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勘破玄机真意呈 ...


  •   “算命咯,算命咯!小运,大运,流年运,见运知天命。面相,骨相,双手相,观相知汝心!”

      城西,仙家茶肆。

      自打这里原先那家茶肆因戏班子停了表演,生意做不下去,将租契转手给仙家茶肆后,这条偏僻街巷很快便起了浓浓的烟火味。

      来听曲的,来喝茶的,或者是单纯来观望风声的,行人来来去去,不出几日,这里便多了不少游商行贩来赚个热闹钱。

      三五天下来,众商贩都在彼此面前混了个眼熟,自然也就包括这个坐在街尾的算命的。

      说到这算命的,大家心里都犯嘀咕。

      不是说算命这一行,越老越吃香嘛。怎的一个小孩也跑出来算命?
      这个年纪的小孩连字都认不全,能懂什么命?

      是以这黄衫小儿在这里连摆了半个多月的摊子,可谓风雨无阻,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就算有被幌子吸引来的,一见坐着的是个孩童,也立即转身走了。

      虽说如此,她这摊子倒也不是完全无人问津。

      前些阵子有个同这小儿差不多大的孩子,经常来这边找她玩。算命小儿不堪其扰,但又见这孩子似乎是个哑巴,只能忍着性子陪她玩上一会。

      大抵是看出对方烦她,这几日那哑巴小孩再也没来过,终是还了算命小儿一个清静,继续每日辰时一到,便往街尾摆上竹椅一坐,端的是一个八风不动。

      本来日子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这门可罗雀的场面,时不时还会捎些点心给她带着,她也来者不拒一一收下。

      今日却竟然来了一个客人!

      那客人年纪瞧着也不大,一身红衣扎眼,在仙家茶肆外头转了几转,发现大门紧闭,瞧不出什么名堂后,转身径直就去了算命摊子。

      黄衫小儿见有人来了,眼睛一亮,看清来人后,又露出些警惕:
      “这位客人,是来找我算命的,还是来找我打听消息的?”

      “那就要看你是更会算命,还是更会打听消息了。”
      照水在摊子前坐下,脸上笑意吟吟不假,嘴里吐出的话却是很不客气。

      “这仙家茶肆真是古怪,有好好的生意不做,唱完曲就关门,天底下哪有这样赚钱的,”她看向小童,“你说是不是?”

      “客人这话说的就绝对了,”小童摇头,“这世上的事,无论是做生意还是做学问,走青云还是走江湖,都讲究一个应时而动,顺势而发。
      “它仙家茶肆既然能仅靠几首曲子招来客人,达成目的,又何必给自己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受教了。那你说,是你算命的本事更厉害,还是它仙家茶肆这能预知未来的本事更厉害?”

      小童听此一问,抬眼对上照水注视,见她目光不带虚假与试探,便也直言道:
      “你若信我,便是我更厉害。你若信这世上真有预知未来的神通,那便是仙家茶肆更厉害。”

      “我如何信你?”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要跟我打听上午钟城君可否来过茶肆的事情。”

      照水直直盯着对面尚带着稚气的算命人:
      “……你说对了。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想必不是乱猜蒙中的。”

      “知道一个人心中所想,并不难办,只需多加观察,尽可能收集线索。”

      黄衫小儿不紧不慢梳理线索:
      “今早在城门外,那门军看到你同伴的腰牌,面有异色,又将腰牌上花纹同自己佩刀上的花纹仔细比较,我想你那位同伴必是个厉害的铸器大家。

      “这样的人来了驺城,城君府极有可能会将其请去府中接待。而出面之人须与巡城卫队有关,否则名不正言不顺,那便只可能是新来的钟武曲。

      “今早城南出了意外,钟武曲必然会第一时间前去现场,又听到仙家茶肆的风声,也亲自来过这边看过情况。
      “紧接着,你下午就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探查茶肆,就是为了打听消息。眼下茶肆关着,你径直就来找我,那我便只能赌你是为了钟武曲的事了。”

      黄衫小儿一口气说了老多,正觉着口干舌燥,一杯温茶从对面递了过来。

      “给,我在隔壁摊子买的。”

      照水给她一杯,又给自己端了一杯,“既然你看人心思这么厉害,不知道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仙家茶肆,或者说茶肆背后的人,心里又是抱着什么心思?”

      宁盛一口饮下温茶,抹了把嘴,反问她,“你确定要听我的想法?”

      “自然。”

      “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不过,也可以拿这杯茶抵。”

      宁盛放下茶杯,不同她废话,说道:
      “这世上从来没有凭空预知未来的神通,但多的是利用谣语谶言搅乱人心的本领。它仙家茶肆大费周章弄出个预知未来的名声出来,让大家相信它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一件事情就算是假的,混在众多真事中间,也只能是真的了。

      “客人要是想知道她们最终到底是为了什么,后日来听这关键的一曲,自然便会知晓。”

      “哦?你怎么确定,后日就是关键的一曲?”

      “花灯,杂耍,阴阳舞,这些都是为春雨节增添气氛的活动。就算不提这些,只看眼下这个节骨眼,也能知道她们弄这一出,目的定与迎春宴有关。”

      宁盛从容说着:
      “我想应该不用我提醒你,还有三日便是首开迎春宴的日子了。”

      “的确如此,你的本事果然厉害。”照水真心佩服道。

      她从怀里掏出布囊,推了过去,“这里面的钱,应该够了。”

      宁盛接过布囊一掂,觉着重量不对,打开来看了一眼铜钱数量,悠悠将布囊收了起来:
      “做我们这一行的,讲究一个因果相抵。客人从我们这里算出了多少东西,我们便从客人那里收多少钱。收少了,收多了,都不适宜。
      “这样吧,我给你和你的两个同伴都简单算一卦,这样就算作有来有回了。”

      “请。”照水对算命没有什么兴趣,但听她都这么说了,便没推辞。

      宁盛手头无物,索性直接拿了布囊里的三枚铜板,连抛六次,看了一眼,道:
      “下坤上兑,此乃萃卦,利见大人,聚以正也。然泽上于地,不可不防咎患,应卦者当修治戎器,以防不备。
      “还请客人心中谨记,长存戒备,不乱心志,方可一呼百应,一往无前。”

      “噢,多谢,”照水听得一知半解,迷糊点头道:“还请你为我的铸器师朋友算上一卦。”

      宁盛再次起卦,看着卦象道:
      “下离上离,此乃离卦,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九四老阳,焚如,弃如,死如。然六五老阴,当取六五爻辞,出涕沱若,戚嗟若,吉。
      “客人的这位铸器师朋友,命途多舛,心有郁郁,但只要能守持正道,最终会得到一个光明的结果。”

      照水仔细听着,听到中间,一阵心惊,直到宁盛说完,这才长舒了口气。

      宁盛最后给狼刀起卦:
      “下艮上坎,此乃蹇卦。山阻水险,跋涉艰难,行而不得时,当见险能止,反求诸己。九五老阳,大蹇朋来,客人的这位朋友须懂得进退有宜,同舟共济,方可渡千险,解万难,有所收获。”

      “多谢!”
      照水起身,拱手认真谢过:
      “今日当真受教了。”

      她临走前,又同宁盛说道:
      “我虽不知你在此为何事而来,但还是要祝你心想事成,新春如意。”

      “但愿如此。”
      宁盛一怔,脸上浮出苦笑,送别道。

      待红衣身影走远,她重新坐下,捏着那三个铜板出了会神,忽地又开始抛起铜钱,看着新得到的卦象喃喃:
      “水火既济啊。但愿如此吧。”

      她瞥了眼渐暗的天色,收起铜板,把幌子一卷,打算收摊子回家。街角忽地探出一个脑袋,向这边怯生生张望。

      宁盛见状,叹了口气,迎上前去:
      “你又来啦。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且说照水回到城君府,已过了戌时。天早早就黑了,城里四处亮着灯火,各家铺子摊位在门前点个灯笼,便算是开了夜市,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几分。

      只是照水此时实在没得心思再凑这个热闹,她先是从前府路过,问清楚钟玉书还在外面安置受伤百姓,今夜恐是要等到很晚,这才回了后院去。

      整个城君府约莫有几个四海院一般大,光是后院都住得满满当当。
      照水在府中乱走一通,不出一会便同众人熟络起来,摸清了后院的情况。

      除去供仕人们起居的寝室,这里大多住着府内的厨子洒扫,和一些因身体有恙维持不了生计,被城君府请来府里住着的帮工。

      “说是帮工,其实平日里只需要我们偶尔打打下手,大多数时候都叫我们呆在府里好好养着身体。”

      说话的大姐腿脚不大方便,走路得拄着拐杖,精神头倒是很好,“前些日子,我们还帮今年的工匠们做了虎衣,为迎春宴的火虎做准备……”

      大姐说到这里,忽然一拍嘴巴,懊恼道:“哎呀,瞧我这嘴,就跟漏勺一样,啥都往外说!”

      “说了也没事,反正也不是秘密,只是少些惊喜罢了。”
      一旁正帮一个老人揉着腰的中年人及时打圆场道,她转头问老人,“娘,最近腰可感觉好些了?”

      “我这腰,是老毛病了,你不用操心。”

      老人一头花发,背驼得厉害,看着年轻人的目光透露着担忧:
      “阿正,今年的表演,你是头一回接我的班,可千万得小心,注意别被火伤着了。”

      “娘,这话你都快说了有百遍了,我晓得的。”中年人哭笑不得。

      “哦?今年当真有火虎表演?”
      照水在金家谒舍时就听金三姐说起过这威风凛凛的火老虎,还在可惜这表演因为当年的意外彻底停了,没想到竟叫自己这般好运碰上。

      “是啊,到时候我们都会去看,给阿正捧场!”
      大姐乐呵呵道。

      几人接着在院里闲聊了几句,照水同她们道了别,先去看了严深的情况,又约了狼刀出来互相喂招。

      两人酣畅淋漓痛痛快快过了几百招,直至月上中天,夜阑人静,这才不舍地停了手,恰好此时前府突然有了动静。

      许是钟城君回来了!
      照水忙收剑奔去前府。

      一进议事堂,她骤感气氛不对。

      钟玉书奔波了一天,眼下只身从府外回来,脸色比上回见她时还要苍白虚弱,周身散发着武者极为熟悉的杀意。

      她手里捧着一叠东西,不晓得是从哪里带回来的。

      照水上前仔细一看那东西,心头一跳——

      那是从仕人所穿绿袍上撕下来的一块布条。

      钟玉书将叠起的布条展开,从里面倏地滑落一条珠串流苏,红的白的玉石珠子落了一地,清脆作响。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