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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洛神斋中,洛神难留 ...

  •   芮年一脚将面前匕首踢开,抬眼望我:“赫舍里氏,你凭什么?”

      她直呼皇后名姓已是死罪,想来她还认定腹内孩子是她的尚方宝剑,免死金牌。紫禁城中从来都不缺自信的女人,她们敢于挑战权威,谋略周密,令我奇怪的是在激烈的争斗之中能赢到最后的竟然尽数是她们。有孝庄薄弱亲情撑腰的仁宪,当日不也单枪匹马斗挎了盛宠惊世的董鄂妃和有子登基的佟妃。此刻我眼前的芮年俨然是一脸自信,也许紫禁城的争斗是会传承的,我们不是第一对斗得你死我活的,也绝不是最后一对。

      “凭什么?也不凭你意图杀害钮钴禄东珠,也不凭你顶撞公主,更不提你们我素日恩怨,我要杀你,根本不需呀凭什么。侍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拿下?”

      若说不恨芮年,那我除非是圣母穿越再加开了仁慈光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光环,当今皇上已经确定是桀年无疑,昔日的马佳氏有孕不过是他一时之气,也是历史中注定有我无法更改的。可此刻芮年隆起的肚子却是实实在在地碍在眼前,一时间我开始胡思乱想,若这胎是个男子,难不成会是数字军团的某一个的军师或者干脆就是他本人,日后太子被逼到绝路,不见得同这祸根无关。我深知那不是我该插手的身后之事,怎奈为人父母,又如何明明深知前路却不打算,更何况芮年的确作恶多端,眼看我临产在即,又不久于人世,仁宪又和她是一路的,如不除这芮年,后宫将永世不得安宁。

      纳兰却有些许犹疑之情,道:“娘娘,是不是同皇上商量一下。”

      我拂袖,怒道:“不需要,难道诛杀妃嫔这一条罪还不用她一个宫女的命来顶吗?”

      “不止我一条命!”东珠忽然厉声叫了一声,随即急扑至我身前,几近踉跄,还是白缨扶住了她,我只见东珠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湿红若滴血下来,她扑倒在我身前,双手紧紧拽住我衣袖。我同东珠相交多年,她从来都是举止有度,落落大方,眼前这事态紧张之举动,应是前世今生第一遭。

      “东珠,你怎么了?”

      东珠未语泪先流,涕零道:“小阿哥,小阿哥是死在这贱人手里。”

      我只觉后脑一轰,仿若有人当头一棒袭击脑上,心上有重锤在敲,口中满是腥甜。

      “东珠,你再说一遍,你说清楚。”

      东珠紧紧拽住我衣袖,指甲几乎要扎进我肉中。

      “当日我于竹林寺遇见一个人,那人,那人的身份暂且不说,只是我却知道有人要对付你,我便把你那夜嘱咐我远离宫闱之事抛诸脑后,扮成小太监入了宫。可是刚入了神武门便被仁宪太后所拦住,我以为她会是要对付你的那股势力,将计就计留于永福宫,谁料机缘巧合看见这贱人用头上绢花杀人,她说,那个宫女是和大清国最尊贵的主子一个死法儿,我想来想去,先前殁了,无非也就是小阿哥……后来,后来我再看那宫女,嘴角流着黑血,果然……”

      东珠说到这里几近哽咽,当日她差点就死在芮年的连环计下。而我,想及当日我光着脚踩着御花园的枯枝于雪地里跑回阿哥所,却只见小承祜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地躺于摇篮中,却再不会对我笑,哪怕是夜里淘气大哭,也再不会了。

      “东珠,还有什么?”我失神之际望向芮年,她再不似之前那般镇定自若,虽还竭力端着,却被我看出端倪。“东珠,还有什么?给我说,给我一一说清楚。”

      东珠见我几近咆哮,强忍心痛缓缓道:“这贱人之所以要杀我,是因为我发现了她杀害宫女的毒药同杀害小阿哥的一致,我去寻太医来问,被她撞见,她就将我拖到这洛神斋,生生用那花刺我,还将我推入井里,我能活到现在,可见是上天让我来揭发你这个贱人的。”

      芮年脸上大骇,一把拽住东珠,狠狠道:“你不要太过分,口口声声左一个贱人右一个贱人,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个弃妃,当日小阿哥是在你宫里出来后就出事了,就连皇上怀疑的也是你。钮钴禄东珠,你别以为把一切都抛在我身上你就可以翻身,难道皇上的骨肉生死就在你一句话?敢问即便他日你获得盛宠,你又如何服众,如何立足?”

      芮年这番话是针对东珠的,但她却是望着我说的。我知道,她在暗指我为了服众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我不得不承认芮年的狡辩竟然触动了我,即便我明知道赫舍里没有几日皇后可以做,可是我必须要拿出证据,因为东珠会是下一任皇后,小承祜的死若只凭东珠一面之词,他日宫中嫔妃定会以此来大做文章。

      “好啊,你要证据是吧,那就搜吧,我就不信你会儿一点痕迹都不留。”东珠气势汹汹带人冲进洛神斋,结果当然很明显,只凭芮年脸上不屑一顾的神情我便能确定她早已经毁灭了证据,而她头上的那只绢花,事后被证明不过是一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花。而那口井因其实在太深,灯火无法照亮,搜查便从此作罢。只是在搜查中我注意到,孙太医的表情始终很不自然。

      “皇后,钮钴禄氏,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吗?若是没有,就请带着你们疯癫的臆想以及无妄的揣测,离开永福宫。”

      她高昂着脸,俨然是胜利者的姿态,而我是如此痛恨输,这个女人曾诱惑过我的丈夫,毒害了我的亲儿,谋杀过我的姐妹,我明知道这些都是她做的可是我全无证据,任由她在我面前放肆、挑战、叫嚣。

      “皇上驾到。”

      一团明黄色在夜色掩映下尤为耀眼,桀年身着明黄色九龙团纹罩纱龙袍,面上毫无表情,我的目光如追光灯般打在他身上,他却不看我一眼,只是脚步很急。景寞此刻在我耳边轻道一句:“莫不是来救他那庶子来的?”

      桀年还没走至水仙斋的内院,只听一声娇声诉苦:“皇上,皇上要给奴婢做主。”就仿佛变魔术一样,芮年满脸的苦大仇深,仿佛才刚的决绝和刚毅是我的美瞳投射在我瞳孔上,和她毫无关系一般。
      “皇上,奴婢深知人微言轻,可毕竟腹内怀有龙种,太后唯恐奴婢遭歹人暗算才将奴婢安顿在这水仙斋内,可是奴婢还是难逃一劫,皇后娘娘于禁足期间夜闯水仙斋,逼得奴婢的贴身宫女死在奴婢面前,弃妃钮钴禄氏私自进宫,将小阿哥之死推在奴婢身上,口口声声说奴婢以五月之身孕谋杀她。这个已经是欺君大罪,诈死骗皇上的景寞格格还危言耸听,说要将奴婢就地正法。皇上,臣妾死不足惜,可是若腹内胎儿不能坠地,太皇太后、太后可是要多伤心?”

      景寞在我和东珠耳边轻道:“看着了吧,丫就是为宫斗而生的,演得叫一个声泪俱下,看得我都想给自己一大嘴巴,让你丫冤枉人家小白兔。”

      我轻声笑笑,笑声吸引了桀年的目光,我却根本没有止住笑的意思,芮年想装小白兔那我完全可以配合她演用小白兔开屁股的灰熊,只要能弄死她为承祜报仇,我不介意桀年怎样看我。事实上,也许他根本没在看我。

      “景寞,你果然没死。”

      景寞听桀年这意思也不预备再装了:“皇帝哥哥英明,景寞没死,景寞在这保护皇后娘娘呢。”

      桀年轻哼一声,清冷目光这才射向我,冷冷道:“诈死的事朕一会儿再和你说。皇后,朕不是罚你在坤宁宫禁足吗?你既然从大典上提早告退,此刻不是该在坤宁宫歇着吗?”

      “皇上,如果我今夜听从皇上的话在坤宁宫守着,那么你便永远不清楚小阿哥是如何死的,可能景寞和东珠此刻已经是毒药或匕首下的一缕冤魂。”

      “此话怎讲?”

      “皇上,此事牵连甚多,臣妾也没有意愿和力气再将承祜之死回忆一遍。但贱婢芮年谋害小阿哥人证确凿,臣妾恳请皇上降下旨意,将其诛杀。”

      “皇上,皇后所说的人证是昔日的疑犯钮钴禄东珠,皇后凭她一面之词就要定奴婢的罪,奴婢不服。”

      桀年面上露出狐疑之态。

      “皇后,抛开一切不说,她毕竟是一尸两命,是否武断?”

      景寞轻哼一声,没张嘴道:“我说什么来着?”

      我不发一言,让东珠和景寞扶着我艰难跪下,桀年见状便上前要扶起我,我一把甩开他的手,道:“皇上,臣妾一秒也无法再看到喜塔腊芮年,也不想再听见她说话,臣妾没有证据去证明是她杀的人,臣妾的判断只来自于内心,来自对她素日里心肠狠毒的了解,以及对东珠的信任。就当是臣妾妒忌,就当是臣妾无理,此事和其他人全无干系,臣妾只是要她死,她杀了我儿子,我就不会让她的儿子活下来。否则,臣妾可以保证,皇上也不会见到臣妾的第二个儿子。”

      桀年脸色一凛:“你又在威胁朕?”

      “没错,臣妾甘愿顶一世妒妇狠心之名,甘愿为赫舍里氏蒙羞,也要她死。皇上,我的恨意就是证据。”我眼中有泪,泪眼中祈求桀年,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和芮年纠缠下去,我知道以她的精密部署,我不可能找到铁证,而我唯一的优势便是眼神,桀年从来没有抵挡住我泪眼的祈求,不管是前世买一次夜宵,抑或是今生杀一个人。

      他长叹一口气,道:“来人,喜塔腊芮年顶撞皇后,□□宫闱,赐白绫……”

      我又一次赢了,但我还嫌没有赢得彻底。

      “不是赐白绫,是赐杖毙,一杖一杖打在她腹上,本宫就在这看着。”

      芮年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一下子瘫软依靠在身后的红柱之上,她默默仰望桀年,桀年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许久之后她望向我。

      “斯年,你真狠,当年在得瑞园,我竟真没看出你有今日的魄力和狠毒。”

      “芮年,我也没看出你的狠毒。”我缓缓前去,紧紧钳住她下颚,道:“不然我会有一万种方法处死你……”

      她不待我说完,迅速自足下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我只觉眼前银光一闪,便有寒冷刀锋扑面而来。

      “小心。”

      我本能向后退,却因身子沉重不便而惶然要后仰摔倒,却正好倒在一个人怀内,不是桀年又会是谁。容若已经发现芮年的眼神不善,一剑就要封喉,芮年用匕首一挡,却因容若的用力而被挑飞,我只听到衣帛撕裂的声音,只见桀年眉目一皱,那匕首应声而落。容若已顾不上去照顾桀年,一力将芮年制服。

      “大胆贱婢,竟敢行刺皇后和朕,你用心如此叵测狠毒,还不拖出去打死。”

      “慢着,把人给哀家留下。”

      我们都以为是仁宪,事实上我一直在等着仁宪的出现,毕竟她绝不会放任自己最后一粒棋子被我吞掉。可是来人却是太皇太后,仁宪不过在老佛爷身后跟着,想来是她先得了密保才去请老佛爷为其说话。

      “皇上,你是何时变得如此暴虐,这个宫女死不足惜,可她肚子里是大清血脉,虎毒尚且不食子啊。”孝庄在批评桀年的同时,却一直在盯着我。我和她心里都明白就连皇上都不是大清血脉,能做太子的只有我肚子里的二阿哥,想来孝庄赶来只是为了保全皇上的声名。若当今万岁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杀,满朝文武还有有谁为其效忠?我是被心痛冲昏了头,才没想到这一层。可是这样说来,芮年……

      “传哀家的旨意,喜塔腊芮年即日起跟随哀家回慈宁宫,没有本宫的传召,皇上皇后不得踏进慈宁宫半步。”

      芮年又一次赢了,赢得艰难所以愈加漂亮。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我都杀不掉她,我在心中安慰自己,也许杖毙绝对她不是一个最残酷的刑罚,也许老天爷会给我另一个机会除掉她为我的儿子报仇,我这样想着,眼看着芮年缓缓朝我走来,面上盛开着深藏不露却唯独能被我尽收眼底的骄傲笑意,然后她经过我身边,用非常低的仿佛是一种飞虫的翅膀震动的声音对我说。

      “小阿哥喝毒药的样子很可爱,就仿佛在喝你的奶水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洛神斋中,洛神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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