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故梦冷[民国]》安安桂桂

74、我要去革命啦

　　孟景祁送陈宝珠回去的路上，陈宝珠说起来：“离新春文艺汇演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孟景祁同志，你要多加努力。”

　　“你不也是刚来不久，大家一起努力吧。”孟景祁说道。

　　电车来了，陈宝珠挤上拥挤的电车，在窗户边向孟景祁挥手，她爽朗的笑容倩影印在窗户上，随着电车开走。

　　孟景祁独自往回走，他身上带的为数不多的钱刚才在集市已经花光了，只好走路回到袁公馆，他想参加革命行动，体力也是很重要的，于是加快了步伐，权当是在锻炼身体。

　　回到袁公馆已经天黑了，孟玮琴问他吃过晚饭没，孟景祁回答道：“吃过了，在路边的小馆子吃了个便饭。”

　　早已等候多时的袁新芝在客厅到卧室的走廊上听到了，站在廊门口说道：“路边的小馆子多脏啊，你怎么会去那些地方吃饭？”

　　孟玮琴看到袁新芝出来了，默默的回了房里。袁新芝走过来看着孟玮琴走远的背影，说道：“三姐她在跟我置气吗？”

　　“你就别管她了，她只是不想惹你不高兴。”孟景祁说道。

　　袁新芝看他穿一身长衫，问道：“你这么穿成这样啊？早上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这件衣服呢？”

　　孟景祁正在想如何解释，他往书房里走去，边走边说：“那件衣服不小心弄脏了，就找朋友的衣服随便换上了，过几天衣服洗干净了朋友给我送过来。”

　　“你干什么去了还把衣服给弄脏了？”袁新芝跟过去问道。

　　她什么都要管事无巨细的过问，仿佛他是个孩子。孟景祁有些不耐烦，将背面对着她。

　　孟景祁在书架上找书，头也不回的说道：“我明天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那你早点回来，我后天要去医院检查，你陪我一起去吧。”袁新芝说道。

　　孟景祁回过头来说：“恐怕不行，我明天回不来。”

　　袁新芝有些不高兴：“明天回不来，后天也回不来吗？”

　　“这几天都不能回来了，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需要在外面待一阵子。”

　　袁新芝没有说话，这才知道他在书架上找书估计是要带出去，她在书桌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像是无意间说起来：“对了，晚饭的时候三姐跟我说她要搬出去了。”

　　“她好像找到住所了。”孟景祁点头道。

　　“你是要住到她那里去吗？因为我跟你姐姐合不来，你不会要跟我分居吧？”袁新芝问道，她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孟景祁走过来，站在椅子后面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又温柔的说道：“我过几天就回来的，后天你去医院检查只能叫招娣陪你去了，除夕的时候我回来陪你和爸爸吃饭好不好？”

　　“都过年了，你还在外头忙什么？”袁新芝偏过头问他。

　　“爱国会的事情，说了你也没兴趣的，现在还不好说。”

　　袁新芝揶揄他：“你化个笔名写写评论时政的文章我是不说什么，可是你千万不要去闹事啊，在香港不比在上海，真要出什么事，可没有什么人能帮上你，我爸爸在这边关系也用不上，警察厅那边也说不上什么话。”

　　“放心好了。”孟景祁拍拍她的手背，成竹在胸点头道。

　　袁新芝虽然是不放心，但也奈何不了他。

　　第二天孟景祁帮孟玮琴搬家，她搬到九龙城寨的小阁楼，闹中取静的一间小阁楼，倒也是勉勉强强的住处。因为离他们的话剧社也近，孟景祁也临时借住在这里。

　　蔡寅安和陈宝珠一众同志们都来恭贺乔迁，一帮男同志在外面谈天说地，陈宝珠和孟玮琴在厨房里做饭，炒菜的时候才发现没有盐可用。

　　陈宝珠将脑袋穿过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小窗户，对孟景祁喊道：“孟景祁，去楼下买些盐回来。”

　　蔡寅安笑道：“孟景祁同志，看来陈宝珠已经和你当上了合法夫妻了，吩咐你买盐都是水到渠成的。”

　　大家哄笑，陈宝珠笑着骂道：“笑什么笑你们，蔡寅安，在这样开我玩笑下次我们可要假扮母子了，到时候让你叫我妈咪啊。”

　　孟景祁下楼去买盐，走到门口，看到玄关放鞋子的地方垫了一张报纸，报纸正上方写着：新春文艺汇演晚会诚邀上海歌唱皇后小茉莉，盼香港民众一睹风采。

　　他捡起报纸细看，神色凝结。蔡寅安见孟景祁在门口驻足，他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这报纸是否是最近的？”孟景祁问道。

　　蔡寅安看了看报纸，点头道：“好像是昨天的。”

　　“这上面写的文艺汇演就是我们要执行任务的那场汇演吗？”孟景祁问道。

　　蔡寅安哑然失笑，说道：“你才知道吗？我以为孟玮琴和陈宝珠都知道，她们至少告诉你了呢。”

　　孟景祁怔住，蔡寅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孟景祁同志，你发什么呆啊？”

　　“没什么。”孟景祁回过神来，将报纸收起来，他穿好鞋出门准备去买东西。蔡寅安看他神色不安，提醒道：“不要忘了，买一袋盐。”孟景祁机械似的点头。

　　蔡寅安回到客厅，说道：“孟景祁同志刚才看了报纸上的报道，好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报纸上写的什么？”孟玮琴透过厨房的窗户问道。

　　“我看也没写什么，就说新春文艺汇演要从上海过来一些明星。”蔡寅安回答道。

　　孟玮琴想了一下，这才想起顾晓冉已在上海歌唱界成名，也许这次她也会前来演出，孟景祁估计是看到了相关的消息有些惊诧。

　　“怎么了？过来演出的人当中有孟景祁喜欢的明星吗？”陈宝珠在一旁问孟玮琴。

　　孟玮琴笑了，回答道：“好像有个电影明星，他挺喜欢的。”

　　“那也不用这么惊讶吧。”蔡寅安笑一笑说着。

　　陈宝珠在一边问道：“不知道胡蝶来不来，孟玮琴，你见过胡蝶吗？你不是从上海来吗？她也是上海有名的电影明星呢，我很喜欢胡蝶。”

　　孟玮琴摇头说道：“我没见过她呀。”

　　陈宝珠有些失望，这时候孟景祁回来了，他心情看起来还没恢复过来，将一袋白色的调味品放在厨房的小窗户上，陈宝珠拿起来一看，咋呼的说道：“哎呀，这不是糖吗？让你去买盐啊！”

　　“是吗？”孟景祁魂不守舍的问道，陈宝珠白了他一眼，马上交代另外一名同志帮忙去重新买。

　　孟景祁一个人站在客厅的窗户前面去，男同志们都在抽烟，他打开窗户，站在窗边透气，蔡寅安走过来，问道：“孟景祁同志，你有什么心事吗？”

　　“那倒没有。”孟景祁说道。

　　蔡寅安将手搭在孟景祁的肩膀上，说道：“最近要紧锣密鼓的为这次行动做计划，希望你不要被私事影响到了自己，听说你从家里搬出来了？你的家人不支持你的革命事业吗？”

　　孟景祁点头：“没事，我的家人迟早会支持我，我暂时从家里搬出来也是因为很重视这次计划。”

　　两个人站在窗外看着外面晾晒的被单，蔡寅安抽着烟，转头问他：“你跟程允薇是同学吗？”

　　“对啊，我们一起同窗三年，她的父亲还是我的国文老师呢，我和她一起在上海创办过诗社。”孟景祁说起程允薇，似乎话也多了一些。

　　蔡寅安点点头，说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一直在追求程允薇，大家是革命战友，我对她的感情也是非比寻常的，但是她一直不答应我。”

　　“她这个人是比较倔。”孟景祁说道。

　　“听说她在上海有喜欢的人，好像也是她的同学，你知道那个人吗？”蔡寅安问道。

　　孟景祁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当然知晓程允薇喜欢的是他孟景祁，但此时他也只能回答道：“这还真不知道，关于感情的事情，程允薇从来都是只字不提的。”

　　蔡寅安同意道：“是的，她是这样的，其实我希望革命战友之间的感情都能坦坦荡荡的，但她总是把感情隐藏的很深。”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孟景祁看着蔡寅安微笑说道。

　　蔡寅安笑了笑，问道：“难道孟景祁同志，你不是理想主义者吗？”

　　“行了，两位都是为了理想奋斗的好同志。”孟玮琴走了过来，拍着他们的肩膀笑着说道。

　　陈宝珠端出一盘菜喊道：“好了桌子收一收，大家吃饭了。”

　　饭桌上大家都很高兴，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志们，讲着自己家乡的趣事，高兴之处，孟景祁即兴作诗一首，大家纷纷给他鼓掌，陈宝珠夸赞道：“还以为孟景祁中看不中用呢，看来也是学富五车呀。”

　　“怎么样，陈宝珠，有没有假戏真做的考虑啊？”一位同志在一旁开玩笑的说道。

　　陈宝珠脸一红，说道：“别瞎胡说了，人家孟景祁哪里看得上我啊，我这个人粗枝大叶的，孟景祁同志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啊。”

　　“孟景祁，你倒是说句话啊！陈宝珠都这么说了。”另一个人笑着起哄。

　　孟景祁有些尴尬，他说道：“我……”他本想说出自己已经结婚的事情。

　　孟玮琴打断了他，说道：“大家不要开他玩笑了，你们看他都当真了！”大家都笑了，孟玮琴看了孟景祁一眼，眼神里似乎在说不要提及自己的家事。

　　晚上大家散去了，孟玮琴收拾着碗筷，孟景祁送走陈宝珠，关上门走到餐桌边。

　　孟玮琴问道：“刚才陈宝珠在门口说什么了？”

　　“他让我明天去和她一起拜佛，为这次行动祈福。”

　　“原来她这么迷信的？”

　　孟景祁没回答，孟玮琴停住手上的活认真的想了想，说道：“陈宝珠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所以我说应该告诉她我已经结婚了。”孟景祁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

　　孟玮琴在餐桌边坐下，说道：“还是别吧，万一别人没有这个想法，你这样去说多尴尬啊。而且尽量别透露家里的事情，我总觉得蔡寅安这个人信不过。”

　　“这么小心谨慎，还参加爱国会做甚么。”

　　孟玮琴轻轻打了孟景祁一下，说道：“你这个理想主义者知道什么，我是你姐姐才跟你说的，蔡寅安这个人，总觉得他不是表面这样的。”

　　“我不是理想主义者。”孟景祁认真的说道。

　　“是的，你是的。”孟玮琴也认真说道，她拿起碗筷，走向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