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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暗潮洄流 ...

  •   怀揣着腐骨灵花和黑水玄参,凌寒的心却并未轻松半分。杏林春老者的陷阱如同冰冷的绞索,那未知的黑色陶罐是必须解除的引信,而符文解读的线索更不能放弃。聚宝轩,龙潭虎穴,也必须去闯。

      根据地址,她穿行在滁州城夜幕下最混乱的區域。这里的建筑拥挤歪斜,屋檐几乎相接,遮断了本就稀疏的星光。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烧酒的辛辣、隔夜食物的馊臭、以及一种更深层的、仿佛无数见不得光交易沉淀下来的污浊气息。最终,她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黑木门前。没有招牌,只有一个被摩挲得光滑、却带着一道深深刻痕的兽首门环,兽瞳处镶嵌着两片暗淡的黑曜石,仿佛在窥视着来客。

      她依照暗号,叩响门环。声音在死寂的巷弄里显得异常清晰。

      门上的一方小窗无声滑开,一双浑浊而充满血丝的眼睛冷漠地打量着她,如同评估一件货物的成色与风险。“路引。”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挤出。

      凌寒沉默地递过那半枚古钱。

      小窗砰地关上。令人窒息的片刻等待后,厚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内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复杂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陈年灰尘、某种刺鼻的草药味、金属锈蚀味、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怨念纠缠的能量残留。

      门内空间比想象中深邃。光线极度昏暗,仅靠几盏灯油浑浊的油灯勉强照明,投下摇曳扭曲的巨大阴影。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博古架,但上面摆放的绝非雅玩。生锈残破的铠甲部件、造型诡异的面具、封装在琉璃罐中颜色可疑的液体或器官、一堆堆难以辨认的矿石、甚至还有几件沾染暗沉污渍、气息阴冷的兵器。一个胖硕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柜台后的空间,他脸上堆着职业化的笑容,但那双小眼睛里闪烁的精明与冷漠,却比刀锋更甚。

      “凭证。”胖老板伸出手,手指短粗,指甲缝里藏着黑泥。

      凌寒再次递出古钱。老板仔细核对,笑容加深,却未达眼底:“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东西在里间,请随我来。”他挪动庞大的身躯,引着凌寒走向一道低垂的、用某种暗沉金属丝编织的厚重门帘。掀开门帘的瞬间,一股更强的能量隔绝感和阴冷气息涌出。

      里间更小,几乎全封闭。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中央的石台上,那物事赫然在目——

      一个约一尺半高的陶罐,通体是一种能吸收光线的哑光黑色,仿佛不是烧制而成,而是由凝固的深渊雕琢。罐身布满朱砂绘制的符文,那笔画扭曲盘绕,充满了一种亵渎神圣的邪异美感,与符文骨片同源,却更复杂、更古老、更…活物般令人不安。它静静地立在那里,却让周围的光线微微扭曲塌陷,声音也被吞噬,形成一种绝对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死寂领域。凌寒的通幽之力尝试靠近,竟如冰雪投入熔炉,瞬间消融无踪,反而引动罐身符文微微一颤,一股冰冷彻骨、带着贪婪吞噬意味的反馈沿着她的感知力逆袭而来,让她猛地缩回力量,指尖发凉。

      “就是此物了。”胖老板站在门口,远远指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贵客请验货。不过……呵呵,恕小店招待不周,这宝贝儿性子烈,您最好……快点完事。”他显然极度畏惧此物。

      凌寒心中警兆狂鸣。这绝不仅仅是“有点邪门”!这东西的危险程度远超预期。杏林春的老鬼,其心可诛!

      她强迫自己冷静,再次小心翼翼上前,不敢动用能量,只凭肉眼和超常的灵觉观察。罐口的封印似乎完好,但那种内里的、仿佛囚禁着无数饥饿灵魂的悸动感,却隐隐透出。

      就在她全神贯注于陶罐之时——

      “砰!!砰!!砰!!”

      前厅猛然传来狂暴的砸门声。力道之大,让整个小屋都微微震动。一个粗暴的吼声穿透门板:“巡城卫缉拿要犯!开门!否则破门而入!”

      胖老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肥胖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的精明变成了彻底的惊惶:“操!是官面上的鬣狗!怎么偏偏是这时候?!”他猛地看向凌寒,又看看那陶罐,眼中闪过极度挣扎,最终贪婪和自保占据了上风。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对凌寒道:“东西你拿走!从那边墙角暗门快滚!别他妈连累老子!快!”他指向房间角落一个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隐蔽出口,自己则像受惊的肥硕老鼠般,猛地推开另一侧的柜子,露出后面黑黝黝的通道,一头钻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前厅的砸门声变成了撞击声。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凌寒暗骂一声,再无犹豫。她一把抱起那黑色陶罐。入手瞬间,那冰冷的死寂感和内里蕴含的恐怖仿佛透过符箓直接侵入骨髓,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冲向墙角暗门,用力一推。那门竟是向外开的,外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充斥着恶臭的狭窄空间。她不及细看,抱着陶罐挤了出去。

      身后,前厅的门被轰然撞开!杂乱的脚步声、兵甲碰撞声、呵斥声浪潮般涌来!

      “人呢?”

      “后面有房间!”

      “搜!”

      凌寒反手轻轻合上暗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极其狭窄、堆满腐烂垃圾的缝隙里,头顶是高高的院墙。这根本不是路,而巡城卫的声音就在一门之隔。

      她心脏狂跳,目光急扫。左侧是死路,右侧……缝隙尽头似乎通向一条更宽的巷道?她抱着陶罐,侧着身,艰难地在垃圾和墙壁之间挪动,陶罐的冰冷死寂与她急促的心跳形成诡异对比。

      终于挪到缝隙尽头。果然是一条稍宽的背街小巷,但同样昏暗肮脏。

      然而——

      “在那边!巷口!围住!”巷口方向竟然也传来了巡城卫的吆喝声和手电的光亮,前后夹击。他们果然是有备而来!

      绝境!

      凌寒眼神瞬间冰寒如万载玄冰。她目光飞快扫过小巷两侧——左侧是高墙,右侧是一排低矮破旧的棚屋后院,其中一个院子的篱笆破了个大洞,里面堆满杂物,杂物后面似乎有一个……低矮的、被破烂木板半掩的洞口?像是废弃的排水渠或者动物巢穴。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冲向那个破洞,一脚踢开朽烂的木板。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恶臭和阴冷潮气扑面而来。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她毫不犹豫,抱紧陶罐,矮身钻了进去。

      身体瞬间被黑暗和冰冷的粘稠空气包裹。脚下是没过脚踝的、滑腻恶臭的淤泥。身后传来巡城卫冲入小巷、发现洞口的嘈杂声。

      “钻下去了?!”

      “妈的!是废渠!追!”

      “小心点!上面严令,那东西极其危险!格杀勿论!”

      凌寒在完全黑暗、泥泞崎岖的废渠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向前奔跑。陶罐沉重冰冷,不断磕碰着她的手臂和身体。恶臭几乎令人窒息,脚下不时踩到软烂或坚硬的不明物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浓烈的腐败气息。身后的火光和追赶声越来越近,脚步声在狭窄的渠道内回荡,放大了数倍,震耳欲聋。

      她不顾一切地狂奔,通幽之力在极限压力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勉强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前方数尺的模糊轮廓,避开突出的石块和深坑。岔路出现,她凭借对气流微弱的感知,选择了一条似乎向上倾斜的路径。

      追逐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她的体力急剧消耗,肺部灼痛,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她。终于,身后的声音似乎渐渐被甩开了一段距离,火把的光亮也消失不见。

      她不敢停歇,又咬牙坚持了不知多久,直到筋疲力尽,几乎虚脱,才不得不放缓脚步,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的渠壁上剧烈喘息,胸腔如同风箱般拉扯。

      必须出去!胡砚清还等着药!

      她强迫自己移动,寻找出口。通幽之力感知到前方不远处有微弱的气流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星光?

      她挣扎着向前挪去。果然,一个锈蚀严重的铸铁栅栏出现在头顶,透过缝隙能看到一小片灰暗的夜空。栅栏似乎早已松动。

      她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上推开那沉重的栅栏。

      哗啦——锈屑和泥土落下。新鲜的、冰冷的空气涌入,让她精神一振。

      她艰难地抱着陶罐,从洞口爬出,重新回到地面。外面似乎是一处极度僻静的街角,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建材,夜雾浓重,几乎看不清几步外的景象。

      她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辨认方向。必须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藏……

      然而——

      就在她劫后余生、心神稍懈的这最脆弱的瞬间!

      一个冰冷的、非人的、带着一丝仿佛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好奇与玩味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贴着她的耳畔响了起来:“啧…瞧瞧,这是哪只不走运的小老鼠,从这么肮脏的洞里爬出来?还抱着一个……嗯……非常非常不乖的‘玩具’呢。”

      凌寒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着发出最高级别的警报!

      她猛地抬头,颈椎甚至发出了僵硬的“咯吱”声。

      只见浓雾之中,一个身着宽大玄色衣袍、脸上覆盖着毫无表情的木质面具的诡异身影,就静静地站在她前方不足五步之处,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与雾气融为一体。面具的眼孔之后,两道难以形容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那目光中混合着审视、好奇、以及一种近乎纯粹的、非人的……贪婪。

      哑师!蒲方!

      他不是恰好路过。他是精准地、如同等待猎物自己撞上蛛网般,守在了这个唯一的出口!

      前所未有的冰冷绝望,瞬间攫住了凌寒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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