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痛药她超甜的》蓝人康康

13、她的战场

　　沈皓抱着那双闪得晃眼的库里战靴，脚底下蹬得飞快，心里一半是得了宝贝的狂喜，一半是被顾追晞那副鬼样子激出来的仗义。

　　等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教室里闹哄哄的，田曦薇正坐在位子上，对着一道数学题皱眉头，笔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戳着点。
　　小田！田姐！田哥！”沈皓咋咋呼呼地蹦到她桌前，成功吸引了全班包括田曦薇在内的目光。

　　田曦薇抬起头，眼里还带着点解题不顺的烦躁：“干嘛？捡钱了？”

　　“比捡钱牛逼！”沈皓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兴奋劲儿压不住，“你猜怎么着？我有个远房表姨……呃，她同事的闺女！反正就是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表演老师！叫许静！你知道吗？超级大牛！”

　　角落里，顾追晞几乎将整个人缩进垒起的书墙后面。太阳穴一抽一抽地，那是极度缺乏睡眠和高度精神紧张的后遗症。

　　沈皓塞给他的那瓶功能饮料只提供了短暂的虚假亢奋，此刻糖分耗尽，疲惫如同潮水般更凶猛地反扑回来。他死死攥着笔，指节泛白，强迫自己盯着桌上的物理题，但每一个字母都在扭曲跳动。全部的感官却像雷达一样，死死锁定着田曦薇的方向。

　　他听到沈皓咋咋呼呼的声音，听到那番漏洞百出的说辞，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
　　田曦薇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许静？”她好像在网上搜资料时隐约见过这个名字，但一时没对上号。

　　“对！就她！”沈皓赶紧把那张攥得有点皱的纸条掏出来，像递什么机密文件一样塞给她，“我表姨……那边的人，在网上看到你比赛那个视频了，就‘人工智能’那个，惊为天人！直接联系到我这儿了，说许静老师想跟你聊聊！让你赶紧发邮件到这个地址！”

　　田曦薇愣住了，接过那张纸条。上面是一个手写的邮箱地址，字迹工整甚至有点刻板，不像沈皓平时狗爬的字。

　　她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扯呢？

　　这谎撒得也太没技术含量了。沈皓家几口人她门儿清，从来没听说有什么艺术圈的远房亲戚。

　　但她没立刻戳穿。因为“许静”这个名字，和她隐约的记忆对上了。她立刻拿出手机搜索，当许静那些显赫的履历和业内评价出现在屏幕上时，她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这……好像是真的？

　　可是为什么是通过沈皓？还这么拐弯抹角？

　　她盯着沈皓，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沈皓被她看得发毛，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鞋盒，眼神开始飘忽。

　　就在田曦薇准备开口追问的时候，赵小刀凑了过来，一眼瞄到纸条，惊呼一声：“许静？！我天！小田，真的是那个许静！我之前查资料看到过，她超厉害的！但是听说特别难接近！”

　　赵小刀的惊呼像是一锤定音，瞬间冲散了田曦薇心里的那点疑虑，被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取代。

　　她顾不上深究沈皓那漏洞百出的说辞了，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小心翼翼地存好那个邮箱地址，仿佛那是通往新世界的唯一门票。

　　“谢了，沈皓！”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回头请你喝奶茶！最大杯！”

　　“嘿嘿，小意思小意思！”沈皓松了口气，抱着鞋盒溜回了自己座位，感觉自己完成了一项史诗级任务。

　　整个下午，田曦薇都处于一种高度兴奋和紧张的状态。她课也没心思听了，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打腹稿，思考该怎么给许静老师写这封至关重要的邮件。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

　　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最温柔的潮汐，瞬间淹没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手臂一软，额头重重抵在冰凉的桌面上，几乎是下一秒，意识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他甚至没来得及调整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就在课间的喧闹声中，昏睡过去。手里的功能饮料好像变成了超大杯奶茶。

　　而另一边，田曦薇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高度兴奋和紧张的状态。她课也没心思听了，指尖在屏幕上飞快跳跃，搜索着关于许静的一切信息，越看，眼睛里的光就越亮。放学铃一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像一阵风。

　　她需要立刻回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打那场至关重要的仗。

　　冲进家门，父母正在准备晚饭，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滞。

　　田曦薇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躲回房间。她放下书包，深吸一口气，走到厨房门口，声音清晰而平静：“爸，妈，我们谈谈吧。关于艺考，关于我的未来。”

　　母亲擦手的动作一顿，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父亲也关小了炉火，转过身看着她，表情严肃。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田曦薇抢先开口，堵住了父母可能的说教，“担心文化课，担心我考不上好大学，担心这条路太窄，将来没饭吃。”

　　她目光扫过父母，语气诚恳却坚定：“我先说文化课。我不是没努力，你们看我每天的作业、试卷，错的题我都有在改，在问。但你们也得承认，人和人不一样，我在数理化上，可能真的缺少那根筋，拼死了，也就是个普通本科的线。这是我的短板，我认。”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里注入了热度：“但是，爸妈，你们看我站在台上的时候吗？看我排练一个动作、一句台词反复磨上百遍的时候吗？那才是我真正发光、真正感觉自己是活着的时候！这不是一时兴起，是从小到大，只要有机会我就想去摸一摸、试一试的东西！我为之付出的时间和汗水，一点都不比那些熬夜刷题的人少！”

　　她拿出手机，点开自己偷偷存的那些排练花絮——有她对着镜子练习到眼眶发红的样子，有她深夜还在写人物小传的侧影，还有市级展演获奖后她抱着奖杯又哭又笑的瞬间。

　　“这是我的热爱，也是我可能比很多人都多一点点的天赋和努力。”她滑动屏幕，最后停留在许静的简介页上，将手机屏幕转向父母，“而这条路，也并不是完全漆黑一片。许静老师，戏剧学院的教授，业内顶尖的导师。她今天通过别人看到了我的比赛视频，主动递来了机会，愿意了解一下我。”

　　她看着父母脸上闪过的惊疑和动摇，掷地有声地抛出最后的筹码：“我需要你们的支持，让我去抓住这个机会。如果我得到了许老师的认可，就证明我这条路有走下去的价值。如果最后证明我不行，或者我试过了发现它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保证，立刻回头，安安心心备战高考，绝无二话！”

　　她说完，客厅里陷入一片长长的寂静。只有锅里煮着的汤发出轻微的咕嘟声。

　　母亲看着屏幕上许静那些显赫的履历和学生评价，又看看女儿那双亮得灼人、写满渴望和决绝的眼睛，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别开了脸。

　　父亲沉默的时间更久。他的目光在女儿倔强的脸庞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移动，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声音有些沙哑：

　　“等回复吧。”

　　他没有看田曦薇，目光投向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又补充了一句，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服自己：“等你说的那个许老师……的回复。”

　　没有立刻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等回复吧。”

　　这三个字，对于田曦薇来说，不亚于任何一场比赛的胜利宣言。她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鼻尖发酸，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好！谢谢爸，谢谢妈！”

　　她转过身，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背紧紧抵着门板，才允许自己激动地大口呼吸，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却是喜悦的。她知道，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一番话，为自己撬开了一条缝隙，赢得了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机会。

　　而此刻的教室里，同学们早已走光。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透过窗户，落在顾追晞沉沉睡去的侧脸上。他睡得极沉，甚至发出了极轻的鼾声，眉宇间还残留着未曾散尽的疲惫和焦虑，但嘴角却无意识地微微松开了。

　　直到巡楼的保安用手电筒照进来，光柱晃过他的眼睛，他才猛地惊醒，茫然地抬起头，发现窗外已是夜色浓重。

　　他愣了几秒，才猛地抓起书包，踉跄着跑出空无一人的教学楼。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他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小剧场打工人”的微信对话框，手指悬停了很久，最终只发出两个字：

　　「谢谢。」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客气啥！妹妹联系老师了没？有消息吱一声啊！」

　　顾追晞看着那条回复，心里那点不确定的漂浮感，似乎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稍稍倚靠的石头。他收起手机，快步融入夜色之中。

　　他知道，他守望的第一关，似乎，暂时是过去了。而真正的考验，对于田曦薇来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