胶状残留物,散发着极淡的腥气和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混乱的精神污染波动——这与那符文骨片上的残留物性质极其相似。

      “标记实验……”凌寒想起胡砚清的话,眼神愈发冰冷。这灰衣男子,果然是“塔”组织内部负责执行“标记”任务的成员,一名“刻印者”。他出现在影市附近,是巧合?还是他的任务本身就与那黑色陶罐,或者与追踪调查陶罐下落的自己有关?

      她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通幽之力以不同频率注入玉牌,玉牌微微发热,背面的符文流转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但并未出现更进一步的变化,也没有任何信息传递或接收的迹象。显然,这需要特定的口诀、能量频率或者血脉认证才能完全启动和使用。

      暂时将这危险的玉牌收起,凌寒又将注意力放回了那枚金属碎片和那块邪异的符文骨片上。她回忆起葛老触发禁制反噬吐血的场景,以及桑晚提到的、在归墟书院藏典阁禁书区似乎见过的类似符文。

      她不敢再轻易用灵力去刺激骨片,而是纯粹依靠通幽之力那超越常人的敏锐感知和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仔细地、一笔一划地“临摹”记忆着骨片上那些复杂、扭曲、充满亵渎意味的符文结构。这些符文与她所学过的任何正统符箓体系都截然不同,更加古老、邪异,充满了某种对世界基本规则的恶意扭曲和篡改的意味。

      在极致的专注和强大的精神力支撑下,她逐渐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令人头晕目眩的线条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规律——几个核心的符文变体,以不同的组合方式反复出现,它们似乎分别对应着“束缚”、“渗透”、“寄生”、“同化”、“坐标定位”……这些令人不安的概念。

      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在她心中成形:难道所谓的“标记”,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追踪印记?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类似于灵魂锚点或者道标的东西?用于定位被标记者,甚至进行远程的能量渗透、精神影响,乃至更恐怖的召唤或者降临的媒介?胡灵儿被选中,是否因为她的狐妖体质有什么特殊之处?皇都胡家的清圣香,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仅仅是为了掩盖这标记的邪异气息,避免过早被发现?还是那清圣香本身,就是这邪恶仪式的一部分?

      线索如同散落的冰冷珍珠,被一条名为“阴谋”的细线逐渐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庞大、黑暗、令人窒息的恐怖图景。

      必须尽快找到桑晚提到的那本禁书。那可能是解读这些符文、理解“塔”组织真正目的的关键。

      但归墟书院远在百里之外,如今必然因之前的灾难和他们的逃离而戒备森严,苏仲书绝不会放松警惕。如何回去?就算能回去,又如何潜入被苏仲书亲自掌管、必然布下重重禁制的禁书区?

      凌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和如山压力。敌人强大、隐蔽、组织严密,而她却势单力薄,身受重伤,如同在黑暗的蛛网上挣扎的飞蛾。

      她看向砖窑破洞外,天色依旧被浓雾笼罩,但东方的天际已经透出了一丝极淡的、朦胧的灰白。

      黎明将至。

      她必须在天亮前,处理好那个藏在旧书库的黑色陶罐,并与桑晚、葛老他们取得联系,确认他们的安全。

      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鱼腥味的空气,凌寒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和身体的疲惫,眼神重新变得如同淬火寒冰般坚定冷冽。无论前路多么艰难险恶,迷雾多么浓重,她都必须走下去。

      她站起身,再次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走出砖窑,向着藏匿陶罐的旧书库方向潜去。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在等待着她的处理。

      而与此同时,在滁州城中最豪华的“云来阁”客栈顶层,一间从不对外待客的天字号房内。

      杏林春的紫衫老者,此刻正恭敬地垂首站在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之后。那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的、没有任何纹饰的纯黑缎面斗篷中,静静地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几乎凝滞的浓雾,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透着无形威压的轮廓。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古老香料和某种冰冷金属的气息。

      “……东西丢了,人也没找到。还折了一个‘刻印者’?”黑袍人的声音响起,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听不出喜怒,却让紫衫老者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由自主地躬得更低。

      “是……是属下办事不力……恳请尊使恕罪!”紫衫老者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那哑师蒲方突然插手,行事毫无规律可循…还有黑虎帮那群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借口。”黑袍人淡淡地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冰锥刺入紫衫老者的心脏,“‘种子’即将成熟,不容有失。那个凌家的丫头,她的‘通幽’之力是极好的催化剂,对于‘它’的苏醒至关重要,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还有那个陶罐,里面的‘旧日之垢’是稳定‘门扉’、接引‘源质’的关键之一,不容有失。”

      “属下明白!属下明白!”紫衫老者连忙应声,冷汗已经浸湿了内衫,“已经加派了所有人手,发动了所有眼线,全城秘密搜查!定会在‘斋祭’大典之前,将人和东西都完好无损地找回来!”

      “最好如此。”黑袍人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否则,‘塔’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下一次来的,就不会是我了。”

      紫衫老者身体猛地一颤,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头几乎垂到了地上,声音干涩:“是!属下必定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窗外,浓雾似乎波动了一下,但依旧顽固地笼罩着整座滁州城。然而,在这片冰冷的雾气之下,一张无形的、更加危险的巨网,正在悄然收紧。凌寒与“塔”组织之间,一场避无可避的正面对撞,似乎已然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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