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写言》公子啊公子

8、喜欢一个人

　　那句“道歉”和拉着她离开的力道，像一块巨石投入贺言原本就波澜四起的心湖。她看着沈影紧绷的侧脸，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灼热的温度，混合着委屈、后怕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走到教学楼背阴处的无人角落，沈影才猛地松开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她背对着贺言，肩膀微微起伏，显然怒气未消。

　　“以后她们再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沈影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带着未散尽的火气。

　　贺言看着她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的背影，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害怕，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复杂的、酸涩的情绪涌了上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沈影可以为了她对别人那么强硬，转过头却又对她若即若离。

　　听到身后细微的抽泣声，沈影身体一僵，猛地转过身。看到贺言脸上滚落的泪珠，她顿时慌了神，那副冷硬的面具瞬间出现了裂痕。

　　“你…哭什么？”她有些无措，想伸手，又僵在半空，“是不是刚才撞疼了？”

　　贺言摇摇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着眼泪，越擦越多。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沈影，声音哽咽着，带着豁出去的勇气：“沈影…你到底…到底把我当什么？”

　　沈影愣住了，像是被这个问题击中了要害，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一会儿对我好，一会儿又躲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贺言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如果你讨厌我，不想理我，就直接说…不用这样…不用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我…”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沈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看着贺言哭得浑身发抖的样子，所有那些关于“闲话”、关于“保持距离”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堪一击。

　　她上前一步，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将贺言揽进了怀里。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僵住了。

　　贺言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细微的抽噎，整个人僵在沈影的怀里，大脑一片空白。她能闻到沈影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能感觉到她怀抱的温暖和…微微的颤抖。

　　沈影也僵住了。怀里的身体柔软而温暖，发丝蹭着她的下巴，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这个拥抱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却又是那么自然，仿佛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混乱的、她不敢深究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将她淹没。

　　她闭上了眼睛，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将贺言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心里那个因为逃避而裂开的巨大空洞。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言才像是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她轻轻动了一下，声音细若蚊蚋：“沈影…”

　　这一声如同惊雷，将沈影从那种失控的情绪中猛地拉回现实。她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了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她在干什么？！

　　“对…对不起！”沈影的声音干涩沙哑，她不敢看贺言的眼睛，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凌乱地冲向了教学楼。

　　贺言独自站在原地，怀里还残留着沈影的温度和气息。她看着沈影仓惶逃离的背影，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颊，那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以及…一丝陌生的、滚烫的温度。

　　心，跳得飞快，这是什么感觉，是…心动吗。

　　沈影一路冲进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反锁了隔间的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炸开。刚才那个拥抱的触感还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贺言身体的柔软，发丝的香气，以及自己那不受控制汹涌而出的情感…一切都让她恐慌到了极点。

　　她完了。

　　她一直逃避的，一直不敢承认的，在那个拥抱里，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她面前。

　　她喜欢贺言。

　　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那种…想要靠近，想要拥有，想要保护，会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而牵动自己情绪的，该死的喜欢！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得她魂飞魄散。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们都是女生啊！这不对…这不对！

　　可是，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却在疯狂叫嚣：那又怎样？拥抱她的那一刻，你明明那么安心，那么满足！

　　两种念头在她脑海里激烈地厮杀，让她头痛欲裂。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额头，试图让那些混乱的思绪停下来，却只是徒劳。

　　放学铃响了很久，沈影才失魂落魄地从洗手间出来。她不敢回教室，直接去了校门口。

　　司机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小姐，您不舒服吗？”

　　沈影摇摇头，拉开车门坐进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回家。”

　　车子驶离学校，沈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贺言泪眼朦胧问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的样子，以及那个失控的拥抱。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贺言的对话框。里面还停留在今天早上贺言问她要不要一起喝奶茶的记录。

　　她手指颤抖着，打了一行字：【刚才…对不起。】

　　删掉。

　　又打：【我不是故意的。】

　　又删掉。

　　怎么说？说什么？说她是因为喜欢她才抱她？还是继续用苍白的借口掩饰？

　　她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将脸埋进掌心。一团乱麻。

　　接下来的几天，沈影请了病假。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个让她措手不及的发现，来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对着天花板发呆。她哥来看过她几次，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

　　手机很安静。贺言没有发消息来，蒋年绕和李叶泽也没有。这种安静反而让她更加心慌。贺言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讨厌她了？

　　第四天，她终于忍不住，点开了班级群。里面正在讨论下周的月考。蒋年绕在哀嚎数学太难，李叶泽在给大家划重点。

　　她往下翻，看到了贺言的头像。她也在群里，但一直没有说话。

　　沈影点开贺言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攫住了她。她发现，她害怕失去贺言。比害怕那些“闲话”，更害怕失去。

　　她想起贺言笑起来弯弯的眼睛，想起她小心翼翼递过来的热水，想起她收到小礼物时亮晶晶的眼神，想起她在自己怀里微微颤抖的样子…

　　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带着温暖的力度，一点点驱散了她心里的恐慌和迷茫。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就因为她们都是女生？

　　去他*的闲话！去他*的应该不应该！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手机，拨通了贺言的电话。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沈影以为不会有人接听，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那边终于被接起了。

　　“…喂？”贺言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确定和…疏离。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沈影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

　　“是我。”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有些沙哑，但异常坚定，“贺言，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