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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光下重叠的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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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前的风卷着碎叶掠过操场,舒坤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还是觉得后颈灌进了凉意。
谭文斌抱着篮球颠过来,手里挥着两张电影票:「坤哥!《篮球火》首映,去看吗?里面扣篮镜头帅炸了!」
舒坤的视线越过他,落在篮球场另一头——罗熹正弯腰系鞋带,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鞋尖。
「不去,我妈让我在家刷题。」舒坤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了半米,停在罗熹的影子边缘。
「刷题哪有看电影香啊!」谭文斌把票往他手里塞,「再说罗熹也去,我刚问过他了!」
舒坤的手指突然收紧,票角被捏出了褶皱,他抬眼时正好撞上罗熹望过来的目光。
罗熹直起身,对着他举了举手里的矿泉水瓶,嘴角弯出个浅浅的弧度。
心脏像被篮球砸中,舒坤慌忙低下头,喉咙发紧:「那……那就去。」
谭文斌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就知道你会答应!晚上六点校门口见,我请你吃烤包子垫肚子!」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舒坤被谭文斌拽着加入了罗熹的队伍,分组时罗熹指着他说:「舒坤跟我一队。」
舒坤的脚步顿了顿,感觉周围女生的目光像小针扎在背上,烫得他想往后躲。
抢篮板时,罗熹的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力道很轻,却让舒坤差点把球抱不稳。
「抱歉。」罗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没看到你在这儿。」
舒坤摇摇头,把球扔给他时指尖相触,像碰了下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格。
中场休息时,舒坤坐在看台上喝水,罗熹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外套下摆扫过他的手背。
「晚上的电影,听说有职业球员客串。」罗熹拧开瓶盖,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你平时看篮球比赛吗?」
「偶尔看。」舒坤盯着自己的鞋尖,「就……奥运会的时候跟我爸看过。」
「那这次可以好好看看,里面的战术挺有意思的。」罗熹转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层金粉。
舒坤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点头:「嗯。」
下半场开始前,林晓雅抱着两瓶冰镇可乐走过来,把其中一瓶递给罗熹:「刚去小卖部买的,给你。」
罗熹接过来时说了声「谢谢」,手指碰到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滴在白色 T 恤上。
舒坤的目光落在那瓶可乐上,突然觉得手里的矿泉水瓶有点烫,他拧开盖子灌了一大口,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口的燥热。
比赛结束时,舒坤的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罗熹递给他一包纸巾:「擦擦汗,风大,别着凉。」
纸巾带着淡淡的薄荷味,舒坤擦脸时闻到那味道,突然想起罗熹身上的洗衣粉香,两者混在一起,竟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放学回家的路上,舒坤绕去小卖部,犹豫了三分钟,买了包跟罗熹同款的薄荷纸巾,塞进书包最里层。
晚饭时,舒妈妈盯着他碗里的米饭:「今天怎么吃这么少?是不是又在外面野疯了?」
「没有,」舒坤扒拉着饭粒,「晚上要去看电影,谭文斌约的。」
舒妈妈挑眉:「作业写完了?期中考试要是再掉名次,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早写完了。」舒坤把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我六点就出门,看完就回来。」
舒妈妈挥挥手:「去吧去吧,别跟谭文斌学坏,他上次考试又是倒数第五。」
舒坤没接话,心里却在算时间——离六点还有四十分钟,够他回家换件干净的外套。
他翻出衣柜里那件深蓝色的连帽衫,是去年生日舒爸爸给买的,平时舍不得穿,今天却对着镜子照了三遍。
出门时,舒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穿这么帅?去见小姑娘啊?」
舒坤的脸「腾」地红了:「妈!你说啥呢!」
「哟,还害羞了?」舒妈妈笑得眼睛眯成缝,「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走到校门口时,谭文斌已经等在那棵老槐树下,旁边站着罗熹,他穿了件灰色的卫衣,帽子戴在头上,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坤哥你可算来了!」谭文斌冲他挥手,「就等你了!」
罗熹抬头看过来,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换衣服了?」
「嗯,」舒坤的手指无意识地扯着连帽衫的绳子,「刚才那件出汗了。」
「挺好看的。」罗熹说完,转身往巷口的烤包子铺走,留下舒坤愣在原地,心跳像擂鼓。
谭文斌撞了撞他的胳膊:「听见没?罗熹夸你好看呢!」
舒坤的脸又红了,推了他一把:「别瞎说。」
烤包子铺前排着长队,谭文斌跑去插队,被老板娘笑着骂了句「小胖墩」,还是多塞了两个刚出炉的烤包子给他。
「趁热吃!」谭文斌把一个烤包子塞进舒坤手里,烫得他差点扔出去。
罗熹递来张纸巾:「慢点吃,别烫着。」
舒坤咬了一口,羊肉馅的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慌忙用纸巾去擦,却蹭得更花了。
罗熹看着他笑,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这么毛躁。」
舒坤的脸颊发烫,嘴里的烤包子突然变得没那么香了,只剩下心慌。
电影院里黑漆漆的,屏幕亮得晃眼,舒坤坐在中间,左边是谭文斌,右边是罗熹,空气里飘着爆米花的甜香。
演到扣篮镜头时,谭文斌激动地拍着大腿,舒坤却没怎么看进去,注意力全在右边——罗熹的呼吸很轻,偶尔会随着剧情轻笑一声,肩膀微微颤动。
有次舒坤转头时,差点撞上他的侧脸,两人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卫衣上的洗衣液味,跟自己书包里的纸巾味有点像。
舒坤猛地转回头,心脏跳得快要冲出嗓子眼,他盯着屏幕,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电影散场时,谭文斌还在念叨着刚才的扣篮:「太帅了!我以后也要练那种反手扣篮!」
罗熹笑着拍他的背:「先把你的肚子减下去再说。」
舒坤跟在他们身后,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偶尔交叠在一起。
走到岔路口时,谭文斌往左拐:「我家到了!明天球场见啊!」
剩下舒坤和罗熹并肩往前走,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嗒嗒」响。
「电影好看吗?」罗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挺好看的。」舒坤踢着路边的石子,「里面的扣篮确实厉害。」
「你要是想练,下次我教你。」罗熹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虽然咱们的篮筐没那么高,但姿势可以学。」
舒坤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
「当然。」罗熹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不过得先把基础练扎实,不然容易受伤。」
「好。」舒坤使劲点头,感觉心里像揣了块糖,慢慢化开了甜味。
路过六中饺子铺时,老板娘正关卷帘门,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放学啦?今天没吃饺子?」
罗熹停下脚步:「刚看完电影,下次再来。」
老板娘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笑得意味深长:「好嘞,给你们留新鲜的羊肉!」
舒坤的脸有点热,赶紧低下头往前走,罗熹跟在他身边,脚步不快不慢。
快到步行街口时,罗熹突然说:「其实林晓雅是我表妹,我姑姑家的。」
舒坤愣了愣,转头看他:「啊?」
「上次谭文斌瞎猜,我没来得及解释。」罗熹踢了踢路边的砖块,「她数学不好,总找我补课。」
舒坤的心里突然亮堂起来,像被月光照透了,他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哦。」
「你好像不太喜欢她?」罗熹的声音带着点试探。
「没有!」舒坤慌忙抬头,「我就是……不太认识她。」
罗熹笑了笑,没再说话,两人继续往前走,影子在月光下时而靠近,时而分开。
舒坤的家在步行街尽头的老楼里,罗熹的家还要往前再走两个路口,可这次舒坤没觉得路太短,反而希望能再长点。
「我到了。」舒坤站在楼道口,抬头看罗熹,月光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银边。
「嗯,上去吧。」罗熹往他手里塞了颗糖,「刚才买烤包子时顺手拿的,橘子味的。」
糖纸在手里沙沙响,舒坤捏着那颗糖,感觉手心发烫:「谢谢。」
「明天见。」罗熹往后退了两步,对着他挥了挥手。
「明天见。」舒坤转身跑进楼道,跑到二楼时忍不住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罗熹还站在原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沉默的守护。
直到罗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舒坤才蹦蹦跳跳地上了楼,掏钥匙时发现手心全是汗,糖纸被浸得有点潮。
打开门,舒妈妈穿着睡衣从卧室出来:「回来啦?电影好看吗?」
「嗯,好看。」舒坤把糖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意在舌尖炸开,「妈,我明天能早点去球场吗?」
「随你,别耽误写作业就行。」舒妈妈打了个哈欠,「快去洗漱睡觉,明天起不来又该赖床了。」
舒坤「嗯」了一声,走进卫生间时对着镜子咧嘴笑,嘴里的糖甜得有点发腻,可他舍不得吐。
躺在床上时,他摸出枕头底下的薄荷纸巾,凑到鼻尖闻了闻,又想起罗熹卫衣上的味道,两种味道在脑海里缠在一起,像此刻翻来覆去睡不着的自己。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舒坤数着光里浮动的尘埃,心里却在数今天跟罗熹说过的话。
一共二十七句,他想,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已经化得只剩点糖渣的糖纸,舒坤把脸埋进枕头里,突然觉得,这个国庆假期,好像会变得格外有意思。
第二天早上,舒坤是被自己笑醒的,梦里他投进了个超远三分,罗熹跑过来跟他击掌,掌心相触时的温度烫得他差点跳起来。
他抓过手机看时间,才六点半,比平时上学还早了一个小时。
舒妈妈在厨房煎鸡蛋,看见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吓了一跳:「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去练球。」舒坤扒拉着煎蛋,眼睛瞟着窗外,天刚蒙蒙亮,路灯还没灭。
「吃这么快干啥?」舒妈妈往他碗里舀了勺粥,「球场都没开门呢。」
「我去等。」舒坤三口两口扒完饭,抓起书包就往外冲,书包里装着昨天买的薄荷纸巾,还有颗没舍得吃的橘子糖。
巷口的篮球场果然空无一人,舒坤把书包往铁丝网边一扔,开始运球热身,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他练着罗熹教的三步上篮,想象着身后有个人在扶着自己的胳膊,喊着「慢点,注意节奏」。
练到第七遍时,身后传来脚步声,舒坤猛地回头,心脏跳得飞快。
是罗熹,他穿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瓶牛奶。
「这么早?」罗熹走到他面前,把其中一瓶牛奶递给他,「热的,小卖部刚煮好的。」
舒坤接过牛奶,瓶身温温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他低下头:「睡不着。」
罗熹笑了笑,走到篮筐下:「那正好,今天教你后撤步投篮。」
晨光慢慢爬上篮球场,把两人的影子从长拉到短,舒坤学着罗熹的样子后撤、起跳、投篮,偶尔投偏了,罗熹会捡回来扔给他,说「再来」。
有次球砸在舒坤的额头上,疼得他龇牙咧嘴,罗熹赶紧跑过来,伸手想碰又停在半空:「没事吧?」
「没事。」舒坤揉着额头,看见罗熹眼里的紧张,突然觉得不疼了,反而有点甜。
罗熹从口袋里掏出片创可贴,撕开包装递给他:「贴上吧,免得肿起来。」
创可贴是草莓图案的,粉嫩嫩的,舒坤的脸有点红,还是接过来贴在了额头上。
「有点傻。」罗熹看着他笑,眼睛里的光比晨光还亮。
舒坤的心跳又乱了,转身往篮筐跑:「要你管。」
那天的训练直到谭文斌喘着气跑来才停下,他看见舒坤额头上的创可贴,笑得直不起腰:「坤哥你这是被球打傻了?还贴个草莓的!」
舒坤瞪了他一眼,罗熹替他解围:「刚才练投篮不小心砸到的,贴个创可贴保险。」
谭文斌这才收敛了点,从书包里掏出个篮球:「快来快来,我爸昨天教了我个新招式,给你们露一手!」
舒坤站在罗熹身边,看着谭文斌笨拙地运球,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很好,有阳光,有篮球,还有身边的人。
他偷偷看了眼罗熹,对方正好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像电流窜过,舒坤慌忙低下头,却忍不住在心里数起了今天的对话——已经五句了,比昨天这个时候多了两句。
国庆假期的篮球场总是格外热闹,舒坤和罗熹、谭文斌几乎每天都泡在那儿,有时候打比赛,有时候练投篮,累了就坐在看台上喝冰镇格瓦斯,听谭文斌吹嘘他爸的「神技」。
舒坤发现罗熹其实很爱笑,尤其是在看谭文斌出糗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嘴角的梨涡也会变得明显。
他还发现罗熹数学很好,有次舒坤被一道几何题难住,罗熹拿过他的作业本,三两下就画出了辅助线:「你看,这样不就简单了?」
阳光透过他的指缝落在作业本上,舒坤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觉得那道几何题也没那么难了。
假期过半的时候,学校突然通知要补课,舒坤哀嚎着趴在桌子上,谭文斌在旁边幸灾乐祸:「谁让你假期光打球不写作业的?」
舒坤踹了他一脚,目光却不由自主往六班的方向瞟——罗熹应该早就写完作业了吧,他那么厉害。
补课时的教室闷热得像个蒸笼,舒坤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突然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抬头,看见罗熹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拿着本练习册,对着他比了个「出来」的手势。
舒坤的心跳瞬间清醒,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走廊里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得人精神了不少。
「这道题不会?」罗熹翻开练习册,指着其中一道函数题,「我看你作业本上空着。」
舒坤的脸有点红,他确实不会,还想着下午去问谭文斌,没想到罗熹看见了。
「嗯,不太懂。」舒坤挠了挠头,「那个抛物线怎么求来着?」
罗熹拉着他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拿出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你看,先设解析式,再代入已知点……」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点磁性,舒坤听着听着就走了神,目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阳光顺着笔尖往下淌,在草稿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听懂了吗?」罗熹突然抬头,撞进他的视线里。
舒坤慌忙点头:「懂、懂了。」
罗熹笑了笑,把草稿纸递给她:「那你自己再算一遍,我在这儿等着。」
舒坤低下头,假装演算,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他能感觉到罗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发顶,温温的,像午后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