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善观测报告》坠雪笺

36、未凉的柠檬水

　　餐厅包厢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乔非意坐在度留真左手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柱。
　　“乔阿姨想喝点什么？”度留真把菜单推过去，身上穿的深灰色西装是乔非意上周帮她挑的，袖口她特意让人加的暗纹，说“正式场合也要藏点私人标记”。
　　乔母没看菜单，目光落在度留真的西装纽扣上，那是铂金打造的定制款，光线下泛着冷光。“就喝柠檬水吧。”她指甲在桌布上轻轻点了点，“听说度总最近在谈德国的合作？项目预算不小吧。”
　　度留真刚要开口，乔非意笑着用银叉叉起块鹅肝递到母亲盘里：“妈，您怎么查户口似的。”她抬眼时，橄榄绿的瞳孔在灯光下泛着光，“留真的项目顺利得很，上周技术总监还夸她设计的机械臂‘比德国原厂的精度还高’呢。”
　　这话半真半假。乔非意确实看过项目报告，但那句“夸奖”是她昨晚在度留真的邮件草稿里看到的，对方其实只写了“符合预期标准”。
　　度留真的指尖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背，像在提醒“别乱说”。乔非意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指甲轻轻刮过她无名指。
　　“顺利就好。”乔母端起服务员送来的柠檬水，杯沿碰到嘴唇时顿了顿，“不过做生意嘛，总要看长远。度总这么年轻就有自己的公司，想必……家底很扎实？”
　　度留真的笑淡了些，指尖在桌布上轻轻敲了两下，“家里确实能帮衬些，但公司是我和团队一步步做起来的。”她抬眼时，目光掠过乔母微变的神色，“不过阿姨放心，物质基础从来不是我需要费心的事。我更在意的是……”她顿了顿，看向乔非意时裹上暖意，“相处着舒服。”
　　“我当然放心。”乔母打断她，从包里拿出份文件推到度留真面前，封面上印着“资产证明”三个字，边角被压得很平整，“非意昨晚把这些给我了，度总的实力确实没得说。”
　　度留真的指尖落在文件上，抬头看乔非意。她的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动的传感器探头。
　　“妈，您怎么……”乔非意的声音软下来，尾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我说过不用看这些的。”
　　“我是你妈妈，总得替你把把关。”乔母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响很轻，“度总年轻有为，人也不错，就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你们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乔家在圈子里还要做人，总不能……”
　　“阿姨想说什么？”度留真的声音忽然冷了些，指尖从文件上移开，“如果担心名声，我可以公开我们的关系。如果是觉得物质上有顾虑，”她顿了顿，语气平淡，“我名下的产业和信托基金，律师那边有备份，随时可以让您过目。”
　　这话一出，包厢里忽然安静了。乔母的脸色僵了僵，乔非意却捏了捏度留真的手指，她知道，这已经是度留真能给出的最大让步，换作别人，此刻大概已经起身离席。
　　“度总误会了。”乔非意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披肩搭在母亲肩上，“我妈是觉得，您太优秀，怕我配不上。”她低头时，发箍上的珍珠蹭过母亲的脸颊，“其实我也怕呢，怕哪天留真觉得我麻烦，把我这个‘变量’从系统里删掉。”
　　这话带着撒娇的语气，度留真却忽然松开了她的手。乔非意转身去洗手间时，听见身后传来杯盘轻响，像有什么东西被碰倒了。
　　镜子里的自己还带着笑，橄榄绿的眼睛却冷得像结了冰。乔非意拧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时，昨晚度留真帮她戴发箍，她把珍珠的位置调了三次，说“要刚好在眉峰上方0.5厘米才好看”。
　　原来再精准的计算，也挡不住别人突然亮出的“参数表”。乔非意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刚才在包厢里的自己，像极了高中时那个在竞赛报名表上动手脚的女生——用最无辜的表情，做最伤人的事。
　　回到包厢时，度留真正在给乔母续水。她的西装袖口沾了点水渍，乔非意知道，那是她不耐烦时会有的小动作，上次有个合作方反复修改方案，她也这样弄湿过衬衫。
　　“聊什么呢？”乔非意坐回原位，故意把椅子往度留真那边挪了挪。
　　“在说你小时候总偷穿我的高跟鞋。”乔母的语气缓和了些，“度总说你现在还像个小孩，总爱抢她的东西。”
　　度留真笑了笑，没说话。乔非意却在她拿起刀叉的瞬间，看见她手腕的表针晃了晃，比标准时间慢了两秒，像她故意给系统留的缓冲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