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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歧黄诡道 ...

  •   就在那数十只幽绿鬼爪撕裂空气,带着冻结魂魄的阴寒与撕裂一切的恶念,即将触及凌夜背后斗篷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骤然拉伸、扭曲,呈现出一种粘稠而诡异的质感。

      凌夜甚至没有完全回过身。他的动作并非依赖于视觉的反应,而是一种更深层的、源于血脉本能的对阴影与危险的预判。仿佛他周身的每一寸阴影,都是他延伸出去的神经末梢。

      “哼。”一声极轻、却冰冷刺骨到极致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凌厉的厌烦。

      他背负着凌寒的身影没有试图向前——那无疑是自投罗网,落入更多鬼爪的包围。也没有向上——天花板上垂落的阴影同样躁动不安。他的选择违背常理,如同水滴融入更深的水域,他的身体猛地向侧后方——那密密麻麻、高耸抵天花板的百子柜投下的、最为浓稠深黯的阴影角落“流淌”而去。

      影裔天赋高阶运用——【影遁·化形】!

      这不是速度,而是本质的暂时转变,是融身于影,是行走在现实与阴影缝隙的诡谲步法。

      嗤啦啦——!

      鬼火利爪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抓过凌夜方才所立之处,恐怖的吸力甚至将地面的灰尘和零星散落的药渣都卷吸而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小型的灰色漩涡。爪风边缘掠过柜台,坚硬的木质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惨白的寒霜,那盏微微摇曳的人皮灯笼光芒骤暗,发出“噼啪”的爆响,灯罩上痛苦扭曲的人面似乎都凝固了。

      “吼!!”石小敢虽被凌夜的阴影之力束缚无法移动,但战斗本能让他爆发出沉闷如巨石撞击般的怒吼。他双脚猛地跺地,并非要震碎什么,而是将一股浑厚、凝实的土石罡气自下而上爆发开来。淡黄色的光晕如同实质的冲击波,并非攻击鬼爪,而是狠狠撞向鬼爪与哑师所在的那片空间的地面。

      轰!地面微微一震,那冲击波带着大地的沉凝之力,试图干扰鬼爪的能量流动,打乱其精准的锁定。虽然无法造成伤害,但石小敢的目的很简单——哪怕只能让那鬼爪迟滞万分之一秒。

      桑晚脸色煞白,却也没有束手待毙。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淡绿色的本命元气,双手疾速掐诀。她无法与这恐怖的鬼爪正面抗衡,但她能感知到,那鬼爪的力量与那盏人皮灯笼息息相关。数根比之前更加凝实、闪烁着生命绿光的藤蔓破土而出,并非缠绕鬼爪,而是如同灵蛇般,精准地缠向灯笼的青铜基座和悬挂的丝线,猛地向下一拉、一扯。她试图破坏灯笼的稳定性,哪怕只是让其光线偏移一瞬。

      他们的努力,在这恐怖的鬼爪面前,渺小得可怜。鬼爪只是微微一滞,散发出的阴冷死气瞬间就将石小敢的土石罡气冻结、湮灭,桑晚的藤蔓在触及基座的刹那就变得枯黑脆裂,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实力的差距,判若云泥。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滞。对于凌夜而言,已然足够。

      在他融入那片最深阴影的同时,他那只一直垂着、看似因脱力和反噬而微微颤抖的左手,快得超出了视网膜捕捉的极限,结了一个极其繁复、古奥、甚至带着一丝不祥意味的阴影印诀。指尖划过空气,留下的并非光亮,而是更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色轨迹,如同用虚无书写符文。

      “影缚·千机丝!”他低沉的声音在阴影中回荡,带着一种强行压榨本源后的沙哑与决绝。

      霎时间,异变陡生!

      并非从凌夜消失的阴影,而是从哑舍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百子柜的抽屉缝隙、每一件古怪藏品下的阴影、甚至那盏人皮灯笼自身投下的扭曲暗影之中——无声无息地爆射出无数道比蛛丝更细、近乎完全透明、却闪烁着微弱幽光的阴影丝线。

      这些丝线并非攻向鬼爪或哑师本体,它们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精准无比地、瞬间缠绕上了屋内无数个目标:上百个不同柜子的抽屉把手、一些半开着柜门的缝隙、几个放置在不稳位置的陶罐、甚至是一些看似随意悬挂、实则可能蕴含特殊布置的符文挂件。

      凌夜的算计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深知正面抗衡毫无胜算,唯一的生路,就是制造绝对混乱,利用哑舍本身的神秘与复杂来阻碍对方。

      下一刻,凌夜的身影从另一片靠近大门的阴影中踉跄跌出,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无法抑制地溢出一缕黑红色的鲜血,显然刚才那两下极限操作对他负担极大。但他眼神锐利如鹰,一把抓住被阴影之力松开、还处于震惊中的石小敢和桑晚,低吼一声:“走!”

      而几乎就在他穿梭启动的同时——

      噼里啪啦!哐当!咚!咻咻咻——!

      整个哑舍内部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颗炸彈!被那无数阴影丝线拉扯、触发,无数个百子柜的抽屉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猛地弹开、撞出、或狠狠关上。里面存放的千奇百怪的“藏品”如同失去了束缚的妖魔鬼怪,疯狂地喷射、砸落、滚动。

      干枯扭曲的手爪如同活物般抓挠着空气;盛着诡异彩色液体的玻璃瓶摔碎在地,腾起腐蚀性的烟雾和刺鼻气味;闪烁着幽光的矿石相互碰撞,爆发出干扰精神的尖鸣;封存的卷轴自动展开,释放出模糊的幻影;甚至有几个罐子里爬出了快速蠕动、形态不明的阴影生物……

      整个空间瞬间被这疯狂混乱的“藏品暴动”所淹没。视线被彻底遮蔽,能量场被剧烈干扰,声音被各种怪响充斥。那巨大的鬼爪和哑师所在的位置,更是被几个猛然弹开、喷涌出浓稠黑雾和释放着强力诅咒波动的抽屉重点照顾。

      那巨大的鬼爪猛地一滞,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自己家”的混乱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它本能地疯狂挥舞,扫开砸来的杂物,拍散弥漫的毒雾,震碎干扰的幻影,却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短暂的、盲目的混乱之中!它或许强大,但它的操控者似乎也没料到凌夜会用这种“拆家”的方式制造机会。

      就是这宝贵的、用自残和智慧换来的瞬息之机!

      唰!

      凌夜带着两人一尸,借着这自造的、极度混乱的屏障,身影彻底没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冰冷坚硬的触感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尘土味,以及远处眠蚕镇那虚假繁华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喧嚣。这里是一处极其狭窄的死胡同尽头,堆满了废弃的箩筐和破旧家具,光线昏暗,显然是镇子边缘被遗忘的角落。

      “咳咳咳……呕——!”凌夜刚一落地,便无法控制地蜷缩起来,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地呕出近乎黑色的粘稠淤血,身体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颤抖。强行阴影穿梭,尤其是最后那一下大规模精细操控的“影缚·千机丝”,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力量,并引来了“代价”更凶猛的反噬。他皮肤下那些阴影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剧烈扭动,仿佛要破体而出。他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眼神都开始涣散。

      “凌夜哥!”石小敢和桑晚顾不上自己的摔伤,慌忙扑过去。

      “没……事……”凌夜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阻止他们靠近,另一个动作却是本能地、急切地反手去触摸背后的凌寒。触手依旧冰冷坚硬,冰封完好,没有在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逃亡和混乱中受到波及。他这才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下去,但眉头却死死锁紧,绝望如同冰水般浸透了他的心脏。

      十二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最大的,也是唯一看似有希望的救治途径——“哑舍”,不仅彻底破灭,反而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时间正在无情地流逝,而凌寒的生命之火,正在一点点黯淡。

      “他娘的!那个老不死的怪物!”石小敢心有余悸,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砸得墙壁闷响,碎石簌簌落下,“简直……简直……”他词汇匮乏,不知该如何形容那可怕的哑师和其手段,只剩下最原始的愤怒和后怕。

      他的骂声戛然而止。

      因为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凌夜那件被鬼爪撕裂的斗篷边缘,以及他刚才呕出的、尚未干涸的黑红色淤血中,竟然都残留着几缕极其细微、如同拥有生命般幽幽燃烧、扭动着、试图钻入他衣物和皮肉深处的——幽绿色火星。

      那是鬼爪残留的侵蚀性能量,阴毒无比,如同附骨之疽。

      凌夜眼神一寒,没有丝毫犹豫。他并指如刀,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薄的阴影之力,嗤啦一声,直接将那一片沾染绿火的斗篷边缘连带下面的一小块皮肉硬生生削落。黑红色的鲜血瞬间涌出。同时,他闷哼一声,体内那躁动混乱的阴影力量强行爆发,将试图侵入体内的那几缕绿火逼出体表,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哀鸣,最终湮灭。

      整个过程快、准、狠,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削去的不是自己的血肉,冷静得令人心寒。

      但桑晚却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凌夜的左手小臂,声音发颤:“凌夜哥,你的手!那……那是什么?”

      凌夜闻言,猛地抬起自己的左臂。

      只见在他苍白的手腕内侧,不知何时,竟然缠绕上了一根极细、近乎透明、却散发着与哑舍同源死寂气息的——灰色蚕丝。

      这根蚕丝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缠绕,它更像是一道灰色的、冰冷的烙印,直接印在了他的皮肤之下,甚至隐约能看到它微微蠕动着,试图向更深处钻去。蚕丝的另一端则模糊不清,仿佛延伸进入无形的虚空,与某个极其遥远又极其恐怖的存在连接着。

      凌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还要难看,一种深切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寒意从他眼中迸发。

      “……‘跗骨灵丝’。”他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哑舍的追踪标记……他竟然舍得用这个……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他猛地试图用阴影之力去冲击、腐蚀那根灵丝,但那灵丝只是微微一亮,散发出更阴冷的气息,反而像是汲取了他的力量般,烙印变得更加清晰了一点。凌夜闷哼一声,被迫停止了徒劳的尝试。

      “这……这是什么意思?”石小敢瞪大了眼睛,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意思就是……”凌夜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冷静,“那老怪物,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只要还在这方天地之内,他迟早都能顺着这根丝线找到我们。它就像黑夜里的灯塔……而且,它会持续不断地、缓慢地汲取我的力量,甚至……我的生命力。”

      刚刚从虎口脱险,甚至来不及喘息,更大的危机和更沉重的绝望已如同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将四人彻底笼罩。

      疗伤?时间所剩无几。

      躲避?已被标记追踪。

      寻找新的救治方法?希望渺茫如星火。

      凌夜看着怀中冰封的妹妹,又看了看手臂上那根催命的灵丝,最后目光扫过惊慌失措的石小敢和面色惨淡的桑晚。前所未有的重担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压垮。

      远处,眠蚕镇那虚假的、永不落幕的喧嚣声隐隐传来,仿佛一场盛大而残酷的闹剧,正在嘲笑着他们的挣扎与徒劳。

      冰冷的石板地,散发着霉味的空气,重伤的领导者,被标记的逃亡者,濒死的守护者,以及两个力量微弱、几乎帮不上忙的同伴。

      绝境,真正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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