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写言》公子啊公子

7、你多笑笑呗

　　那句“和好了”像一句咒语，打破了两人之间厚重的冰层。虽然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尴尬和小心翼翼，但至少，她们又开始说话了。

　　贺言小口小口地喝着那杯快化掉的芒果奶昔，偶尔偷偷抬眼看看对面的沈影。沈影则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侧脸线条依旧有些冷硬，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些。

　　“你暑假作业…”沈影清了清嗓子，找了个最安全的话题，“写完了吗？”

　　“还…还没有。”贺言老实回答，声音细细的，“有些数学题不太会。”

　　“哪部分？函数还是几何？”

　　“都有点…”贺言有点不好意思。

　　“回去把不会的发给我。”沈影的语气很自然，仿佛之前的疏离从未存在。

　　贺言的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好！”

　　从咖啡馆出来，夕阳已经把天边染成了橘红色。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我送你回去。”沈影说。

　　“不用了，”贺言连忙摆手，“我自己坐公交就行，很方便的。”

　　沈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脚步没停，方向显然是朝着公交车站。贺言抿了抿唇，心里有点甜，安静地跟在她身边。

　　等车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沈影戴着耳机，但没放音乐。贺言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偶尔用余光瞟一眼沈影冷峻的侧脸。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来了。上车，投币，找座位。一切都很平常。

　　沈影把靠窗的位置让给贺言，自己坐在外面。车子启动，晚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着贺言额前的碎发。

　　她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情是暑假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沈影还是没有解释之前为什么那样，但至少…她们和好了。这就够了。

　　沈影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心里却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贺言就坐在她身边，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这种久违的靠近，让她心里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地方，悄然生出了一丝绿意。

　　可是，那根刺还在。纪晏的话，那些关于“闲话”的担忧，并没有因为一句“和好了”就消失。它们只是暂时被压了下去，像潜伏的火山。

　　把贺言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走进楼道，沈影才转身离开。她没有立刻叫车，而是沿着夜晚的街道慢慢走着。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贺言发来的消息。

　　【我到家了。今天…谢谢你。】

　　沈影看着屏幕，指尖悬停片刻，回了两个字：

　　【嗯。】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早点睡。】

　　放下手机，她抬头看着城市夜空被霓虹映照得发红的底色，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和好容易，如初太难。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开学的前一天，班级微信群里异常活跃。大家都在讨论假期见闻和新学期的打算。

　　蒋年绕在里面上蹿下跳：【同志们！想死你们了！明天就能见面了！@沈影 @贺言 你俩明天早点来啊，给我们占座！】

　　沈影看着手机，没回复。

　　贺言回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好呀~】

　　过了一会儿，贺言的私聊窗口弹了出来。

　　【明天…我们一起进教室吗？】

　　沈影盯着这句话，手指微微收紧。她能想象到，如果她和贺言一起出现，会引来多少目光和议论。纪晏和王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先去吧。】她回道，【我可能会晚点。】

　　消息发出去后，那边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沈影以为贺言不会回复了。

　　【哦，好吧。】最终，贺言只回了这三个字。

　　沈影能感觉到那简单的三个字里包含的失落。她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看，她又开始了。那种想要靠近又害怕靠近的纠结，像一张无形的网，把她越缠越紧。

　　开学第一天，沈影果然到得很晚。她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自己的座位。贺言已经坐在那里了，正低着头看书。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贺言抬起头，看向她，嘴角努力弯起一个笑容，但那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勉强和不安。

　　沈影心里一刺，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

　　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探究的视线，尤其是后排纪晏和王寺那个方向，那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早。”贺言小声说。

　　“早。”沈影回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王老师走进教室，开学例行讲话。沈影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光里是贺言放在桌面上、微微蜷缩的手指。

　　她好像…又让贺言难过了。

　　课间，蒋年绕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搂住贺言，眼睛却瞪着沈影：“喂！你俩怎么回事？一个来得那么早，一个来得这么晚？闹别扭了？”

　　“没有。”沈影和贺言异口同声。

　　蒋年绕狐疑地看着她们：“真的？”

　　“真的。”贺言抢先回答，还对蒋年绕笑了笑，“就是…起晚了而已。”

　　沈影看了贺言一眼，没说话。

　　李叶泽走过来，把蒋年绕拉开：“别瞎打听。”他看向沈影和贺言，目光沉稳，“新学期开始了，收收心。”

　　第一节课是数学。王老师果然没有再点沈影的名字，而是频繁地提问纪晏和李叶泽。纪晏似乎很享受这种“重视”，回答问题声音响亮，带着刻意表现出的自信。

　　沈影乐得清静，但心里却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她知道，这种“清静”是用什么换来的。

　　中午吃饭，蒋年绕非要拉着四个人一起吃。食堂里人声鼎沸，他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

　　蒋年绕和李叶泽在讨论暑假看的一部电影，争论不休。贺言安静地吃着饭，偶尔插一两句。

　　沈影没什么胃口，用筷子拨弄着餐盘里的米饭。

　　“影宝，你怎么不吃？不舒服吗？”蒋年绕注意到她的异常。

　　“没事，不饿。”沈影放下筷子。

　　贺言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担忧，但什么都没问。

　　下午放学，沈影照例第一个收拾好东西。

　　“沈影，”贺言叫住她，声音很轻，“今天…能一起走吗？”

　　沈影的动作顿住了。她看到贺言眼里小心翼翼的期待，也看到了不远处正盯着她们的纪晏和王寺。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看着贺言那双眼睛，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嗯。”她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贺言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阳光穿透了阴云。

　　两人一起走出教室，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议论声低低地传来，听不真切，但那种被窥探的感觉让人极其不适。

　　沈影加快了脚步，贺言小跑着才能跟上。

　　走到校门口，沈影的车已经等在那里。

　　“我…”沈影看着贺言，想说“我先走了”。

　　“明天见！”贺言却抢先说道，对她挥挥手，笑容依旧灿烂，然后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跑去。

　　沈影看着她跑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接下来的几天，沈影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矛盾。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彻底地冷落贺言，因为那会让贺言难过，而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贺言难过的眼神。但她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地亲近，这是为什么。

　　她变得忽冷忽热。有时贺言跟她说话，她会耐心回答，甚至主动问她问题；有时又会突然变得沉默，或者找借口避开。

　　贺言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反复无常，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少，眼神里的不安越来越浓。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主动靠近，变得有些沉默和胆怯。

　　这种变化让沈影更加烦躁和自我厌恶。

　　一天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沈影坐在树荫下看书，贺言和蒋年绕在不远处聊天。

　　王寺和另一个女生嬉笑着从她们旁边跑过，故意撞了贺言一下。

　　“哎呀，不好意思啊！”王寺毫无诚意地道歉，目光却瞟向沈影这边，带着挑衅。

　　贺言被撞得踉跄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没说话。

　　蒋年绕火了：“王寺你长没长眼睛！”

　　“说了对不起了嘛！”王寺撇撇嘴，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人啊，自己心思不正，看谁都像要找她麻烦似的。”

　　“你什么意思！”蒋年绕撸袖子就要上前。

　　“年绕！”贺言赶紧拉住她，摇了摇头，“算了，我没事。”

　　沈影合上书，站起身。她走到贺言身边，目光冰冷地看向王寺。

　　“道歉。”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王寺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我…我已经道过歉了！”

　　“我要你认真道歉。”沈影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锐利得像刀。

　　王寺吓得后退一步，求助似的看向不远处的纪晏。

　　纪晏走了过来，脸上挂着假笑：“沈影，何必这么小题大做呢？王寺又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同学，闹得太僵多不好。”

　　沈影看都没看她，目光依旧锁定在王寺身上：“最后一遍，道歉。”

　　王寺被她的气势彻底镇住，不情不愿地对着贺言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沈影这才把目光转向纪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再活动活动筋骨。”

　　纪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惧意和怨恨。

　　沈影没再理会她们，拉着贺言的手腕，对蒋年绕说了句“走了”，便转身离开。

　　贺言被她拉着，手腕处传来沈影掌心灼热的温度。她抬头看着沈影紧绷的侧脸，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委屈，有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走到没人的地方，沈影才松开手。

　　“以后她们再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沈影的语气依旧有些冷硬，但眼神里带着不容错辨的维护。

　　贺言看着她，眼圈突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