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光症》LumenScars

5、第 5 章

　　电话在掌心里震动，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周野妈妈还在厨房里哼着歌，水流声哗啦啦地响。周野站在楼梯口，怀里抱着刚翻出来的干净睡衣，表情凝固在“你要走了吗”的错愕里。

　　我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我爸的声音从听筒里碾出来，每个字都裹着酒气。

　　背景音里传来玻璃杯重重砸在桌上的闷响，我几乎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样子——领口扯开，眼睛充血，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皮带扣。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马上回来。”我挂断电话，指甲在虎口的疤上掐出一个月牙形的红痕。

　　周野妈妈擦着手从厨房探出头：“要走了？至少带点饼干……”

　　“不用了。”我后退半步，撞到玄关的鞋柜。柜子上摆着周野小学时的照片，他穿着恐龙睡衣，被爸爸扛在肩膀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周野突然拽住我手腕：“我送你。”

　　他手心很烫，像块晒了一整天太阳的石头。我抽回手，喉咙发紧：“不用了我爸在等我。”

　　这句话像某种咒语。周野妈妈的表情变了，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下大了，水珠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

　　“带伞。”她匆匆从壁挂盒里抽出一把长柄黑伞，金属扣上刻着“周”字，“让野野送你到地铁站。”

　　周野已经套上了外套，鞋带都没系好就往外冲。他妈妈揪住他后领：“穿雨靴！”

　　雨幕把路灯切成碎片。周野执意把伞往我这边倾斜，自己左肩很快湿透。

　　“你爸……”他踩过一个水坑，“很凶？”

　　地铁口的光惨白刺眼。我接过伞，闻到手柄上残留的柠檬洗手液味：“他今天生日。”

　　周野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他突然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有事就打电话。”

　　他把一张纸片塞进我的手里，我低头看，是周野名片，上面写着“骨科医生”。

　　我摇头，把名片推回去。

　　钥匙插进锁孔时，屋里传来电视广告的嘈杂声。我爸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个没拆封的蛋糕盒，包装丝带已经被捏得皱巴巴。

　　“还知道回来？”他眼皮都没抬，手里转着打火机。

　　我沉默地换鞋，闻到空气中浓重的烟味——他今天抽得比平时多。

　　皮带抽在茶几上的脆响让我浑身一颤。

　　“老子等了一晚上！”蛋糕盒被扫到地上，奶油溅在墙纸上，像一滩融化的雪，“你他妈野哪去了？”

　　第二下抽在我小腿上时，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屏幕亮起，周野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跳出来：

　　[到家了吗]
　　[我妈非要我给你装饼干]
　　[明天早上校门口等你]

　　皮带扣刮过颧骨，血珠渗进嘴角，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我蜷在墙角数呼吸，听见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周野发来的照片：他妈妈把烤焦的饼干重新摆盘，旁边画了个笑脸。

　　血滴在屏幕上，把那个笑脸染红了。

　　我又想起来上个月在便利店和上个周在器械室他说的话：“程予安，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我冷笑一声，如果你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会愿意和我做好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