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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糖葫芦与锁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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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野醒来时,鼻端先钻进一缕甜——桂花糖霜混着山楂的酸,像一只顽皮的猫,挠得他喉咙发痒。
他睁眼,发现自己蜷在一间陌生厢房,乌木榻、青纱帐,窗棂外一树梨花落雪。手腕上,一条细银链锁在床柱,链子不长,刚好够他摸到榻边小几上的……糖葫芦。
竹签上串着五颗山楂,最大的一颗被咬掉半口,糖衣碎屑落在檀木几面,像星子。
奚野盯着那缺了一块的糖葫芦,脑子里“嗡”地炸开——昨夜记忆轰然倒灌:
他拔了阵眼第三格,回头就看见凌斩霄;少年眼底的风暴尚未落下,系统却抢先倒计时,白光一闪——
再睁眼,就是这条锁链和这根被咬过的糖葫芦。
“醒了?”
门被推开,凌斩霄端着一只白瓷碗进来。
他换了身月白窄袖,领口绣着极浅的云纹,像早春山头的雾。少年把碗放在几上,热气升腾,是温热的桂花糯米粥。
奚野下意识坐起,银链“哗啦”一声脆响,像警告。
凌斩霄垂眸,指尖掠过那条链子,声音低而缓:“怕你乱动,阵眼刚合上,再裂开就麻烦了。”
奚野舔了舔唇角,尝到一点糖渣,又苦又甜:“你锁我?”
“嗯。”凌斩霄坦然承认,甚至轻轻笑了一下,“昨夜你不肯跟我走,我没办法。”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只锁十二个时辰,明早就解开。”
奚野抬手晃了晃链子,银环相扣,内壁却垫了软绸,磨不到皮肉。
“糖葫芦谁咬的?”
“我。”凌斩霄耳根微红,偏过头咳了一声,“尝一口,太酸,给你留的。”
奚野心里“啧”了一声,暗骂幼稚,却忍不住把剩下的半颗咬进嘴里。
酸得牙根发麻,甜得舌尖发颤,像昨夜剑刃抵喉时的心跳。
屋里一时只剩咀嚼声。
凌斩霄坐在榻沿,目光落在奚野的唇,那上面沾了糖霜,亮晶晶的。
少年喉结动了动,忽然伸手,用指腹替他抹掉一点碎糖。
指尖碰到唇角,像火星溅进油锅,奚野猛地后仰,银链“哗啦”又响。
凌斩霄僵在半空的手慢慢蜷回,声音低哑:“抱歉。”
“阵眼呢?”奚野别开目光。
“我补上了。”凌斩霄抬眼,黑眸里映着窗外梨花的影子,“但裂缝还在,护城大阵不稳。你……为什么要拔它?”
奚野被问得语塞。
他能说什么?说“我只是个按剧本走的炮灰”?还是说“我必须杀你七次才能回家”?
糖葫芦的竹签被他无意识地掰断,裂口戳进指腹,渗出一粒血珠。
凌斩霄握住他的手腕,动作极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别动。”
少年从怀里摸出一方素帕,替他按住伤口。
奚野低头,看见帕角绣着一个小小的“霄”字,针脚细密,像把心事缝进了纹路。
他忽然烦躁:“你到底想怎样?”
凌斩霄没有松手,声音平静:“我想知道真相,也想……救这座城。”
顿了顿,补上一句,“也想救你。”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梨花落水,却重重砸在奚野耳膜。
他猛地抽回手,链子哗啦作响:“我不需要。”
凌斩霄也不恼,只把粥推到他面前:“先吃。”
桂花香气蒸腾,奚野胃里空得发疼,却固执地偏过头。
少年叹了口气,端起碗,舀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唇边:“烫,慢点。”
奚野咬牙:“我自己来。”
“你右手被锁着。”凌斩霄提醒。
奚野噎住,半晌,不情不愿地张嘴。
糯米软糯,桂花清甜,一口下去,胃里像被温水熨平,连带着鼻尖发酸。
一碗粥见底,凌斩霄摸出一把小钥匙,银光一闪,锁链“咔哒”松开。
奚野活动手腕,皮肤果然没红没青。
少年把钥匙放进他掌心,指尖在那一瞬擦过他的生命线,温热。
“十二个时辰到了。”凌斩霄站起身,背对他,“你若想走,我不拦。但阵眼若再动一次,整座城都会陪葬。”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也包括你。”
奚野攥着钥匙,指节发白。
窗棂外,梨花被风吹得簌簌落下,像一场早春的雪。
凌斩霄的背影被阳光拉得很长,像一道不肯离去的山脊。
奚野忽然开口:“糖葫芦……还有吗?”
少年回头,眼底掠过一点笑意:“有,城西老摊,每天辰时出第一炉。”
他补了一句,“我带你去。”
奚野垂眼,把断掉的竹签折成两段,攥进掌心。
“好啊。”他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却在心里补了一句——
这一次,我不拔阵眼了。
我想看看,如果我不当团灭发动机,你会不会……真的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