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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柜里的彩虹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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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进衣帽间时,乔非意正蹲在衣柜最底层翻找度留真的备用围巾。指尖忽然触到片柔软的布料,抽出来才发现是件孔雀蓝的针织衫,领口绣着极小的鸢尾花,针脚密得像度留真画的设计图。
“找什么?”度留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今天穿了件笋绿色的家居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骨处那道淡青色的血管,和衣服的颜色莫名相衬。
乔非意举着针织衫笑:“原来度总的衣柜里藏着彩虹。”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画室见她时,这人穿的水洗白短袖配黑衬衫,那时还以为她是“非黑即白”的信徒。
度留真走过来,指尖划过针织衫的纹路:“大学时画油画,总蹭得满身颜料,后来干脆就只穿深色。”她耸了耸肩,“我倒是想在公司穿亮色,有时计划赶不上变化,场合有些不合适。”
衣帽间的推拉镜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乔非意看着镜中度留真眼里的笑,忽然想起上周在公司茶水间,梁孜抱着杯咖啡说:“留真以前总穿黑白灰,说是‘减少社交干扰’,结果现在天天被保洁阿姨夸‘度总今天的蓝衬衫真显白’。”
“今天去花市?”度留真从衣柜上层翻出件酒红色的风衣,“梁孜说新进了批荷兰鸢尾,颜色正得很。”
花市的石板路沾着晨露,度留真把风衣下摆往乔非意那边拉了拉,免得她被路过的自行车蹭到。阳光穿过紫藤花架落在她发梢,乔非意才发现她今天涂了豆沙色的口红,和风衣的颜色搭得像精心计算过。
“你以前不是说‘涂口红是无效消耗’吗?”
度留真把朵紫藤花簪在她鬓边,指尖划过脸颊,带着点凉意:“上周看见你化妆台上的色号,让梁孜帮我挑了支接近的。”她忽然低头,声音压得很轻,“你上次说喜欢看我笑,说这样显得‘有人气儿’。”
卖花的老太太笑着递过束紫罗兰:“小姑娘眼光好,这颜色衬你朋友的衣服。”度留真伸手接过时,指尖轻轻碰了下花瓣,抬头对老太太笑了笑,语气自然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谢谢,是女朋友哦。”阳光落在她眼角的笑纹里,乔非意发现她指尖沾了点花粉,像不小心蹭到的颜料,倒比任何装饰都生动。
中午在巷尾的面馆吃面时,度留真脱掉风衣搭在椅背上。里面那件宝蓝色的衬衫被阳光照得透亮,乔非意忽然想起她们合作的第一个冬天,这人裹着件黑色羽绒服,连围巾都是深灰的,像座移动的冰山。
“在想什么?”度留真把剥好的蒜递过来,指尖沾着点醋香。
“在想某个人的变色原理。”乔非意夹起块牛肉放进她碗里,“就像石蕊试纸,遇到特定的人就显露出所有颜色。”
度留真忽然笑出声,邻桌的小孩好奇地回头看。她赶紧捂住嘴,肩膀却还在抖:“梁孜说我现在像块调色盘,还是带荧光的那种。”她摆摆手,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她懂什么呀,调色盘总得有想画的画,才会配齐所有颜色。”
傍晚回家路过旧书店时,度留真忽然停住脚步。玻璃柜里摆着本褪色的画册,封面是莫奈的鸢尾花田。她指腹划过玻璃上的灰尘,眼底泛起点怀念:“我大学集训时总临摹这本,老师盯着我们画光影,我嫌静物台太死板,就等老师不在的时候,把速写本翻过来在背面画抽象吉娃娃。”
“抽象吉娃娃?”
“就是把颜料往纸上泼,用刮刀刮出个歪脑袋,耳朵画得比身子还大,当时还挺流行吉娃娃的表情包。”度留真笑着,指尖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老师总说我‘正经事上是天才,胡闹起来像三岁小孩’,但她从没真生气过——毕竟我交的作业,永远是全班第一个达到光影标准的。”
乔非意看着她眼里跳动的光,想起梁孜说过的“留真的速写本里,公式和涂鸦永远各占一半”。原来天才的世界从不是只有精准,那些跳脱的、随性的笔触,才藏着最本真的模样。
临睡前,乔非意帮度留真整理风衣口袋,摸出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是葡萄味的,紫得像她藏在衣柜里的T恤。度留真抢过去剥开,却先递到乔非意嘴边:“梁孜说吃甜的会让人变柔和,你试试。”
窗外的月光淌进卧室,乔非意看着垂落在地板上的银辉,又想起度留真在花市说的那句话。没有刻意强调,没有丝毫犹豫,像在说“今天的花很新鲜”一样自然。原来当一个人真正敞开心扉时,连“女朋友”这三个字,都带着鸢尾花般的温柔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