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虫》今昭悦明

2、第 2 章

　　我们在那些善良的村民漫天要价不能讨价还价的前提下，住进了那个城堡。城堡里灯火通明，我看见了这个城堡里的一切，它空旷的就像是我小时候渴望在里面举行婚礼的教堂一样。只是，这个明显保留着西方风格的建筑在这个极其贫穷的村落中孤立着，它的存在让我更加地不安。
　　幸好我没有吃晚餐的习惯，所以，当洛夕跟姐姐吃晚餐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我不在餐桌边上。
　　我坐在分配给我的房间里，看着很久很久以前洛夕交给我的12根求救信号的烟火。12岁那年认识了洛夕，从此苏南不再是我生活的意义，我也不再为了打败苏南而想成为驱鬼师，而是想帮助洛夕而想成为驱鬼师。可是，很意外的，我也因为洛夕而报考了医学院，但是只读了半年医理就决定当游手好闲的自己了。
　　“小北，我可以进去么？”门外响起洛夕的声音，我拿好枕头等待他自行进来，我认识的洛夕绝对不是得不到允许就不进的人。可是，这次洛夕没有进来，只是在我的房门外放下了一样东西就转身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就留下来了，根本就没有哭的理由。我从身后拿出我的笔记本，幸好是便携式的，否则，我不但拿不动，姐姐也不会让我拿着电脑来驱鬼。
　　我其实是为了玩游戏才拿着电脑来的，可是，我却看到我曾经很喜欢的漫画有了结局。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看到结局的时候，我是最期待有了结局的人，可是，真的有了结局了，我又那么畏惧结局的出现。那是我和洛夕一起开始看的漫画，我一直把那个漫画当作我们的维系，现在竟然有了结局，就好像我和洛夕之间有了结局一样。故事的结局竟然是个悲剧，我的眼泪又一次沦陷。我很少在短时间内连着掉眼泪，今天真是怪了事了。我打开房门，想去找洛夕，把这个漫画的结局告诉他。没想到，我们两个人的默契太一致了。
　　门外放着的，是那个漫画的书本结局。
　　“洛夕，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我在回音超强的走廊上疯狂地喊着。直到我的眼泪被我自己喊了出来，为止。洛夕从他的房间缓缓地走过来，像以前一样用手抹去我的眼泪，像以前一样轻笑道：“小北，你还是那么爱哭。”我就是爱哭怎么了，洛夕的话让我哭的欲望没了，杀人的欲望倒是有了：“洛夕，你把这个给我是什么意思？”我拿着那本大本的漫画，质问洛夕。洛夕耸耸肩：“听冷月说你还在看这个，我就把这个帮你找来了。”
　　听到我的高分贝而出来的姐姐，听到冷月这两个字立刻又躲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真受不了她，都过去好几十年的事了，她还那么紧张。洛夕听到姐姐的动静，并没有回头，只是直视着我说：“小北，你们不能逃避现实，否则，你们永远不能长大。”
　　我把书扔给洛夕，很轻巧地说：“洛夕，我他妈的就是不想长大了，你怎么着吧？”洛夕再次发出他那种虽然有些像嗤笑的笑声，用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我说：“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小北。”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连着说了很多个“去死”，因为洛夕的这句话是我当初对一个说我不是处女的学长说的，我当初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洛夕在我身边站着，并没有为我说任何话。
　　洛夕再次笑了笑：“小北，你真的没有长大。别人怎么说你，都是别人的观点，不代表你这个人，你懂么？”我差点给了洛夕一巴掌，因为想到洛夕现在跟我什么关系也不是，就没有扇他。“人是不能一个人孤独地活下去的，我希望我的身边有人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他都能陪着我。”我略带哭腔地对洛夕说，然后进屋把门关上，一个人靠在门上爱怎么哭就怎么哭。
　　“姐姐，你哭了。”眼前的小男孩虽然吓了我一跳，但是他担心的表情让我更想哭。我伸手摸着他的头，知道他就是我刚来的时候，感觉到的小男孩。“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出汗了而已。”我这样安慰他，因为我受不了可爱的孩子眼中的担心。
　　“小北，把门打开！”洛夕一个劲地在外面踹门，我擦好了眼泪，对洛夕说：“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又不是你！”
　　即使我知道，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个小妖精，但是，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的，因为我的目测很准，无论是衣服还是人。“姐姐，你让哥哥进来吧，否则，他会生桐桐的气，也会难过的。”小男孩扯扯我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
　　我只好把门打开，因为我对可爱的小男孩很没辙。
　　“沈小桐，你可真行，如果没有你，你这个小北姐姐打死不给我开门。”洛夕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对小男孩说。等我反应过来之后，洛夕已经把门反锁了。
　　“姐姐，对不起了，因为是洛夕哥哥救过我，所以我必须得帮哥哥。”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向我道歉。我从来都没有生他的气，根本不用原谅他。只是，洛夕的行为让我更加地痛恨他。
　　洛夕一夜未睡，当然，我也一样。一来，我不想欠他的人情；二来，我不想让姐姐以为我们怎么了；三来，三来，我也想好好看看他。沈小桐却受不了早早地睡下了，洛夕见他睡了才告诉我，几年前他来这边除魔的时候，差点把他也除了。只是，后来终于偷偷地把他救了，藏在村子里。“小桐他不是坏孩子。”洛夕反复说着这样的话，我一直在赞同地点着头。
　　我坐在床上，随手轻抚着沈小桐的头发，这个跟人没有任何区别的孩子，为什么成为了牺牲品？
　　“你知道这里的吸血鬼是什么样子的吗？”我小声地问着洛夕，害怕把小桐吵醒。洛夕玩弄着我的电脑，并没有跟我说关于吸血鬼的事，反而漫不经心地问：“你什么时候跟齐泺源结婚？”我侧头看他，希望知道他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这次行动完成之后，我们就订婚。”我放弃寻找洛夕的眼神，总是寻找别人的眼神，我也会觉得累。“泺源是个很好的人，长得帅，家世好，为人又善良，对我又很好。”洛夕一个劲地点头，直到我停下不再列举齐泺源的优点。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结婚对象是洛夕，可是，既然早就选择了齐泺源，现在多说无益。洛夕或许像孤骛姐姐一样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可是，我不是。每次行动，我都是抱着能够开心地回家的想法行动的，因为有一个齐泺源一直在等着我回去。
　　“小北，你先回家吧，带着小桐一起回去。等我们忙完了自然就会去找你们的，懂吗？”洛夕站起身，看看挂在墙上的挂钟，严肃地对我说。我没有反驳，但是也没有答应。“孤北！你要听话！你既然知道齐泺源在等你回去，为什么还要往这里来呢？”洛夕生气起来，小桐被他的吼声惊醒，眨着惊惶的眼睛看着我们。
　　“齐泺源，齐是济南的意思，泺源是济南中最繁华的街道。”我仿佛是自言自语地对洛夕说，这是齐泺源的名字，是他自己告诉我的。洛夕的语气忽地静了下来：“小北，对不起。你喜欢济南么？”我摇摇头，我不喜欢那个城市。但是，那是一个很平凡的城市，可以让我过着很平凡的生活，可以跟齐泺源一起生活。虽然，这样的生活未必是我喜欢的，未必是适合我的，但是，那足够平凡的生活让我想留在齐泺源身边。“你跟齐泺源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想，还是齐泺源能给我安全感。”我答非所问地回答着洛夕，我想，洛夕他能明白的。
　　“姐姐，我不要离开这里。”沈小桐怯怯地看着我，他虽然没有听懂我们的意思，但是他至少知道洛夕希望他离开这里。我点点头，轻轻地对他说：“姐姐也不想离开这里，现在。”
　　沈小桐点点头，抱着我的左胳膊，毫无防备地依赖了我。“小桐，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可是很容易的哦。”我小心地提醒着沈小桐，对人千万不能太过信赖，否则下场可是很惨痛的。沈小桐更紧地抱住我的胳膊，我的感官有些不听使唤了，我很久没有试过这样去信赖过谁了。“姐姐不会杀了桐桐的，对不对。”沈小桐并没有看我，只是依然靠在我的胳膊上，似梦呓般的说。我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发，真希望他不是树妖，而是我孤北的弟弟。
　　我不是现在才知道洛夕憎恨我父亲的原因，但却是现在才真正地赞同了他的憎恨。
　　我的父亲，就是专职的驱鬼师，无论是什么样的鬼怪，他都会义不容辞地除掉。这也是为什么，当父亲遭遇到了吸血鬼复仇的时候，洛夕见死不救。我从来没有怪过洛夕，因为他们的原则不同，复仇，在洛夕的字典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他不来救我和姐姐却是事实，我没有办法跟这样的洛夕做恋人，无论有多爱。可是，今天，我看着沈小桐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我不知道我还恨不恨那些把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吸血鬼，我也不知道如果我复仇成功了，会不会也留下很多像沈小桐一样的孩子，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看着姐姐驱鬼了。
　　我把头靠在沈小桐的头上，感觉我们究竟有什么不同。
　　洛夕轻抚着我的肩，轻声地说：“小北，你也可以这样信赖我。”我没有动，没有哭，没有任何的想法，因为我不信任洛夕，如果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就好了。我散落在床上的12根求救烟火刺得洛夕的眼睛有些红肿，他颤颤地拿起那些求救烟火，震惊地问：“小北，两年前孤骛点燃求救信号，是为你点的么？”
　　我怀中的沈小桐微颤，他抬起头惊惶地看着我，生怕我会突然掉下眼泪来。可是，我没有。
　　“对呀，姐姐点燃求救信号的时候，我们的老爸已经死了。”我松开沈小桐，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连心里的表情也消失了，“那时候，被吸血鬼围攻的人不是我们的老爸，是我。”洛夕伸出双臂，以为能像以前那样抱住我，抱住那个绝食主义的我，可是，人总是会变得，我就变得让洛夕不认识了。“小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么？”洛夕收回双臂，我们三个就这样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那样就不会受伤。我摇摇头，很多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你以为的。反正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趁早说清楚了，也省得我对洛夕剪不断，理还乱。
　　“那个时候，……”我刚刚想把事情的全部过程告诉洛夕，孤骛姐姐就已经开始重重地敲着我的房门：“给我出来吃饭。”
　　我看了洛夕一眼，打开房门的锁，走了出去：“小桐和哥哥一起来吃饭。”洛夕拉住我的衣袖：“小北，你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我触电似的把手抽回来，即使他没有碰触到我的手：“洛夕，我喜欢你。”没有解释什么，我就迅速地逃离，我已经失去了告诉他真相的勇气。如果没有孤骛姐姐的打断，我想，我应该就可以说出来了。我也不想总是一个人背负三个人的爱情。
　　“今天就去消灭那些吸血鬼吧？”我一边咬着筷子一边问正在喝粥的孤骛姐姐。沈小桐放下勺子小心地往我这边靠了靠，因为孤骛姐姐的头发又变成紫色的直发了。
　　“靠，他是妖精啊？”孤骛姐姐瞄了一眼沈小桐，扔下勺子大声地说。我立刻伸出右手挡住沈小桐：“姐，他是我的好朋友！”孤骛姐姐摇摇头，重新拿起她的勺子，貌似漫不经心地说：“洛夕说这次的妖精由他一个人去对付，他本来不让我说的，可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我瞪大了眼睛，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对沈小桐大声地警告：“你给我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离开我姐姐，否则，我就真的杀了你。”
　　沈小桐对洛夕的担心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可是，孤骛姐姐只用左手便把他箍紧了：“小弟弟听话，这次才是真正的解决问题。”
　　我知道，这次如果洛夕没有出事，如果我没有出事，我们的感情不然结束，不然重生。
　　我已经没有了感知鬼怪存在的能力，以前的我能够感知它们，现在就连感知的能力也没有了。我的无神论只是无神罢了，我从小就不相信有神仙，却知道有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