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药她超甜的》蓝人康康

3、观测报告的新项目

　　顾追晞的笔尖在“次级反应”四个字上方顿住，最终没有落下任何注释。他合上黑色笔记本，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旁边关于肉包和菜包哪个更能补充“演剧能量”的争论。

　　“观测中断。”
　　田曦薇转过头，嘴角还沾着一点豆浆渍：“啊？什么中断？”
　　“辅导。”顾追晞避开她的视线，目光落在她桌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今天不讲题。”他需要数据，不是情绪化的干扰。

　　田曦薇“哦”了一声，没多问，利索地抽出自己的练习册推过去。顾追晞拿起笔，直接在最近的错题旁画线。“这里。连接这两个点。”他的声音平稳。

　　整个课间，他讲了四道题。言简意赅，句句戳中要害。田曦薇听得极其认真，那股专注的热意和淡淡的橘子糖味形成一个稳定的力场，将他严密包裹。世界安静得只剩下纸笔摩擦的沙沙声。

　　参数稳定，环境适宜观察。他在心里记录。镇痛效果维持峰值。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主任老刘抱着一摞表格走进教室，宣布了校文艺汇演提前的消息。

　　“各班抓紧报节目，放学前定下大体方向。”
　　教室里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田曦薇几乎瞬间坐直，和后排的赵小刀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又被压下去。赵小刀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做了个“太难了”的口型。

　　田曦薇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还是举起了手。
　　“老师，班长，”她站起来，声音清亮，“我们排个小音乐剧怎么样？不用很长，歌可以选现成的，或者……我们自己试着改一点？”

　　她从桌肚里掏出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活页纸：“这是我之前和赵小刀商量时随便写的一点想法，有个大概的故事框架和几首备选歌……”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质疑声低低地蔓延开。

　　“音乐剧？太花时间了吧？”
　　“谁演啊？我可不会唱歌。”
　　“还要编剧情、排练，麻烦死了……”

　　那些纸还举在半空，田曦薇脸上的光一点点黯下去。她抿紧嘴唇，手指捏着那几张纸，指节微微发白。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的好奇，有的无所谓，更多的是不耐烦。一种微妙的尴尬和固执在她心里拉扯。

　　她慢慢放下手，却把腰杆挺得更直了些，声音没抖：“时间我们可以协调，找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剧本台词我可以多负责，歌也能大家一起选简单的……”

　　“说得轻巧，”陈浩懒洋洋地开口，打断了她的努力，“田大学霸，你负责写剧本？别到时候写出来没人看得懂，白白浪费大家时间。”

　　田曦薇的脸颊瞬间涨红了，不是羞愧，是恼怒和被轻视的火气猛地顶了上来：“陈浩！你——”

　　就在她话音刚起的瞬间——

　　“呃！”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压抑的闷哼。

　　顾追晞的钢笔笔尖猛地一顿，在摊开的英文书上划出一道深蓝扭曲的墨痕。一股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地窜过他的太阳穴！像一根冰锥狠狠扎了进去，耳鸣声尖锐地响起。

　　疼痛来源清晰无误——来自旁边那个瞬间被点燃、又因被否定而剧烈波动的变量。
　　她的情绪……能直接引发疼痛反弹？

　　他猛地攥紧手指，指节按压得失了血色。冷汗从额角渗出。

　　田曦薇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下意识扭头看他：“顾追晞？你没事吧？”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薄唇紧抿，像是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陈浩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本来就是啊，大合唱多省事，非要搞什么音乐剧，出风头也不是这么出的……”

　　顾追晞突然抬高了声音，那声音因为压抑着痛楚而显得比平时更加冷硬，直接切断了陈浩的话头：“音乐剧的效率未必低于大合唱。”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停顿了一下，太阳穴的抽痛让他呼吸微窒，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语气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客观分析：“合唱需要精准的和声与节奏统一，对集体配合度要求极高，任何一个人的失误都会放大。音乐剧形式更自由，可以扬长避短，根据每个人的特长分配念白、独唱或群演任务，反而能减少无效排练时间。”

　　他说完，教室陷入一片寂静。这番冷静到近乎无情的分析，像冷水一样浇熄了刚才浮躁的争议。

　　田曦薇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会开口，更没想到他的话能这么……有力量。一股暖流冲散了刚才的窘迫和愤怒，心里那点不灭的小火苗又蹭地冒了起来。

　　她立刻抓住机会，目光扫过全班，语气变得坚定：“顾同学说得对！我们可以调整方案，每个人都有适合的位置！愿意试试的同学，放学后我们可以留下十分钟，就十分钟！具体讨论一下分工和排练时间，如果大多数人觉得不行，我们立刻换大合唱，绝不耽误大家！”

　　她的目光亮得惊人，里面有一种执拗的、不肯熄灭的劲头。

　　表决惊险过关。

　　下课铃响，众人散去。田曦薇长出一口气，几乎是虚脱地瘫了一下，但马上又弹起来，兴奋地抓住赵小刀的胳膊：“小刀！我们成功了！第一步！”
　　赵小刀也笑了：“行啊你！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跟陈浩打起来。”

　　田曦薇松开她，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追晞，笑容灿烂：“顾追晞！刚才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特别差……”
　　顾追晞已经恢复了常态，正在慢条斯理地擦掉书上那道墨痕。

　　“没事。”他避开她过于灼热的视线，收拾书包，“剧本。你什么时候能写完大纲？”
　　“啊？哦！我……我今晚就写！”
　　“嗯。”他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写完后给我。”
　　“给你？你要看吗？”
　　“校对。”他垂下眼，“避免出现像你数学题一样的逻辑错误。”

　　田曦薇：“……” 刚刚涌起的澎湃感激之情差点被噎回去。

　　看着他冷淡离开的背影，她又看看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想法”，忍不住咧嘴笑了，小心地把纸抚平。

　　而走在前面的顾追晞，指尖按了按终于恢复平静的太阳穴。
　　动机达成：环境噪音源（争议）已消除，变量情绪恢复高能量状态，镇痛效果持续。
　　新增观测任务：评估剧本逻辑，防止因变量受挫引发疼痛反弹。
　　结论：投资时间维护变量稳定性，是必要选择。

　　只是这样。他对自己说。

　　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她刚才那双眼睛——被质疑时短暂的黯淡，以及随后燃起的、更亮、更执拗的光。

　　那种光，让他太阳穴残留的刺痛感，变得有些陌生。

　　放学后，田曦薇果然拉着赵小刀和一些愿意留下的同学围在一起。顾追晞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看似在看书，实则听着那边的动静。

　　“这里，男主角的独白可以再缩短一点，不然台下会闷。”
　　“这首歌调有点高，副歌部分我们可以改成合唱，降个调？”
　　“陈浩！你别躲！这段反派台词非你莫属，就几句，不用唱！”

　　她的声音清亮，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遇到分歧时会耐心解释，也会果断拍板。那种充满活力的掌控感，和数学课上咬着笔杆发愁的样子判若两人。

　　顾追晞翻过一页书，目光掠过书页上方，落在她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红的侧脸上。

　　观测补充：变量在特定领域（文艺策划）展现出高度组织性与执行力。情绪价值与实用价值均高于预期。

　　突然，田曦薇那边卡壳了。关于结局的处理，几个人争论不休，谁也说服不了谁。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卷着纸张边缘，刚才的自信肉眼可见地消退，气息也急躁了些。

　　几乎是立刻，顾追晞感到太阳穴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的牵拉感。疼痛的预警。

　　他合上书，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讨论声停了下来，几双眼睛看向他。

　　顾追晞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落在田曦薇桌上那张画满箭头的结局流程图上，声音平淡地听不出情绪：“第二个方案。留白比直白的说教更有张力。”

　　他说完，拿起书包，径直离开了教室，留下一屋子愣住的人。

　　田曦薇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流程图，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对哦！留白……我怎么没想到！”她猛地一拍手，兴奋地对其他人说，“就按顾追晞说的，用第二个方案！我们接着往下对……”

　　走到教室外的顾追晞，听着里面重新响起的、比之前更加顺畅热烈的讨论声，感受着脑海中那丝若有若无的牵拉感彻底消失。

　　问题解决。镇痛效果恢复。
　　他走下楼梯，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

　　心里那份关于“变量田曦薇”的观察报告，似乎需要增加一个新的、待研究的条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