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光症》LumenScars

10、第 10 章

　　雨砸在空调外机上，像有人不停倾倒石子。

　　我爸又开了一罐啤酒，泡沫涌出来漫过他的手，滴在地板积灰的缝隙里。他盯着那摊污渍，突然嗤笑出声。

　　“李婉华…”他把这个名字在齿间碾磨，“当年在护士站哭鼻子的小丫头，现在人模狗样的。”

　　我妈像闻到血味的鲨鱼凑过去：“你们真谈过？”

　　啤酒罐被捏瘪，铝片割破他掌心，血混着酒液往下滴。他浑然不觉，眼神涣散地望向窗外：“她当年求我带她走…现在住翠湖别墅？”

　　我突然想起周野妈妈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想起她指尖的面粉香和塞药膏时轻颤的睫毛。胃里翻搅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分手？”我妈急不可耐地追问，指甲几乎掐进他胳膊。

　　打火机咔嗒燃起火焰，他盯着火苗幽幽地说：“她怀孕了。”

　　时间凝固了。雨声、冰箱嗡鸣、电视机雪花噪音全部退潮，只剩下打火盖开合的金属脆响。

　　我妈猛地抽气：“周野…”

　　“我的种。”这三个字像子弹射穿空气。他咧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那女人说周明衡不能生，找我借个种…现在倒真成了周夫人？”

　　啤酒罐砸向墙壁，褐色的液体顺着婚纱照流淌下来。照片里我爸妈僵硬地笑着，背景布幔露出破绽。

　　我妈突然疯狂大笑，笑得眼泪迸出来：“周明衡替别人养儿子？周野居然是你…”

　　她突然顿住，视线像刀片刮过我：“那许昭跟周野不就是…”

　　“兄弟”两个字没说出来，但我爸的表情已经回答了。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皮带扣拖在地上叮当作响：“明天去找李婉华…该付抚养费了。”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周野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弹出来：

　　【你爸没事吧】
　　【药膏我擦干净了】
　　【明天篮球决赛来看吗】

　　最后一条是照片：他对着浴室镜子笑，左眼底下那颗痣在蒸汽里模糊，虎牙白得刺眼。

　　我冲进厕所呕吐。酸腐物冲进下水道时，看见虎口的疤在灯光下泛白，像枚褪色的月亮。

　　回到客厅时，我爸正用带血的手攥着我妈头发：“敢说出去就弄死你。”
　　她却笑得癫狂，口红糊到牙齿上：“当然不说…这可比电视剧精彩多了。”

　　凌晨三点，我在冰箱嗡鸣声中听见他们卧室传来怪响。门缝底下漏出灯光，我妈的声音粘腻得陌生：

　　“周夫人平时穿什么内衣…你也知道？”

　　啤酒罐滚过地板的声音像闷雷。

　　我摸出藏在床垫下的手机。周野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十分钟前：

　　【下雨伤口疼吗我妈说你是她见过最乖的小孩】

　　荧光屏的光照亮虎口的疤，照亮屏幕上他虎牙尖上一点反光。

　　远处传来救护车鸣笛，像为某个尚未发生的悲剧提前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