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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李使君与余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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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内，桃花林前。
两个天命者夹起肩膀大气也不敢出，恨不得缩在一起抱团取暖。
李旭存脸上肌肉抖了抖，他看着眼前又一片焦黑的土地，真希望自己是在梦里。
“你是说……你烧了桃花林？”
慕凌玩起了殷念之修长的手指，闻言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李旭存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声音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有什么理由吗？”
殷念之的手掌宽大，指腹有些糙，慕凌玩得爱不释手，闻言头也不抬：“案子真相查明了，凶手是附在小夭身上的桃妖，我看她不爽，就把她杀了。”
殷念之听见那俩天命者倒吸一口气。
很好，慕凌在外又要添一则凶名了。
“是吗。”李旭存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高兴慕凌杀了桃妖，还是该愤怒对方擅自动手毁了桃花林，“那案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慕凌终于肯把注意力从殷念之手上散开点了，他抬手示意那俩天命者把卷轴呈上去。
“陛下请自己看吧，里面是桃妖自己交代的前因后果，以及作案过程。”
李旭存接到手中就要打开。
慕凌好心提醒：“里面的内容涉及您和您姐姐的往事，这里人多眼杂。”
手上的动作硬生生停止，李旭存身形一僵，随后又自然地扒着卷轴交给了一旁的于公公。
于公公小心翼翼地捧着，语调试探：“陛下？”
李旭存：“你先替朕拿着，等会儿回书房朕再看。”
“奴才明白了。”
慕凌悠然自得地勾着殷念之的手，等待李旭存的下文。
不出所料的话，李旭存绝不会放过这次有机可乘的机会，好好“赏”他一番。
果不其然，李旭存笑眯了眼，乐呵呵道：“慕卿这几天马不停蹄地查案，着实辛苦了，朕思来想去，你不论是财还是权都已封赏到顶了，不如赏你旁边这位……殷念之？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殷念之忽然被提到，有点懵逼：“啊？是的，陛下。”
这狗皇帝想干什么？
“不必拘谨。”李旭存轻轻摆手，露出一交安神用的檀珠，做足了和蔼长者的做派，“朕书房里有许多天下至宝，你若愿意，随朕前去挑选一件，如何？”
黄鼠狼给鸡拜年，想也没安好心。
慕凌主动松开了他的手。
殷念之心下明白了，上前一步行礼：“小民谢陛下隆恩。”
李旭存眼珠转向慕凌：“慕卿呢？要一起去吗？”
慕凌轻轻一笑：“臣就不去了，眼下桃妖纵火一案才刚刚了结，案宗皆需经臣之手，所以臣先请告退。”
李旭存颔首：“既如此，那慕卿先去忙，朕会着人送他回去。”
慕凌领着两个天命者走了。
李旭存被于公公搀扶着上了御辇。
御辇起驾，他偏头看向下头的殷念之，话家常般问道：“殷念之啊，你以前在宫中做侍卫，如今跟了慕凌，心里有落差吗？”
殷念之摇头：“主上待我很好。”
“是吗。”李旭存笑了笑，眼角褶皱清晰，“以后有成家的打算吗？”
这话什么意思？
殷念之上了心，答得滴水不漏：“我跟了主上，自然是再没有成家的打算的。”
“痴情专一啊。”李旭存叹口气，无不可惜道，“可惜错付了人。”
殷念之适时露出些许疑惑。
李旭存望向他的眼里透着怜悯，道：“慕凌此人，朕最是清楚不过，性情多变，他今日对你百般疼爱，来日便能弃你如敝履。”
“他在外的名声想必你也知道，你一时入了他的眼，往后若没有了宠爱，要怎么在他手下活呢？”
殷念之愣在原地。
“陛下。”恰巧于公公在此刻转过头出声提醒，“咱们到了。”
李旭存伸出手，一边被小心翼翼扶着下辇，一边补充道：“那日在前殿你也听得清清楚楚，他说只把你当做男宠，可见他对你其实没几分真心。”
殷念之表情落寞下来，睫毛微垂落下几分阴影：“……小民知道。”
李旭存经过他身边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还是要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不是吗？”
言尽于此，他抬脚跨过门槛，朝屋里走去。
于公公落在后面，推搡了一下殷念之：“快，快跟进去，别让陛下等急了。”
殷念之看了一眼上方贴金云龙纹的匾额，进去了。
“这是金龟打造的甲，刀枪不入。”李旭存的手缓缓从金甲上移开，又指向了墙上一幅美人挂画。
“这是西域献来的美人画，挂在床头入睡，能梦见思念之人。”
他看向殷念之：“这里的所有珍宝你都能随意挑选，慢慢看，不着急。”
“于尘，送两盏茶来。”
“嗻。”
殷念之视线从一个个珍藏上扫过，手上接了于公公送来的茶，举到唇边时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旋即，面不改色地饮了下去
李旭存笑意加深，忽然又提起了刚才的话题：“朕说的考虑后路，你想好了吗？”
殷念之抿唇一言不发，好像陷入了纠结。
“别怕，朕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伤害慕凌的事。”毕竟你也没那个实力做到。
李旭存循循善诱：“只需要你定期给朕汇报一下慕凌的情况，僻如身体状况之类的，你就有了朕做后盾，何乐而不为呢？”
殷念之眼神闪了闪：“小民……惶恐。”
李旭存轻轻叹了口气，瓷杯被搁到案上：“朕给了你机会的。”
但你现在失去了。
殷念之骤然闷哼一声，茶盏没拿稳，失手摔碎在地。
李旭存欣赏了好一会儿他痛苦煎熬的样子，才高高在上开口：“蝎族的毒，不知现在有没有改变你的意愿？”
殷念之抬手擦掉额角的汗，脸色苍白虚弱，缓缓弯下一条腿，跪了下去。
“愿听陛下差遣。”
“哈哈，朕就喜欢你这般听话的儿郎。”李旭存爽朗大笑，挥手唤来于公公，“于尘，再给他上另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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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日渐垂，橘红的幕布笼罩了皇宫一隅。
李使君弯腰侍弄着几株鲜嫩的迷迭香。
这个季节迷迭香一般不会开花，想来是送来的人用了特别的法子。
想着，熟悉的脚步声就又响起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偏头看向来人：“苏大人怎么又来了？这次又要给我送什么？”
苏游摸了摸鼻子，语气飘忽：“什么叫‘又’，我也没来几次嘛……”
“噗呲。”
李使君忍俊不禁，别过头抵住唇笑个不停。
苏游恼羞成怒：“你干嘛笑我！”
李使君放下手，笑着转过头替他细数：“大人，这是这两天你第五次来了，第一次送点心，第二次送藏书……上一次又送了几株迷迭香，这一次是什么？”
苏游本就心虚，闻言手指缩了缩，不自在地掏出灵囊：“这……这次是被褥，天转冷了，我看你屋子里还是夏被。”
李使君动作轻柔地接到手中：“多谢大人，只不过……”
他抬眼，问出了直击命门的问题：“大人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呢？”
苏游被问住了，一时开不了口。
李使君叹气，眼中情绪将之欲出：“这样很容易让我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譬如……大人对我有意。”
“不，不，不是……就是我，嗯……”苏游连忙解释，磕磕巴巴，语言混乱，最后一鼓作气，“我就是想确认一些事。”
“什么事？”李使君问。
苏游迟疑一下，竟然抛出了一个十分日常简单的问题：“你喜欢我送来的那些糕点吗？”
李使君眨巴了下眼：“喜欢的，大人买的都是符合我口味的。”
苏游倒豆子似的接着问：“你是不是左撇子？”
李使君愣了下：“是的。”
苏游目光游移在迷迭香和李使君之间，问：“你喜欢迷迭香的味道吗？”
“不喜欢。”李使君立马摇了摇头，“味道太香了，而且我一闻久了这种香味就头晕。”
苏游抿了抿唇，目光深深钉在他身上，若有所思：“我知道了，谢谢。”
“大人是在找什么人吗？”
“不是。”苏游斩钉截铁。
“好吧。”李使君侧过头，轻轻道，“我还以为大人是在找什么人，而我就是呢，太过自作多情了是吧？”
他的一缕长发沾到泥了，在侧头的时候。
苏游死死盯住那块污点，手指动了动。
猫咪总有一些改不了的坏毛病，比如喜欢抓在他眼前晃动的东西，比如李使君沾了泥点还随风微晃的头发。
“没有，是我唐突了。”苏游道。
李使君转过头，眉梢眼角含笑，苏游第一次才发现他右眼眼皮上竟然缀着两颗难以察觉的小痣，随着笑容微微上挑，美人如妍。
“你人好好啊，苏大人。”李使君尾调拉得很长，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半勾不勾，“我们算是相识了吗，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苏游别开眼，心口不知为何跳得有些快：“可以的。”
李使君弯腰凑到他面前叫：“苏游。”
“嗯。”苏游表面淡定，实际上脑子已经乱成一锅浆糊了。
偏生这个时候李使君那缕沾泥的乌发非要垂在他眼前，脑子来不及阻止行动的苏游伸手就抓了上去。
感觉到头发上多出来的重量的李使君：“？”
他垂眸看着苏游，口吻迟疑：“这是？”
苏游讪讪一笑，尴尬地收回手，替自己辩解：“你头发上沾了泥。”
李使君捞起自己的长发看了看，不甚在意地又放下：“可能刚刚不小心从花盆里沾的，等下洗洗就好了，倒是你……”
他从袖口掏出一张手帕，递给苏游：“手抓的时候沾上了没？擦擦吧。”
苏游使劲摇了摇头，推脱了：“没沾上，泥在发根，我抓的上面，天色不早了，对了，你既然不喜欢迷迭香，我搬走吧。”
他手刚有动作，就立马被强势地按住了。
李使君下意识地这么做了，对上他疑惑的眼神，顿了顿，道：“放在院子里不碍事的，我平常只在屋子里活动，虽然不喜欢它的气味，但从窗户那远远的看，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苏游眉头拧起：“那也不好吧，对你身体不好。”
李使君轻轻来了句：“你送的。”
成功让苏游落荒而逃，活像后面有鬼在追。
“你吓到他了。”
说话的人不知道他这样突然出声更吓人。
李使君转身，看到了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黑衣男人，没有丝毫意外。
“你跟着他来的？“李使君问。
余木微微颔首。
李使君用手把头发拢到一侧，打算等会儿简单洗下发根。
“吓一吓他总归比让他做缩头乌龟强。”他用发带简单给自己打了个结，语气无不嘲讽。
“像你那样‘给他时间考虑’，等上几百年也等不到他迈出一步。”
高大的男人沉默地立在那，没有反驳。
“但你违规了。”他道。
李使君顿住，扭头和他对上视线。
两双盛着绿意的眼彼此凝视着，这一刻就连外人也能看出，这两双眼睛是多么的相似。
何况苏游。
余木直视着他，咬字清晰：“你之前说在你摆脱‘四公主’这个身份前，不会出现在苏游面前。”
“但现在你不仅见了他，还故意在他面前露出破绽，引他探究。”
李使君眼神冷了下来。
“需要我解释吗，是他自己先找来我这里的。”大概是迷迭香的香气太冲，让他忍不住情绪外露，“凭什么你就能陪在他身边，我就只能抱着你关于他的记忆过了六年。”
从十三岁起，不属于他的一份记忆便开始强行塞入他的脑中。
一边是自己在暗无天日的宫中孑然一身，一边是如梦幻般被苏游护犊子似的生活。
两份记忆割裂着他，分不清虚实真假。
令人发疯。
余木道：“你想怎么做？这会吓到他。”
李使君轻扯嘴唇：“我有分寸，而且苏游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只有你跟个木头似的，只会‘一直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