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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回忆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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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往事折磨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萧启还能做什么?
一个人杀光所有的举旗党为父母报仇?
可他只是一个没用的东西,连得知真相都是靠着出卖色相。
他能做什么?
傍晚,血棘再次把他拉出门。
血棘在无人飞车上显得兴致勃勃,
“宝贝,今晚让你见识一下举旗党内部的洗脑会议。”
血棘带他去了一个会员制的酒吧,和昨晚的酒吧装修风格很类似,但这里更安静,更私密。
并且有严格的入场审核,明显是内部人员才能进的地方。
但血棘畅行无阻,笑着把他拉进了一个角落里的沙发卡座。
这里的音乐声不再是震耳欲聋的重金属乐,而是安静流淌的轻音乐,灯光也更暧昧,伴着空气里飘散着的酒精气味,让人刚坐下就感觉有些醉意。
这里的人估计多数都不太清醒,也是最不设防的时候。
萧启刚坐下的时候,感受到正常轻微浮动的恨意,弥漫在四周,但还称不上浓烈。
大家都各自坐在沙发上,吧台上聊着天,就和所有正常的清吧氛围差不多,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家就像是晚上下了班找个地方消遣一下。
“别着急,好戏总是要晚点才开场的。”
血棘笑着说,一边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指。
“宝贝,你连每一根手指都那么好看,修长白皙得像玉石一样。”
萧启没有搭理他。
血棘细细地耐心地把玩着他的手,最后放在嘴边亲了一口,萧启顺势推了他一把,把手抽回来了。
血棘也不恼,靠近他,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说话,就和昨晚一样。
“举旗党就靠着像传销一样的洗脑话术,操纵人性,让一群蠢蛋心甘情愿为他们牺牲。宝贝,你这么聪明,应该不会被他们的话术洗脑吧?”
萧启依然沉默。
血棘低笑,
“如果真能被洗脑的话,也挺好的,那你迟早会是我的。”
萧启嘲讽他,
“你要演戏就只演一天?”
“我可没有在演戏,我对你再真心不过了,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有这样待遇的人。”
萧启冷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萧启下意识拿起手边的酒杯,被血棘按住,血棘递给他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
“宝贝,这里的酒有亢奋剂,你最好别喝。”
又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的时间,整个场馆内的音乐节奏渐渐加快,鼓点更为密集,敲打在被酒精浇透的灵魂上,整个场馆就像燃烧了起来。四周的灯光也变得更加明亮刺眼,令人炫目,酒吧中心舞台的灯光更是彻底亮了起来,萧启和场内的人一起看向舞台中心的方向。一个面带微笑的男子走了出来,是昨天血棘说的鸩源。
鸩源仍然穿着柔软的灰色毛衣开衫,里面是熨烫得平整的白衬衫,下身深灰色西裤,整个人看起来随和,优雅,充满智慧。脸上的无框眼镜显得整个人更加斯文,野心勃勃的眼神透过镜片被削弱,整个人的侵略性也被掩藏了一半。
鸩源朝台下礼貌地行了一个绅士礼,微微一笑,高喊一声,
“各位家人们,晚上好!”
台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欢呼。
这个称呼比萧启想象的更直白。
“大家之所以会来到这里,是命运的指引!命运指引大家注定要成为一个不平凡的人!成为一个会改变这个世界的人!你们从前所受到的磨难,轻视,打压,不过是命运为了把你们锻炼成一个真正的可以担当重任的人!现在时机成熟了,所以才能够来到这里!全蓝星将近三十亿人,而你们是真正的亿里挑一!”
底下的人再次欢呼,看起来都格外兴奋。原先喝下的酒精也恰好发挥了作用,整个场馆的气氛都热烈到了顶点。
“在场的各位都担当着改变蓝星的重要使命!恭喜你们!通过我们层层的筛选和考核来到这里!就将由我来为大家介绍我们身上背负的重担!接下来的话语可能有一些沉重,但我们相信,只要我们肯付出一切的努力,这些事情就会迎来改变!你们才是时代最伟大的缔造者!”
在场的人齐声喊着鸩源的名字,像失心疯了一样。萧启转头看向身旁斜靠着明显兴致缺缺的血棘,血棘看到他的眼神,朝他暧昧一笑,
“怎么了,宝贝?你也觉得无聊么?”
“你在这里演都不演一下?”
血棘哼笑,
“我可是这里的老熟人。”
台上的鸩源变换了一幅痛心疾首的表情,脸上呈现出痛苦的神色,
“我们生活在一个极其糟糕的时代!这里的人们不再纯粹!他们不信神明!他们作恶多端!他们像强盗一样拿走了全部财富!而我们这些天命之子却只能跪在他们脚边乞讨!我们每天辛苦工作,但是有人却可以坐享其成!他们甚至一点也不掩饰他们的傲慢!他们抢走了我们的东西!还反过来捅我们一刀!我们绝不要做被欺辱的懦夫!”
台下有个响亮的声音率先喊道,
“绝不做懦夫!”
接着众人也跟着喊,
“绝不做懦夫!”
“绝不做懦夫!”
“绝不做懦夫!”
声音响亮,整齐,情绪高涨得像要把场馆的房顶都掀开。
萧启感受到整场的恨意浓度比原先翻了一倍,又开始四处席卷。
恨意是会传染的。
底下的人由原先的亢奋变成了愤怒,像是想到什么,整张脸都龇牙咧嘴地扭曲着。
血棘笑得嘲讽,朝萧启解释道,
“他们的筛选机制很完善,能来这里的都是命运的苦主,对他们来说,活着也是痛苦,死了也是痛苦。”
血棘的点评真的是一针见血,血棘的冷静也让人有些胆寒。
在整齐的呼声停止后,场内的音乐由激昂变得舒缓,灯光也柔和得烘托出一些煽情的意味。
“我们的家人,阿米尔,在一个月前的今天,勇敢地挺身反抗他经受的苦难。他原先在工厂的流水线,工厂的暴君、屠夫总是肆意地辱骂他,生病也只能带着病痛穿过拥挤的通勤车去到工厂工作,身边的人冷漠,自私,没有人理解他,没有人关爱他,他孤立无援,他一个人深夜痛哭,他就像一条被人抛弃的流浪狗!是我们温暖的家庭接纳了他!”
说完,鸩源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阿米尔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他知恩图报!他一旦觉醒就勇敢地站起来反抗!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其他人也沉浸在鸩源渲染的情绪中,表情有些动容。
“阿米尔勇敢地用炸药炸毁了一个广场!这个广场建立在罪恶之上!这个广场只有恶魔在狂欢!而阿米尔勇敢地杀死了恶魔!家人们!杀死恶魔之后会是什么——请大声告诉!”
“天堂!”
“天堂!”
“天堂!”
“没错!阿米尔现在一定在天堂过着最美满的生活!那里没有轻视,没有傲慢,没有辛劳!到处都是幸福,轻松,惬意。在那里,我们才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活着!所以家人们,不要怕!我们进行的是一场正义之战!我们是披着荣光的英雄!真正的英雄!”
那个响亮的声音再次接话道,
“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音乐声瞬间从涓涓细流变作了汹涌而下的瀑布,猛然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摧毁一切的不公!”
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像发布任务一样,变换了口号,
“摧毁一切的不公!”
“摧毁一切的不公!”
“摧毁一切的不公!”
萧启看着他,每一个人都是脸颊充血般的红,两眼放光地盯着台上,像仰望一个神使。他们现在疯狂得随时可以摧毁一座城池,铺天盖地的恨意再次翻了倍。
“未来的历史书中,你们就是唯一的英雄!”
鸩源说话时的重音节奏总是掌握得很好,格外有煽动力。
萧启第一次为这些看似正义的话语感到心惊胆战。
在我们所有学过的历史中,无数铸造了我们现代安定生活的先驱都是为着这一套理念。
但是英雄拯救人于水火之中,而这里的人却试图锻造人间炼狱。
如何用这些话语,全凭台上的人肆意地操控。
台下的人早已失去了人性,沦为了一个彻底被恨意和情绪操控的工具。
血棘盯着沉思的萧启,凑到他耳边,说道,
“宝贝,你知道政治学中有一个叫做‘1+N’的概念么?”
“嗯。”
“在我们人类群体中,平庸的大多数最后会成为善意的英雄还是作恶的群众就在于这个‘1’,这个‘1’他操纵人性,他推动着这些平庸者思考和行动,最后完成一些事件。而鸩源就是那个操纵着众人施暴的‘1’。”
“有时候,你思考的东西有些超出我的预料。”
血棘笑了,
“宝贝,你是不是以为下城区的人都是无脑的蠢货,除了作恶一无是处?”
萧启看着台上仍在表演的人,没有作声。
“实际上,无论□□白道,能站上顶端的,都是最聪明的伪装者。”
血棘再次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宝贝,我可不是这些蠢货。”
台上的鸩源似乎在做最后的煽情讲话,又再次把话题引向了他们口中的英雄,阿米尔。
“作为最值得尊敬的家人,我们组织内部每个月都会给阿米尔的妻子一笔抚养费。希望他在天堂也不用为自己爱的人忧虑,担忧。我们永远是最可靠的家人。”
“所以不要吝啬自己的激情,加入这份最伟大的事业!”
“你们是改写这个时代唯一的英雄!”
众人爆发了整场最盛大的欢呼声,像地狱中瞬间翻滚的岩浆。
“好戏要结束了,宝贝,感觉如何?”
感觉非常不妙。但萧启没回答他,反问道,
“他们经常这样集会?”
“那倒不是。”
血棘抱着他,
“是因为宝贝比较幸运,他们有时一个月才开那么一场,正好被你遇上了。”
“你的消息确实很灵通。”
血棘低笑,
“我毕竟还要靠这个吃饭,而且,如果不盯着点下城区人的行动,我可能哪天就死了。”
血棘虽然这么说着,但萧启觉得这种浑身充满邪气的人绝对比王八还要长寿。
酒吧很快就散场了,萧启跟着众人一起走出去。
结束前人群中的恨意浓度比最开始至少高了十倍,让萧启感觉非常不舒服,浑身像有上百道被小刀划破的伤口,肆意地灼烧着。
血棘再次跟着萧启回到房子。
最后要关门的时候,血棘盯着萧启,眼神垂下来扫了一眼萧启的唇,又再次抬起眼皮看着他,
“宝贝,今晚这么有价值的消息,我能不能收点本金?”
血棘吻了萧启。
就在血棘更加得寸进尺的时候,萧启一把把他推出门外,利落关上了门,落了锁。
血棘在门外笑得格外开怀,
“晚安,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