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观测报告》坠雪笺

35、阈值盲区

　　乔非意的指尖在度留真的书房地毯上划过，绒毛蹭过指腹时，她停在靠近书架的位置，那里有块颜色略深的痕迹，像被什么液体浸过，边缘却被处理得极淡，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在找什么？”度留真端着两杯热可可从厨房出来，居家服的袖口沾着点巧克力酱，是刚才冲可可时不小心蹭到的。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响，“昨天让阿姨新换的地毯，你上次说米白色显干净。”
　　乔非意仰头看她，发箍上嵌着的细碎珍珠在灯光下晃出温润的光，是度留真上周让人从巴黎带回来的，说是“配你的白金色头发像月光落在雪上”。“在看度总的‘容错率’。”她伸手接过热可可，指尖故意碰了下对方的手腕，“连地毯都允许留痕迹，看来某人确实被我磨得没脾气了。”
　　度留真弯腰时，鼻尖差点撞上她的发顶。白金色的发丝带着洗发水的香气，发尾卷得像小蛇的尾巴，圈住了她半根手指：“在你面前，阈值可以调高点。”
　　这话让乔非意笑出声，眼角弯成月牙。她低头抿了口热可可，忽然“哎呀”一声——深褐色的液体在米白色地毯上晕开个小圆点，像粒被按扁的巧克力豆。
　　“别动。”度留真转身去拿清洁剂，乔非意却眼疾手快地抽了张纸巾按住污渍，等度留真拿着喷雾回来时，她已经把纸巾团成小球，不动声色地塞进了沙发缝里。
　　“藏得住吗？”度留真蹲下来，指尖敲了敲沙发扶手，“上次你把红酒洒在我西装上，也是这么偷偷塞纸巾的。”
　　“西装能送干洗，地毯脏了多碍眼。”乔非意仰头时，发箍边缘的珍珠刚好蹭过度留真下巴，“再说了，我弄脏的东西，总有办法复原。”她顿了顿，忽然拽住对方的衣领往自己这边带，“就像……我想要的东西，也总有办法拿到。”
　　傍晚梁孜来送机械臂的外观设计稿，刚进门就看见乔非意在帮度留真系领带。酒红色的丝绒领带在她指尖绕了两圈，最后被系成个标准的三角形，连两边的长度都分毫不差。
　　“左边比右边高了0.3厘米。”乔非意松开手，指尖在领结上轻轻一按，“度总现在越来越不讲究了。”
　　“在你面前讲究给谁看。”梁孜把画筒往墙角一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留真，德国那个合作方下周来考察，技术总监是出了名的挑剔，要不……”
　　“让乔非意陪我去。”度留真没等她说完就接话，“她德语比翻译地道，而且……”她看了乔非意一眼，眼底的笑漫出来，“她比我会让人‘心甘情愿’点头。”
　　乔非意低头搅着咖啡，杯垫被她转了半圈，边缘恰好与桌面木纹对齐：“度总这是把我当谈判工具用？”她抬眼时，唇角弯起个清甜的弧度，“不过看在你这么会夸人的份上，我……”
　　手机铃声突然打断她的话。乔非意看了眼屏幕，接电话时声音瞬间软下来，尾音带着点撒娇的甜：“妈妈？嗯，我在留真这里呢……好呀，下周一起吃饭吧，她也很想见您呀。”
　　挂了电话，度留真从背后圈住她的腰：“阿姨还在生我气？上次她说我把你带得‘野得没规矩’。”
　　“她是嫉妒。”乔非意转过身，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橄榄绿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快得像流星，“嫉妒我不用听她安排，也能过得很好。”她忽然笑了，伸手抚平度留真衬衫上的褶皱，“不过放心，我会让她‘心甘情愿’喜欢你的。”
　　深夜的卧室格外安静。乔非意躺在度留真怀里刷手机，屏幕亮度调得很低，隐约能看见她和母亲的聊天记录，最新一条是母亲发来的：“把度留真的资产证明和项目报表整理好发我，下周吃饭时我有用。”
　　乔非意回复“知道了”，然后长按对话框删除。
　　度留真的呼吸均匀地落在她发顶，带着刚洗过的洗发水清香。乔非意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对方睡衣领口的纽扣。
　　她轻轻蜷了蜷手指，指甲刚好抵住纽扣的凹槽。这颗贝壳扣的弧度是她上次逛街时挑的，当时随口说“圆弧形比方形更贴合脖颈”，度留真第二天就让裁缝把所有睡衣的纽扣都换了同款。
　　乔非意低头，用发顶蹭了蹭对方的下巴，发丝扫过皮肤时，度留真的呼吸顿了半秒，随即伸手把她抱得更紧。
　　没人说话。黑暗里只有彼此的心跳声，乔非意数到第二十七下时，想起度留真设计的机械臂关节——那些经过千次校准的弧度，精准得容不下一粒尘埃，可此刻圈着她的手臂，却总带着恰到好处的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