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光症》LumenScars

4、第 4 章

　　周野妈妈发来的地址在城东的别墅区，不是我在周野学生证上看到的那个，应该是他的另一个家，离学校四站地铁。我站在铁艺大门前，手指悬在门铃上方，迟迟没按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放我爸的鸽子，来一个连朋友都说不上的人家里做客。

　　透过栏杆能看到院子里开满绣球花，白色秋千被风吹得轻轻摇晃。二楼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隐约能听见钢琴声。

　　门突然开了。

　　“小安？”周野妈妈站在门口，围裙上沾着面粉，手里还拿着锅铲，“野野说你可能会迷路，非要下楼接你。”

　　她比手机中年轻，笑起来眼尾有细细的纹路，可以忽略，和周野一样有颗虎牙，笑起来就像一个未经世事的甜美少女。

　　客厅里飘着奶油炖菜的香气，茶几上摆着几本相册。周野盘腿坐在地毯上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螺旋。

　　“我爸临时有手术，”他头也不抬，“说下次专门给你做海鲜意面赔罪。”

　　苹果皮断了。他啧了一声，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我妈非说你太瘦。”

　　厨房传来烤箱“叮”的声音。周野妈妈端出一盘烤饼干，形状歪歪扭扭的，有几个甚至焦了边。

　　“第一次做，”她有点不好意思，“野野说你喜欢甜的。”

　　我咬了一口，糖放多了，甜得发苦。周野在旁边憋笑，被他妈用擀面杖轻轻敲了下脑袋。我强忍住把饼干吐出来的冲动，朝周野妈妈友好的笑：“谢谢您，很好吃。”

　　“小安，”她突然认真地看着我，“野野说你总不吃午饭？”

　　周野猛地咳嗽起来，耳根通红。我捏着饼干的手指微微收紧，糖粒粘在虎口的疤上。

　　“我……”

　　钢琴声停了。一个穿公主服的小姑娘从楼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洋娃娃。

　　“哥哥回来了！”她抱住周野，目光落在我身上，“这是小安哥哥吗？”

　　周野妹妹比客厅的全家福上高一点还胖一点，圆圆的小脸，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说起话来甜甜的软软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你好，小公主。”

　　“你长的好好看。”周小宝抱住我的腰，“我喜欢你！”

　　周野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开：“注意点分寸！”

　　“听野野说你物理可好了。”周野妈妈倒了杯热牛奶推给我，全然不理会打闹的兄妹俩，“他上次月考大题全错。”

　　“妈”周野哀嚎一声，抓起抱枕砸过去，被周小宝轻松接住。

　　“你叫什么！你自己物理多差你不知道吗！”

　　晚餐比想象中安静。周野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炖牛肉、奶油玉米、蒜蓉面包……我的盘子很快堆成小山。周野在桌子底下踢我，小声说：“吃不完给我。”

　　饭后周小宝上去玩游戏机，想让我也去。周野不同意，两个人又吵了一架，最后以剪子包袱锤决定胜负。我在一边插不上话，只能看着他们，周野赢了。临走前周小宝恋恋不舍的看着我：“小安哥哥，我们下次再一起玩。”
　　然后她抬起头坏笑看向周野：“下次来，我给你看看周野小时候光屁股的照片。”

　　周野惨叫一声扑过去捂他周小宝的嘴，被她逃掉了。

　　我帮周野妈妈洗碗时，周野妈妈突然问我：“小昭，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水龙头哗哗响着。我盯着泡沫里的碗碟，想起我爸喝醉后砸碎的玻璃杯，和我妈化妆台上永远拧不紧的口红盖子。

　　“他们……很忙。”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把擦干的盘子放进橱柜。

　　“野野，”她转头喊自己儿子，“去把客房收拾出来，小安今晚住这儿。”

　　周野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亮得像星星：“真的？”

　　我张了张嘴，还没回答，手机突然响了。

　　是我爸。

　　屏幕上闪烁着“来电人：父亲”，像某种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