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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单剑守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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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暮色像被墨汁打翻的绸缎,层层压向望阙城。
最后一缕残阳掠过垛口,映出凌斩霄孤绝的影子——白衣、乌剑、一人。
他身后,城门紧闭;身前,黑潮般的魔族前锋已逼近护城河。
风从北方来,带着铁锈与血腥味,吹得城旗猎猎作响,像千百面破碎的鼓。
奚野站在城楼暗窗后,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腕间那枚“同心符”滚烫得近乎灼骨——每一下跳动,都在提醒他:
城下那人若死,他也会疼到窒息。
“系统,”他在识海里哑声问,“若我强行冲出去,算不算违规?”
【宿主当前任务为“存活至第七日”,其余行为不限制。】
“好。”奚野深吸一口气,指尖已搭上窗台,却被一声剑啸钉在原地。
——那是照夜剑的鸣音,清越如裂冰。
凌斩霄提剑,一步登上城垛最高处。
少年单薄的背影在火光里被拉得极长,像一柄出鞘即无回的长锋。
他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以内力送至三军:
“今日无援、无退路。我凌斩霄,以一人一剑,守此城门。”
城头将士静默三息,随即爆发出嘶哑的吼声:
“愿随凌首席!死战——不退!”
奚野的心跳漏了一拍。
上一周目,凌斩霄也是在这里,说了同样的话。
然后,长戟贯胸,血染白雪。
这一次,时间提前了整整六个时辰——因为魔族得到“阵眼已毁”的假情报,提前总攻。
历史在重演,却又不完全相同。
…
第一波箭雨破空而来,如群鸦掠日。
凌斩霄抬手,照夜剑挽出半弧银光,剑气暴涨三丈,将飞矢尽数削断。
断箭坠入护城河,发出密集的水花,像一场骤雨。
他未退半步,袖口被风鼓起,露出腕间一道新伤——那是今日清晨,为给奚野系“同心符”而划的血口。
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剑脊上滚过,留下一道极细的红线。
奚野在暗窗后看得分明,胸口像被利爪攥住。
第二波攻势转瞬即至。
魔族抬出撞车,裹铁巨木轰然砸向城门,每一下都让城墙轻颤。
凌斩霄自垛口跃下,足尖点墙,身形如鹤。
照夜剑劈落,剑光垂直斩在撞车之首。
轰——
巨木自中而裂,碎屑四溅。
魔族前锋的嘶吼被剑啸压灭,前排数十人倒飞出去,撞在后方盾墙上,骨裂声清晰可闻。
少年却未乘胜追击,反而收剑回身,目光穿过重重人影,直直望向城楼暗窗。
那一眼里的温度,像在说:别出来,我答应过你。
奚野咬破了唇。
同心符在腕间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却半步也挪不动。
因为他知道,自己若此刻现身,凌斩霄会分心。
分心的代价,是重演上一轮的死亡。
…
时间被血与火拉长。
箭矢、投石、火油,一波接一波,像永不止息的浪潮。
凌斩霄的剑光却始终亮在浪潮最前端。
白衣渐渐被血与灰染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每一次剑落,都带走一片黑潮;每一次抬手,都像在透支生命。
城头将士已从最初的数百,减至数十。
却仍无一人退。
因为那个少年始终站在最前方,像一柄插入大地的剑,告诉他们:
——退无可退,唯有向前。
…
夜深。
魔族号角第三次长鸣,意味着最后一波总攻。
黑压压的骑军踏碎护城河冰面,铁蹄声如闷雷滚过天际。
凌斩霄立在城门正前,照夜剑横于膝前,剑锋已卷。
他抬手,指腹抹去唇角血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开城门。”
副将骇然:“首席?!”
少年回眸,眼底是平静的疯狂:“不开,他们撞得开;开了,还能省他们几分力,省我几分血。”
城门轰然洞开。
风雪灌入,吹得他衣袍猎猎。
一人一剑,立于万军之前。
黑潮扑来。
照夜剑扬起最后一道剑光,像黎明前最亮的星。
剑光落下时,奚野终于冲出暗窗,撕心裂肺地喊:
“凌斩霄——!”
那一声,被万军嘶吼吞没。
却也传到了少年耳中。
凌斩霄回头,隔着血与火,对他弯了弯眼睛。
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别怕。”
下一瞬,剑光与黑潮相撞,天地失色。
…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歇。
奚野跪坐在尸山血海之间,怀里抱着那柄断剑。
照夜剑从中而折,剑脊上残存的血线,与同心符的灼烫重合。
他低头,看见自己腕间玉坠裂开一道细缝,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系统音在识海里响起,冰冷而平静:
【检测到世界线关键节点变动,即将重启。】
奚野闭上眼,把断剑抱得更紧。
血与糖葫芦的甜味混在一起,像一场未醒的梦。
单剑守城。
一人未退。
——这一次,他仍守住了城门,却没守住那个人。
倒计时归零,世界陷入纯白。
再睁眼,糖葫芦的甜味仍留在舌尖,而城下那人,已不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