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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暗潮洄流 ...

  •   恒通典当对面的阴影里,凌寒如同石雕般静立,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那扇紧闭的店门上。

      通幽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当铺的出口以及周围不大的区域。她能“听”到老朝奉在店内踱步、拨弄算盘的细微声响,能“感”受到那被符纸封印的木盒就放在柜台下的某个特定位置,那冰冷的“塔”的能量波动和胡灵儿残留的微弱妖气,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清晰。

      硬抢是最下策,会立刻暴露自己,引来巡城官兵甚至修行者的注意。她需要的是一个机会,或者创造一个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胡砚清还在等待药材救命,桑晚一定心急如焚。但她不能慌,越是关键时刻,越需要冷静。这是凌夜教给她的,也是无数次生死边缘总结出的铁律。

      终于,机会来了。

      一辆运送酒桶的骡车似乎因为雨后路滑,车轮不慎陷进了当铺门前不远处的泥坑里。车夫大声吆喝着,试图鞭打骡子将车拉出,却徒劳无功,反而引得骡子焦躁地嘶鸣,堵住了本就不是很宽敞的街道。很快,后面被堵住的行人和车辆开始不满地喧哗起来。

      混乱发生了。

      老朝奉被门外的喧闹吸引,嘟囔着“真是晦气”,推开店门,探出头去张望,甚至朝着那车夫喊了几句什么。

      就是现在!

      在老朝奉注意力被完全吸引的瞬间,凌寒动了。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并非走向店门,而是绕到了当铺的侧面的—扇的气窗下。那气窗又高又小,还装着栅栏,常人绝不会注意。

      但对于身体被“无声之阁”优化过、兼具力量与柔韧的凌寒来说,这并非难事。她脚尖在湿滑的墙壁上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拔地而起,左手精准地透过气窗栅栏的间隙伸入,指尖微弹,一道极细微的、由通幽之力凝聚的冰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手指,精准地“勾”住了柜台下那个散发着特定波动的木盒,将其悄无声息地“拖”至窗边。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没有触动当铺内部简单的防盗阵法。

      木盒到手!凌寒的身体如同落叶般轻轻落下,毫不停留,瞬间再次融入身后的复杂巷道之中,消失不见。

      直到她离开数息之后,老朝奉才骂骂咧咧地缩回头,关上门,完全没注意到柜台下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门外的喧嚣还在继续。

      一条无人小巷的最深处。凌寒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快速打开了木盒。

      那块黑色的符文骨片静静地躺在里面。离得近了,那种“塔”组织特有的冰冷、扭曲、充满侵略性的能量感更加清晰。而胡灵儿那丝微弱却独特的狐妖气息,也确凿无疑地萦绕其上,仿佛是她最后留下的绝望呼喊。

      骨片上的符文比她之前得到的金属碎片更加复杂和古老,透着一股邪异的力量。通幽之力尝试深入解析,立刻遭到一股强烈的精神排斥和污染,仿佛有无数疯狂的呓语试图钻进她的脑海。

      凌寒立刻切断了大部感知,只保留最低限度的接触。这骨片绝非简单信物,它本身可能就是一件邪恶的法器,或者承载着某种可怕的秘密。胡灵儿怎么会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是她发现了它,还是……它本就是冲着她去的?

      “标记实验”胡砚清之前提到过的这个词再次浮现在凌寒脑海。难道胡灵儿是被选中的实验品?这骨片就是“标记”的一部分?

      皇都胡家的清圣香……是为了掩盖这骨片的气息?还是另有用途?

      线索越发清晰,却也指向了更加深邃恐怖的黑暗。凌寒小心翼翼地将骨片重新用符纸封好,收起。这东西至关重要,但眼下,救活胡砚清才是第一要务。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快速向葛老的百草堂赶去。

      回到百草堂时,天色已近黄昏。胡砚清的情况更加糟糕,虽然葛老的金针和药粉暂时吊住了性命,但那乌黑色已经蔓延至胸口,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妖气涣散。桑晚的眼睛哭得红肿,看到凌寒回来,立刻抓住她的手臂:“怎么样?买到药了吗?”

      凌寒摇了摇头,言简意赅:“杏林春需灵石交易。但我找到了这个。”她将那个装有符文骨片的木盒递给葛老,“葛老,您见多识广,可能看出此物的来历?它上面……有我朋友妹妹的气息。”

      葛老疑惑地接过木盒,刚一打开,脸色骤变!他像是碰到烙铁般猛地将盒子盖上,连连后退几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这……这东西!邪物!十足的邪物!”他声音发颤,指着盒子,“上面附着的诅咒和污秽之力极其可怕!还有……还有一股极其霸道的‘圣洁’之力强行镇压掩盖,但更像是火上浇油!小姑娘,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快拿走!拿走!”

      凌寒心中一凛。葛老的反应证实了这骨片的邪恶。连他都如此恐惧……

      “那上面的气息……”凌寒追问。

      “一丝残存的狐妖精气……恐怕……恐怕其主早已凶多吉少,甚至可能被这邪物当成了……养料!”葛老的话如同重锤,击打在桑晚心上,也让凌寒的眼神更加冰冷。

      桑晚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凌寒扶住她,目光看向葛老:“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葛老,杏林春的人指点我去‘聚宝轩’碰碰运气,您可知那里?”

      葛老惊魂未定,喘了几口气才道:“聚宝轩……那不是善地。背后有江湖帮派势力,专门处理些来路不明的东西,真假混杂,而且杀价极狠。但……确实有可能找到前两味药。至于地炎胆……”他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你们可以去‘五味斋’试试。那老家伙脾气虽怪,但或许……会看在那位小姑娘的份上,说点什么。”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桑晚一眼。

      “我的份上?”桑晚茫然。

      “唉,罢了,告诉你们也无妨。”葛老叹了口气,“五味斋的老陈皮,他早逝的发妻……并非人类,乃是一株成了气候的茯苓精。他对草木精怪,总归还有几分香火情。你这柳树精的气息,或许能让他开口。”

      原来如此!

      事不宜迟。凌寒让桑晚留下继续照顾胡砚清,自己则立刻动身,前往葛老所说的“五味斋”。至于聚宝轩,风险较高,她决定拿到地炎胆的线索后再做打算。

      五味斋位于滁州城的老城区,门面比百草堂还要小,还要破旧。招牌歪斜,窗纸破损,仿佛随时都会倒闭。店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各种药材混杂发酵后的陈腐气味。

      一个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穿着油渍麻花长袍的干瘦老头,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费力地辨认着一本残破不堪的药典。他就是老陈皮。

      凌寒走进店内,他连头都没抬。

      “老板,打听一味药。”凌寒开口。

      “自己看!标签上都写着!买不起就别碰!”老陈皮的声音沙哑而不耐烦。

      “地炎胆。”凌寒直接说道。

      老陈皮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凌寒,嗤笑一声:“地炎胆?哼,小娃娃口气不小。那玩意儿是你说要就要的?没有!滚蛋!”

      凌寒并不气馁,继续道:“并非我要,是为救一位朋友性命。他的朋友,或许与您有缘。”她侧身,让出门外的身影——桑晚不放心,还是跟了过来,此刻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老陈皮的目光越过凌寒,落在桑晚身上。他那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脸上的不耐烦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追忆和审视的神情。

      “……柳木清灵之气……倒是难得。”他嘟囔了一句,语气缓和了些,“救什么朋友?中的什么毒?”

      “狐族,蚀妖散。”凌寒回答。

      老陈皮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蚀妖散……麻烦。腐骨灵花、黑水玄参还好说,地炎胆……确实是对症的关键,能调和阴阳,激发妖元自愈之力。但……”他摇了摇头,“那东西可遇不可求。老夫最后一次听闻地炎胆的消息,还是在三年前。”

      凌寒精神一振:“请前辈指点。”

      老陈皮看了桑晚一眼,又看了看凌寒,沉默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城北‘落云山’深处,有一处废弃的‘丹霞别院’,据说是前朝某个追求长生的王爷修建的,引地火炼丹,也搜集天下奇药。后来遭了天灾,死了不少人,就荒废了,邪门得很。传闻别院最深处的丹房里,可能还残留着当年未及带走的地炎胆……但也只是传闻,而且那地方……”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不干净。近几年误入那里的采药人,好几个都没出来。你们若真想去找,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落云山,丹霞别院。虽然危险,但总算有了明确的方向。

      “多谢前辈!”凌寒拱手,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桑晚也连忙道谢,跟上凌寒。

      看着两人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老陈皮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他低头继续看向那本破旧的药典,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通幽之力……还有一股子冷彻骨髓的‘非人’味儿……凌家的人?怎么惹上了‘塔’的蚀妖散,又去找地炎胆……还带着个柳木小精……啧,这滁州城,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丹霞别院……嘿,那地方,可不只是‘不干净’那么简单啊……”

      夜色渐浓,雨后的滁州城华灯初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与未知。凌寒和桑晚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北的街道尽头。新的冒险,即将在黑夜中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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