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们，别靠我那么近啊》利季萌

4、少年未说口的话语

　　补完课放学时，舒坤被谭文斌拽着去买冰棍，罗熹走在他们身边，手里转着笔，偶尔踢踢路边的石子。
　　路过六中饺子铺时，老板娘探出头喊：「罗熹！你妈让你回家带两斤饺子，说你姑姑来了！」
　　「知道了阿姨！」罗熹应着，转身往饺子铺走，「你们等我会儿。」
　　舒坤和谭文斌站在门口等，谭文斌舔着冰棍说：「罗熹他姑姑就是林晓雅的妈吧？难怪他说林晓雅是他表妹呢。」
　　舒坤「嗯」了一声，眼睛盯着饺子铺的门，看见罗熹站在柜台前跟老板娘说话，侧影在暖黄的灯光里显得格外柔和。
　　「坤哥，你说罗熹学习又好，球又打得棒，人还长得帅，是不是特招女生喜欢？」谭文斌吸着冰棍，含糊不清地说，「我昨天看见三班好几个女生往他桌洞里塞情书呢。」
　　舒坤的心突然沉了一下，像被塞进了块冰，他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不知道。」
　　「我猜肯定是，」谭文斌自顾自地说，「换我是女生，我也喜欢他这样的。」
　　舒坤没接话，目光还停留在饺子铺里，罗熹正拎着两袋打包好的饺子走出来，塑料袋勒得他手指微微发红。
　　「走了。」罗熹把一袋饺子递过来，「老板娘非要塞给我的，说给你们尝尝，羊肉馅的。」
　　舒坤愣了愣，接过饺子时指尖碰到他的，还是凉凉的，像初秋的露水。
　　「谢谢。」他低声说，心里的那块冰好像化了点，有点甜。
　　「客气啥。」罗熹笑了笑，往家的方向走，「我先回去了，姑姑还在等我。」
　　「嗯，明天见。」舒坤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饺子袋有点沉，暖乎乎的贴着掌心。
　　「明天见。」罗熹挥了挥手，没回头。
　　谭文斌凑过来看他手里的饺子：「老板娘真大方，居然给这么多！坤哥，你说罗熹是不是对你有点不一样啊？」
　　舒坤的脸「腾」地红了：「别瞎说！」
　　「我没瞎说啊，」谭文斌啃着冰棍，「他给你的饺子好像比平时我们买的多，而且他刚才看你的眼神……」
　　「闭嘴！」舒坤推了他一把，转身往家走，心跳得像要蹦出来，手里的饺子袋晃悠着，发出「沙沙」的响声。
　　回到家，舒妈妈看见他手里的饺子，眼睛一亮：「哪来的？正好晚上不用做饭了。」
　　「罗熹给的，他姑姑来了，老板娘塞的。」舒坤把饺子放在厨房的案板上，声音有点小。
　　「罗熹？就是那个打球很厉害的男生？」舒妈妈挑眉，「他人还挺好，改天请他来家里吃饭啊。」
　　舒坤的脸又红了：「妈！不用了！」
　　「哟，还不好意思了？」舒妈妈笑着拍他的背，「快去洗手，我煮饺子给你吃。」
　　饺子煮好时，热气腾腾的，舒坤夹起一个放进嘴里，羊肉的香味在舌尖散开，比上次自己在饺子铺吃的还要香。
　　他突然想起罗熹说的「给你们尝尝」，「你们」里有谭文斌，也有自己，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又赶紧压下去，假装在认真吃饺子。
　　晚上写作业时，舒坤翻出罗熹给的草稿纸，上面的字迹工整好看，像他的人一样清爽。
　　他盯着那些演算步骤看了半天，突然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又画了个草莓图案的创可贴，画完才发现自己在傻笑，赶紧用橡皮擦掉，却没擦干净，留下淡淡的印子。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天气突然转阴，飘起了小雨，篮球场湿漉漉的，没法打球。
　　舒坤坐在窗边发呆，看着雨滴打在玻璃上，汇成小溪流往下淌，心里有点失落——今天见不到罗熹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谭文斌发来的消息：「坤哥，罗熹说去他家打游戏，他家有新出的《篮球小子》，去不去？」
　　舒坤的眼睛瞬间亮了，手指飞快地回复：「去！」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舒妈妈在后面喊：「下雨呢！带伞！」
　　「不用！」舒坤的声音从楼道里传来，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到罗熹家小区门口时，谭文斌已经在那儿等了，手里举着把大伞，看见他就喊：「坤哥！这边！」
　　罗熹家住在三楼，老式的单元楼，楼梯上贴着斑驳的墙纸，谭文斌一边爬楼一边嚷嚷：「罗熹家是不是有游戏机？我听说那款《篮球小子》超难抢的！」
　　舒坤跟在后面，心跳得有点快，第一次去男生家里，还是罗熹家，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在口袋里攥得紧紧的。
　　罗熹打开门时，穿着件灰色的居家服，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显得比平时柔和。
　　「进来吧，外面冷。」他侧身让他们进来，屋里飘着淡淡的饺子香，应该是中午吃的。
　　客厅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沙发上放着个篮球形状的抱枕，墙上贴着几张篮球明星的海报，舒坤认出其中一张是科比。
　　「我妈和姑姑出去逛街了，随便坐。」罗熹给他们倒了水，「游戏在我房间，走吧。」
　　罗熹的房间很小，靠墙放着个书桌，上面堆着几本书，还有个篮球模型，书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洒在摊开的练习册上。
　　游戏机连接在电脑上，屏幕上正显示着游戏界面，谭文斌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下：「快开始快开始！我选这个红发的前锋！」
　　舒坤坐在罗熹旁边的椅子上，椅子有点小，两人的胳膊偶尔会碰到一起，舒坤每次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一下，罗熹却像没察觉，专注地选着角色。
　　「你选哪个？」罗熹转头问他，呼吸轻轻拂过舒坤的耳廓，带着点温热的气息。
　　舒坤的耳朵瞬间红了：「随、随便。」
　　「那就选这个吧，」罗熹点了个蓝头发的后卫，「他投篮很准，适合你。」
　　舒坤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罗熹记得自己在练投篮。
　　游戏开始时，谭文斌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大喊大叫的，舒坤却有点心不在焉，注意力总在旁边的罗熹身上。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动作灵活，侧脸在屏幕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睫毛很长，投下淡淡的阴影。
　　有次舒坤操作失误，角色摔了个跟头，罗熹笑了笑，伸手过来帮他调整按键：「这里要按快一点，不然会被抢断。」
　　他的手指碰到舒坤的手背，凉凉的，舒坤的心跳突然乱了，游戏角色站在原地不动，被对方抢走了球。
　　「哎呀坤哥你咋回事啊！」谭文斌哀嚎着，「专心点！」
　　舒坤慌忙回神，却不敢再看罗熹，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
　　玩到一半，罗熹的姑姑带着林晓雅回来了，林晓雅看见他们，眼睛一亮：「罗熹，你同学啊？」
　　「嗯，我朋友，谭文斌和舒坤。」罗熹站起身，介绍道。
　　「阿姨好，姐姐好。」舒坤和谭文斌赶紧打招呼，有点拘谨。
　　「快坐快坐，」罗熹的姑姑笑着说，「我买了水果，罗熹，给你同学拿点。」
　　罗熹去拿水果时，林晓雅凑过来看游戏：「你们在玩《篮球小子》啊？我也会玩！」
　　谭文斌眼睛一亮：「真的？那一起玩啊！」
　　舒坤却有点不自在，尤其是林晓雅站在罗熹旁边看他操作时，他觉得空气都变得有点闷。
　　玩到下午，雨停了，舒坤和谭文斌该回家了。
　　罗熹送他们到楼下，递给舒坤一把伞：「刚才看天气预报，晚上可能还会下雨。」
　　「谢谢。」舒坤接过伞，伞柄是蓝色的，握着很舒服。
　　「假期结束了，明天上学见。」罗熹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明天见。」舒坤看着他，突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转身跟着谭文斌往小区外走。
　　走到路口时，舒坤回头看了一眼，罗熹还站在楼下，雨后天晴的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他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赶紧转过头，手里的伞晃悠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谭文斌在旁边嘀咕：「罗熹家真好玩，下次还去。」
　　舒坤「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心里想的却是——明天上学，又能见到罗熹了。
　　回到家，舒坤把伞靠在门口的墙角，伞面上还沾着点雨水，在灯光下亮晶晶的。
　　他走到书桌前，翻开作业本，突然在扉页上看到个淡淡的草莓印子，是昨天没擦干净的，像个小小的秘密。
　　舒坤笑了笑，拿出笔，在旁边写了两个字：「明天。」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他想，至少能在教室里看到罗熹，能在课间听到他跟别人说话的声音，能在放学的路上，偶尔跟他走一段。
　　这样就很好了，舒坤在心里对自己说，像藏着颗橘子糖，甜丝丝的，不敢让人知道。
　　夜里躺在床上，舒坤又想起罗熹房间里的篮球模型，想起他贴在墙上的科比海报，想起他帮自己调整按键时碰到的手指。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自己有点没出息，怎么会老想着一个男生呢？
　　可他控制不住，就像控制不住看到罗熹时加速的心跳，控制不住听到他名字时竖起的耳朵，控制不住在草稿纸上画下跟他有关的小记号。
　　窗外的月光又透过窗帘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细长的光，舒坤数着光里的尘埃，数到第一百零八个时，终于睡着了，梦里有篮球场，有饺子香，还有个穿着灰色卫衣的少年，对着他笑。
　　第二天早上，舒坤特意早起了十分钟，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又把罗熹给的草稿纸放进书包里，才背着书包出门。
　　阳光很好，洒在身上暖暖的，舒坤走在上学的路上，脚步轻快，心里揣着个甜甜的秘密，像揣着整个秋天的阳光。
　　他想，今天一定要跟罗熹多说几句话，至少，要比昨天多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