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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九幽之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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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作怀投诚于大长老影幺,欲借魔族之力扶植他上位,取掌门而代之,自此,清芜宗化作魔域留于仙门的暗桩。
设计埋伏清芜宗掌门慕余庆后,便将祸端引至他的身上,念及此,上官容与轻哼一声。
姜作怀与影幺,自以为配合的天衣无缝,殊不知是漏洞百出。既他二人有心设下此计,那他岂有不收下之理?
姜作怀想要助影幺夺位,影幺借故带走上官容与一队精锐,慕余庆重伤下落不明,姜作怀散布消息……
上官容与全作不解,由他们去。只在最后亲自将仙魔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呈现在众人面前。
覆灭清芜宗、肃清内部,不过是上官容与顺手之为。至于慕泠,留他在清芜宗,无异于为自己埋下隐患,杀之,恐会引起仙门集体震怒,不若将之放于身边看管,留一傀儡接管清芜宗。
想来,上官容与轻抬起头,指尖轻叩桌案,莫名的烦躁悄然缠上来。
似乎、有些安静了,这数日以来。
他好像,许久也未曾见过他的那位魔后了。自为慕泠解了缚仙索后,他便有意无意将之抛之于脑后,既是有政务繁忙之因,亦是,他似也在期待慕泠会做些什么。
是否会阳奉阴违,借此机会暗中联系宗门,还是在谋划逃跑一事?
动作微顿,上官容与召来侍从,漫不经心般一问:“魔后近日在做什么?”
“回尊主,魔后他,”侍从面色复杂,躬身道,“问宫人要了些许沙华树的种子……这几日不是在殿外守着那树种,便是在殿内静坐,修炼、观书。”
“哦?”
上官容与轻笑一声,原来慕泠竟可这般淡然从容,恍若不知身处何种境地,他不在,慕泠便也当他可有可无。
愤怒、隐忍,统统消失不见,甚至连半点当有的动静也没有。
心中顷刻荡起一圈又一圈的不明所以的涟漪,是否是他太过仁慈?竟让慕泠忘了自己的身份。
上官容与终缓缓起身:“正好本尊也乏了,去极心殿。”
正是暮色四合,上官容与至极心殿时,果见了那不顾众宫人、蹲在角落里摆弄着什么的人。
不,侍从说错了一点。
慕泠并非只种了沙华树,而是开辟出一小方地来,在一旁种下了许多花草,颜色比魔域中的要鲜亮许多。
这是仙门才有的灵植。
魔域不比那灵气充足之地,花草树木本就难以存活,宫门内外的景致大多为幻化而来,慕泠想要将仙门的灵植种于此地,除非,定期用灵力养护。
上官容与一时竟不知要如何评说他的这位魔后,只将好不容易修炼而来的灵力用在了这无用的花草上。
另一边,慕泠听到脚步声,也不意外,继续做完了手中之事,又施展了净尘术后才起身学着那魔族的礼仪,微微颔首:“尊上。”
见状,上官容与心中那抹无端的不快反而更甚,只挥退了宫人,戏谑开口:“本尊几日未来,魔后倒是过得惬意。看来,这极心殿,甚合魔后心意。”
慕泠眼睫微颤,平淡答着:“尊上所赐,甚好。”
“甚好?”上官容与含笑缓步逼近,直待慕泠退无可退,“魔后可知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慕泠对上上官容与视线,摇了摇头。
“是九幽宴,本尊的寿辰,”上官容与伸出手,忽地偏转方向,捏了捏面前之人微红的耳垂,“届时群魔道贺,你身为魔后,若是空手而至,只怕会落人口实。”
指间触感甚好,目及那愈甚的红,上官容与眸光一闪,只待慕泠的回答。
不多时,慕泠答了:“我身无长物,一切皆是尊上所赐,并无余物可做贺礼。”
“呵。”
并无余物?
上官容与垂眸看着慕泠腰间悬挂的乾坤袋,偏生慕泠的表情又是本就是如此的模样,上官容与难得哑然。
骤然收回手,只见慕泠松了口气一般,上官容与便道:“魔后过谦了,你这身风骨,或是,你这个人,不就是本尊最好的贺礼?
宴会上若有人问起魔后的贺礼,你便当众献舞一曲,如何?也叫他们看看仙君妙姿。”
原来亦是为了折辱戏弄?
慕泠心下了然。
紧蹙的眉须臾舒展开来:“尊上之令,慕泠自当遵从。”
眼见上官容与眸色深深,慕泠心头一跳,他似乎,惹怒了上官容与。
可此番不也是……!
蓦地,尖锐的刺痛伴着熟悉的冷香袭来,上官容与竟按住他的肩,倾身凑上前含住了他的耳垂,噬咬过后,再是缱绻的舔舐。
似有一股酥麻感从脊柱窜了上来,激得慕泠浑身轻颤,慕泠反应过来时,只一把推开上官容与,眼神避闪不及:“上官……你?”
上官容与倒是低声笑开,指腹碾过唇瓣,直直望着慕泠:“仙君忘记了?你现在是本尊的魔后。而今天色已晚,魔后还忍心将本尊赶出这极心殿么?”
无耻之徒。
慕泠虽抿唇不语,上官容与却是懂了。
他的这位魔后,到底还是青涩非常。
也罢。
阴郁之气一扫而光,上官容与抬手佯装欲再碰那处红,果被慕泠躲开。
上官容与若无其事收回手,转身背对慕泠:“罢了,魔后既无准备,届时安分待在座上便可。”
数日后,九幽之宴。
幽冥之火在灯盏中无声跳跃,将整个大殿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带着森然鬼气。各方城主、长老等齐聚一处,一时杯酒交错,喧嚣与妖姬的曼舞交织。
上官容与自是坐于最上方的王座,一身暗金纹路的玄色华服,更衬得他面容俊美凌厉,气势逼人。慕泠则坐于上官容与下首稍侧的位置,平静地望着一切。
各方献礼已近尾声,只见着堆积如山的珍宝,慕泠无意间一瞥,上官容与笑容之下似乎并无发自内心的欢喜,反而带着难以言喻的厌恶?还是怅然?
感知到那探寻的目光,上官容与侧眸看向那人时,慕泠早已端正坐好,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握着手中杯盏不知道在想什么。
恰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竟压过了那些喧嚣。慕泠闻声看去,按理来说,献礼之人众多,那人他本不应识得,可他的身份,却令慕泠记忆犹深。
阎熔城城主,柳不意。
只见柳不意站起身,未语先笑,朝着上官容与恭敬行礼:“尊主圣寿,泽被万魔,今日盛宴,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魔域在尊主统领下日益昌隆,实乃我等之幸!”
仍是一通恰到好处的奉承。
慕泠想罢,岂料那人目光似有若无扫向自己,柳不意笑容愈发恳切,却是话锋一转:“只是……尊上,今日群贤毕至,珍品纷呈,却独独未见魔后殿下献礼。
想来,殿下出身仙门,清雅高洁,定然不屑于凡俗珍宝。殿下所备贺礼,必是别出心裁,蕴含无上仙法妙意,绝非我等粗鄙魔人所能想象。
不知我等是否有此荣幸,能瞻仰一番魔后殿下的心意?也好让我等魔道中人,领略一番仙家风采,沾些清灵之气啊,哈哈。”
霎时间,不少目光都聚焦到了慕泠身上,带着看好戏的,轻蔑的意味。
刁难。
慕泠余光忽见上官容与端起酒杯轻晃,身体反而轻轻后仰,摆出了一副置身事外、饶有兴味的姿态,而柳不意更是一脸圆滑笑意。
原,上官容与不会为他解围,甚至可能乐见其成?
寒意漫上心头,慕泠无声冷笑。
仙门风骨?
慕泠深知,此刻若他选择退缩或是失了态,只怕连风雨飘摇中的宗门的最后一点颜面也守护不住。
深吸一口气,慕泠脸上亦露出一个清晰可见的笑容,只朝着柳不意的方向,朗声道:“柳城主谬赞,慕泠愧不敢当。既入魔域,蒙尊主赐居魔后之位,往日仙门种种,譬如昨日死。”
此话一出,柳不意笑容一僵。
慕泠紧接着转向高位上的那人,坦然启唇:“至于贺礼,柳城主倒是猜对了一半。慕泠确无一物能及在座诸位所献奇珍之万一。尊上统御魔域,什么宝物未曾见过?我便是有心搜寻,也不过是徒增笑耳。
不过,尊上寿辰,慕泠虽微末,亦不敢毫无表示。
我愿在此,于宴后,为尊上抚琴一曲。琴音虽陋,不足为贺,唯愿借此清音,能解尊上一二劳顿,聊表寸心。”
大殿内蓦地寂静一片,不乏面面相觑的,叫好,亦或是反对,皆非上策。
柳不意嘴角微抽,想说什么:“殿下果然雅致,只是……”
“够了。”
座上的人声音算不得大,却让众魔不禁打了一个激灵,即刻噤了声。
上官容与放下酒杯,一锤定音:“魔后有心了,本尊近日、是有些乏累,听听琴音,甚好。”
话落,上官容与不再看慕泠,总归旁人也能看出,慕泠看似柔弱,却非他们能任意拿捏之人,倒是那柳不意……
宴席终了,慕泠方回到极心殿不久,门外侍从的低语便隐约透了进来。
“……柳城主完了,矿脉丢了,人还被禁足了。”
“谁让他当众给魔后难堪,惹得尊主动怒。”
“你呀……快走快走……”
声音很快远去。
上官容与处置柳不意慕泠并不意外,柳不意是上官容与大患,此番无非是借题发挥。
不过……上官容与此举究竟是为了维护他这个“魔后”,还是为了他自己的权威,仔细想来,也许并无分别。
旁人期盼看他狼狈模样,看他被群魔耻笑,慕泠又怎敢再奢求上官容与所谓的“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