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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回忆篇 ...

  •   萧启病了,发起了高烧,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入死亡的怀抱。
      他上一次发高烧的时候,父母还在身边。
      两个人着急地守着他,轻声安慰他想让他好受一些,家里还有冒出香气的甜粥。
      这段时间被他刻意压下去的想念一下子决堤,再也无法控制。
      他真的好想爸妈。
      好想好想。
      明明进到下城区之后被坑骗,被殴打,被辱骂,所有的事情的没让他哭。
      但是想起爸妈的时候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他爸妈应该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把生活过成这样。
      他们在上面看着肯定很着急吧。
      明明从小那么聪明,明明身边所有的人都笃信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明明他早就开始学会不让他们操心,但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他会活得像一滩烂泥。
      或许明天他就要死了。
      死在这个永远肮脏,混乱的地方。
      再也回不去曾经的家。
      要留他妹妹一个人了。
      他妹妹以后怎么办?
      他妹妹总是笨笨的,做事又一根筋,又单纯又善良,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还有露露,
      如果他明天真的死了,
      露露怎么办?
      露露这几次每天都守在床边照顾他,好几次看见她从厕所出来眼眶都红了。
      她肯定还没有满12岁,她看起来太小只了。
      眼睛又大大的,总是泪眼汪汪的。
      头好疼。
      高烧像是要把脑壳都烧成灰。
      可能是烧迷糊了,他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喻风铭。
      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状态似乎比他还要糟糕。
      大学时期都意气风发的两个人,现在像是被社会狠狠毒打了一遭。
      还挺可笑的。
      喻风铭弯下腰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沙哑地喊着他的名字,
      “萧启。”
      “嗯。”
      喻风铭身上的体温和他气质挺贴合的,整个人都带着些许寒气,熨帖得人很舒服。
      外面估计是又下雨了。
      唉,蓝星时代就没有几个好天气。
      “萧启。”
      “嗯。”
      喻风铭给他带了最新迭代的医疗机器,最近楼上的老头总是生病,萧启还专门了解过这个新出的医疗机器。最新版的医疗机器覆盖了更多的流行病,可惜就是价格太贵了。
      喻风铭安静地给他做着检查,俊美的侧脸让他想起大学生病的时候,喻风铭也是这样。
      喻风铭真是一个好人,这种时候竟然还来看他。
      他大学时期要好的朋友都在第一次案件发生后就和他断联了。
      毕竟他是一个杀人犯,也很正常,他不怪他们。
      喻风铭拿出医疗机器开的药片,倒了一杯温水,把萧启从床上扶起来靠坐在他身上,然后把药喂给他。萧启整个人晕乎乎的,但是在喻风铭身上靠得很舒服,比躺在床上还要舒服。
      萧启下意识用头蹭了蹭,希望他不要把他放下去。
      喻风铭好像有些僵住了,但仍然让萧启背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一只手轻柔地把退烧贴贴上他的额头。
      “喻风铭,”
      “嗯。”
      “你怎么来了。”
      喻风铭沉默了一会,
      “我想你可能需要我。”
      真体贴啊。
      喻风铭真是他见过最好的人。
      好到很多时候让他可以原谅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
      喻风铭在外总是冷冷的,话很少,从不表达情绪,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只有萧启知道,真正的喻风铭底色有多温柔。
      他就像永远平静的湖面,看起来深不可测,实则包容了万物。
      “你跟我回去,好吗?”
      轮到萧启沉默了。
      “喻风铭,你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萧启轻笑,
      “你带着这么高的身份初出茅庐,一定处处被暗中打压吧。”
      “没有。”
      “你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我只是,”
      喻风铭说到一半停住了,
      “只是什么?”
      “在想你的事情。”
      萧启苦笑,
      “我自己都想不明白。”
      “跟我回去,好不好?”
      “这样你就光明正大地把把柄送给别人了。”
      “我不在乎。”
      又是一阵沉默,
      “喻风铭,你没必要为朋友做到这种程度,不值得。”
      喻风铭很长时间没有答话,估计是刚刚吃了药,药效上来了,萧启眼皮发沉,意识开始有些不清醒,他模模糊糊听见喻风铭问他,
      “到这种时候,我还只是朋友吗?”
      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思考,萧启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萧启再度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和他在下城区连窗户都没有的租房完全不同,这里干净,明亮,通透,阳光照了进来,白色窗帘被微风吹着轻轻摆动。
      这是什么地方?
      “醒了?”
      萧启转头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喻风铭,
      “这是哪里?”
      “我家。”
      萧启嗓子干得冒烟,沙哑地质问他,
      “你疯了?”
      喻风铭把水杯抵在他的嘴边,萧启下意识张嘴喝了一口,喉咙舒服多了。
      喻风铭起身给他拿了毛巾,帮他擦了擦脸,脖子和手。
      又给他喂了一瓶温好的营养剂和几粒药片。
      萧启感觉整个人都好多了。
      “头还疼吗?”
      喻风铭又把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像是在探他的体温。
      大概是吃的药发挥了作用,脑袋总算不是像铅一样沉了,
      “还好。”
      “在这好好休息,好吗?”
      萧启想坐起来,但发现好像隐隐被喻风铭压住了,
      “我不在,露露没人看着。”
      “那个小女孩?”
      “嗯。”
      “我给了她一笔钱,至少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生活。”
      “不只是钱的问题。”
      “我会让人看着她的。”
      萧启不挣扎了,他感觉喻风铭的情绪不太对。
      “你怎么了?”
      喻风铭的脸近在咫尺,
      “没有。”
      “弯着腰不累吗?”
      喻风铭呼吸停顿了一秒,
      “嗯,”
      萧启还想说点什么,喻风铭突然问他,
      “我可以躺上来吗?”
      萧启心里感觉怪怪的,但是说不上为什么。
      喻风铭看他没有拒绝,顺势在他旁边躺下,侧躺着朝向他的方向,一只手从萧启枕头下方穿了过去,萧启下意识抬了一下头。另一只手搭在萧启的腰上,头仍然抵着他。
      “你做什么?”
      “不再睡一会吗?”
      内心的怪异再次升腾,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太亲密了。
      “再睡一会吧,还有点低烧。”
      “嗯。”
      喻风铭一直没有动。萧启本来想说刚睡醒根本睡不着,但可能是刚刚吃的药又发挥作用了,也可能被喻风铭抱着的感觉太过安心,之前杂乱无章的头绪统统被屏蔽,好长一段时间没怎么睡过好觉的身体总算是要报复性地收取利息,萧启很快又睡着了。
      但萧启睡得并不安稳。梦中闪过很多事情。
      一会是小时候第一次在育蕾机构见到爸妈的场景,他们还那么年轻,笑起来温柔极了。
      一会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他爸拿着鸡毛掸子追着他满屋子跑,最后只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腿。
      一会是家里传来做饭的香气,他赶紧从隔壁飞奔回家,就为了尝到刚出锅还没来得及端上桌的热气腾腾的菜,然后被他妈轻轻揪住耳朵赶出厨房。
      一会是笨蛋妹妹哇哇大哭的声音。
      一会闪过童年玩过的无数的游戏。
      肆意的欢笑,尽情的打闹。
      一闪而过,到了大学。
      在辩论赛上侃侃而谈,小组作业上为一个问题和同学争论不休,拉着喻风铭一起看日出看电影玩游戏,看喻风铭被辣椒辣得额头冒汗,把香菜一言不发地挑出来放到他的碗里。
      无数的小事快速地闪过。
      然后场景暗了下来,紧接着是父母生病,和研究所签下了合同,醒来之后感受到的铺天盖地的恶意。
      父母倒在血泊中的场景……
      暴雨……
      潮湿的下城区……
      死亡……
      杀人犯……
      无穷无尽的争吵……暴力……无助……挣扎……最后是溺亡……
      萧启被人唤醒了。
      外面天彻底黑了,夜晚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做噩梦了吗?”
      喻风铭仍然维持着抱他的姿势,很温暖。
      “嗯。”
      萧启放空了一会,然后侧过身回抱住喻风铭,把头埋进他的胸口,
      “喻风铭,”
      喻风铭身体瞬间紧绷,
      “谢谢。”
      喻风铭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沉默了一会说道,
      “不用谢。”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抱了很久。
      上一次这样放松的感受萧启快要想不起来了,在下城区当了太久的刺猬,都快要忘记了人和人之间也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喻风铭,”
      萧启的声音闷闷的,
      “嗯,”
      喻风铭原本放在萧启腰上的手曲起摸了摸他的头,像是安慰一样。
      “好累。”
      “嗯,我知道。”
      “好怀念以前的日子。”
      “嗯,我也是。”
      过了一会,喻风铭感觉到胸前一片濡湿,怔愣了一会,低头轻柔地问他,
      “怎么哭了?”
      萧启压抑着哭声,只有偶尔几声细碎的呜咽,
      “没关系,可以哭出声。”
      喻风铭的手轻轻摸着他的头,不停地安慰他,
      “想哭多久都可以,我陪你。”
      萧启哭得很安静,如果不是感受到胸前的衣服越来越湿,喻风铭可能都不知道他哭得这么厉害,他只能沉默地抱着他,感受他内里撕心裂肺的痛楚。
      面对萧启的时候,喻风铭总感觉到很无能为力,如果他比萧启年长一些就好了。
      多一些阅历,多一份能力就好了。
      可能是生病让人变得格外脆弱,萧启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彻底崩盘了。被人陷害,被人坑骗,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提防,总是心软被人利用,好心换来各种各样的伤害。无法洗白的罪名,无法查找的真凶,无法消除的恶意,无穷无尽的痛苦将他拖入深渊。
      他应该再坚强一点的,应该要再聪明一些,但是他什么都搞砸了。
      他真的很没用。
      就连现在都还在把喻风铭往风口浪尖上推,他甚至不敢想有多少人在盯着喻风铭,有多少人想彻底搞砸喻风铭的名声,而他就是最好的刀子。
      他明明不该这样,但是他竟然自私地贪恋喻风铭给的温暖。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萧启哭得太久,哭得太用力,后面止不住地抽噎。
      喻风铭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萧启哭累了又睡着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感受到喻风铭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他脸上干了的泪痕,迷迷糊糊地配合着喻风铭喝了一罐营养剂,喝了一杯水,吃了药。
      最后躺下的时候,温热的毛巾敷在他哭到酸胀的眼睛上,舒服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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