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竹蜻蜓 ...
-
文禾之来的时候，宋亦失在房间里收拾。
只要没有柜子下面那个行李箱，文禾之都觉得这里没人住，又空又素，旅馆都不是这样的。
“怎么柜子里不摆东西？”
宋亦失回头看向文禾之，一个陌生人。
“没敲门，是我唐突了，抱歉。”文禾之透出歉意的微笑，开始自我介绍：“咳咳咳，我是文禾之，你哥哥的朋友。你哥哥最近有事，所以这几天我带你，办个入学什么的。”
“你好，我是宋亦失。”宋亦失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柜子，听话的回答问题：“我的东西很少的，行李箱里就可以放。”
文禾之挑了挑眉，觉得宋寻亦捡了个人机。
“没事啊，这有什么？你随便放，当你自己家就行。”
宋亦失顿了一下，看着衣柜，点了一下脑袋。
文禾之看着他的反应，微眯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算啦，随你。”
“快收拾好东西，楼下见。”文禾之转身，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头道：“先只带书包吧，住不住宿再议。”
“好。”
阿姨已经离开，文禾之下楼，从冰箱里拿可乐的功夫，宋亦失已经背着书包下来了。
“你在江林的成绩怎么样？”文禾之打方向盘，顺带看了眼表，三月底。
“期中了？你们期中就是一摸吧？”
宋亦失回答：“是的，满分不加体育700，我考了612。”
“那还可以啊。六月中旬就中考吧。”
“别担心，你哥不会给你任何压力的，顶多是一些鼓励话。两个月要好好努力，还有那半个月够适应吗？”
宋亦失点头嗯了声，然后时不时看向文禾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南院一中的初三部今天组织了野炊，处理好入学后，文禾之带他去教室放书包。
班主任已经去南院郊区的森林公园带领班级野炊了，副班林老师询问是否要去，被文禾之拒绝了。
“没关系，快饭点就不去了，我们明天直接来上课。”然后转头对宋亦失说：“可以吗？”
宋亦失点头。
“中午想吃什么？”
“谢谢，我不挑。”
文禾之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别这样啊，我也有选择困难症的，你快说，你喜欢吃什么？”
宋亦失不说话了。
文禾之表示真的人机，随便带他去了路边一家KFC“那就随便吃点吧。”
文禾之点完后将点单平板拿给宋亦失，示意他点单。
宋亦失突然开口问：“禾之哥，你和……我…哥哥，经常在一块吗？”
文禾之头也没抬“差不多吧，我们是同学，怎么啦？”
“我今天好像惹他生气了。”宋亦失说完又沉默下来，这时文禾之还没嗯完就看见弹出的消息，一下激动，拨打宋寻亦的电话。
讲了几句，注意到旁边的人似乎有话要说，并且指着手机做了个摆手的动作。于是拿远了手机，听他道：“我今天起得有些晚了，然后他好像来叫我，但开门没有说话，后面阿姨来叫我，他出来时他已经走了。”
文禾之皱眉道：“这没什么啊？别多想，他是有事情……”
那边宋寻亦问道。
文禾之刚想说什么被打断，宋亦失又摆了摆手，于是话卡了一半。
对面宋寻亦感到有点不耐。
片刻又拿远了手机，听宋亦失小声道：“可以替我向他道歉吗？他好像……。”
电话里又有声音，文禾之忙着听手机里的声音，刚要开口，又被宋亦失连连摆手给打断。
文禾之只好草草挂了电话，听宋亦失说了一大堆。只感觉幼稚，敏感，还有点揪心。
“我确实昨天晚上睡晚了，然后…然后…”
“我可以自己去学校的，我不会麻烦你们的，早餐可以不用等我的，没关系……”
文禾之听着，表示会跟宋寻亦说明白并给予安慰。
“我觉得KFC的可乐比一般的都要好喝，你尝尝。”文禾之将番茄酱挤到炸鸡上。
“这都是小事，宋寻亦不会计较这些的，你们可是一家人啊，没关系没关系，真没关系……”
下午逛商业楼逛了一下午，就当散散心，买买生活用品了。
最近考试越来越频繁，又是一次通宵。
宋寻亦有些疲惫的靠着椅背，随手点开手机，几个小时前有文禾之发来的消息——宋亦失的中考二模成绩。
关于宋亦失学校的事情，宋寻亦不关心也没精力关心。小朋友放学回家也不跟自己分享这些事情。
草草翻了几下，都挺好的，根本不需要操心。
宋寻亦合上笔记本，喝了口水，扑倒在床上，将毛绒玩具抱在怀里，好舒服。伸手关掉壁缝灯，留下小夜灯照的房间很温馨。
文禾之住院期间，宋寻亦经常来看他。
某次周末，宋亦失也来了。
“下午好，现在感觉怎么样？”宋亦失推开门打招呼，后面跟着提着水果宋寻亦。
将东西放到床头柜上，道：“给你带了一些水果，记得报销。”听到这话，文禾之懒得搭理，转头看向宋亦失，笑着回应：“感觉还行。”
宋亦失笑了笑，去翻袋子里的东西，有苹果，蓝莓，还有小番茄。
文禾之问：“这些谁挑的？”
“苹果是我挑的，蓝莓和小番茄是哥哥挑的。”
“告诉他，我讨厌番茄。”文禾之选择对宋寻亦视若无睹“还是阿失体贴，谢谢。”
“没事的，吃苹果吗？我帮你洗。”
“行，谢啦。”
宋亦失拿了一颗苹果，顿了一下，转头问站傍边的宋寻亦：“你要吃一个吗？”
“不要苹果，你顺便洗一下蓝莓吧。”
“好。”
宋寻亦坐在傍边的沙发上，在手机上打字，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上初中那会儿每月多少零花钱？”
“我个人大概两三千吧。”文禾之想了想“在美国有人照顾我，大部分生活支出都不是我管。”
宋寻亦点点头。
“小朋友的生活费啊？你该不会还没给过吧？”
“给了，这个月我只给了两千。”
“嗷。”文禾之点头道：“看着给吧，让他不够跟你说就好了。”
工作日的早晨都是宋亦失自己走路上学，今天刚好完成考试并且成功签下合同，宋寻亦难得轻松，心情也不错，于是主动提出送宋亦失上学。
很早，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餐，宋亦失穿戴整齐坐在餐桌前吃饭，而宋寻亦姗姗来迟。
“你吃的怎么样？七点了，感觉要来不及了，你什么时候上课？”宋寻亦边下楼边整理外套后面的帽子。
“七点三十早读，不着急。”
宋寻亦嗯了声，在他对面坐下，阿姨今天做的鸡肉三明治超级好吃，宋寻亦毫不吝啬的夸奖，宋亦失也表示肯定。
宋亦失伸手去拿桌子中央的蓝莓时，宋寻亦注意到了他的手，均匀的，白白的。
但很快皱起眉头，道：“你指甲干嘛了？”宋寻亦看到指甲盖很短，显得整个手都不好看了。
宋亦失对这个事情异常敏感，一下缩回了手，道：“没事，没干嘛……”
“咬指甲？”
“不是，我没……是剪的。”
“你就是……”
宋寻亦打断他说话，伸手摊在他面前示意拿手给他，宋亦失把手放到桌子底下，道：“我以前学古筝，然后……”
这个借口编的实在牵强，宋亦失不好怎么说。
宋寻亦不买账“你学过古筝？”
收获对方的点头后，接着道：“这不是借口哦，你的手这么好看，要养起来知道吗？”
宋亦失点头表示知道，手还是没伸出来，宋寻亦只好将手收回，但没有作罢“放学后我来接你，去看医生。”
宋亦失听到这句话，猛地抬头道：“为什么要看医生？！”
宋亦失沉默下来，宋寻亦看着他这副模样。
最后还是在放学的时候听话的跟宋寻亦去看了医生，还是个中医，宋亦失全程都没有说话。
“咬指甲喝这个啊？”宋寻亦看着医生从柜子里拿出一盒葡萄锌口服液。
“是的，这个一天喝两次，上午下午各一次。”
“行，拿两盒。”
宋亦失站的远，低着头，站得很人机。
宋寻亦付了钱，让宋亦失来提袋子：“要记得喝，知道吗？一天两次，上午下午。”
“知道了。”
之后的上学，门口穿鞋子时听见楼上开关门声，宋寻亦站在上面，撑着扶手，冲他道：“葡萄锌，拿了吗？”
宋亦失不说话，默默的去柜子上拿。
“拿两瓶嗷。”
“嗯……”
之后的放学，宋亦失门口脱鞋子，一向很忙的宋寻亦坐在沙发上，从笔记本中抬起脑袋看过来：“按时喝了吗？”
“喝了。”
“看看手。”
“……”
“一般吧，继续坚持。”
“……哦”
南院西郊的国家级森林公园，占地广阔，风景宜人，中心有一池潭水，周围沿伸着一块草地。
“庆祝中考结束，来你出来玩。”
宋寻亦出门时没说干嘛，到了目的地才开口。
六月天是晴朗的，蓝天白云。小孩童真的嬉笑，还有……漫天竹蜻蜓飞舞。
“那是……竹蜻蜓？”
穿过林间长廊，树荫斑驳，飞鸟掠影，豁然开朗后，阳光有些刺眼，他看见竹蜻蜓旋转，降落，星星点点，欢笑弥漫不止。
“Bamboo dragonfly ”festival.
真是幸运。
“南院的彩蛋节嘛，你不知道？”
宋亦失摇头。
“你班上同学没说过这个吗？”
“我跟他们不熟。”
宋寻亦抬手压了一下宋亦失的鸭舌帽，道：“南院有个“竹蜻蜓节”在这里，每年不定时会举办，能不能碰到全看运气了。”
“关于这个节日，我也没参加过。”
宋寻亦对着宋亦失笑，歪了歪脑袋示意“走吧，一起去玩。”
围栏架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竹蜻蜓，旁边的工作人员正在分类，宋寻亦过去拿起一个竹青色的，道：“挺漂亮的。”
“下午好，对于你能够参加今年的“Bamboo dragonfly ”festival表示祝福，很高兴见到你，玩得愉快！”工作人员从盒子里拿出一枚纪念徽章递给宋寻亦，突然看到了后面跟着的宋亦失，于是也表示了祝福。
宋寻亦接过徽章，转身拿给宋亦失，然后回头接下了工作人员的第二枚徽章。
“真是别致，谢谢。”将徽章放进口袋里。
宋亦失也礼貌表示感谢。
周围有小桌子，可以DIY竹蜻蜓。宋寻亦看到一群小朋友坐在小板凳上玩，于是转头问宋亦失：“想看那里，好像可以亲手制作诶，想去玩吗？”
宋亦失顺着视线看过去，道：“人有点多，我们待会去吧。”
宋寻亦边点头边掰开徽章后面的吸铁石，慢条斯理的将徽章扣在宋亦失的左边衬衫上。不知道是指尖还是吸铁石，凉意令他不由微微缩了一下。
“挺漂亮的。”宋寻亦拍了一下徽章。
草地上大多都是伴侣和家长孩童，亦或是坐着，亦或是奔跑。竹蜻蜓不断向上飞去，盘旋一阵飘落下地，然后又被拾起放飞……
宋亦失捧着竹蜻蜓，指尖贴合摩擦，竹青色渲染开天空，乘着风萦绕，自由的，宁静的。宋亦失视线追随，看着它，看着它落下来，被人接住。宋寻亦握着竹蜻蜓，对着宋亦失笑得灿烂。
“感觉你总是愣愣的，看来我还是要多了解一下你啊，你眼底有事，我看着心堵啊。”宋寻亦站在离他几步远的位置，对着他，让竹蜻蜓再次升空，没有风，却也稳稳的，不偏不倚的，向着宋亦失的面前飞去，慢慢地伸手，轻松握住。
“这只好听话，我能带走吗？”
“能吧？不知道诶，没关系，要是不让带走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一下。”宋寻亦笑意盎然道。
工作人员表示没问题。
“谢谢。”
“不客气，它会祝福你的。”
竹蜻蜓代表什么？童真？自由？
“竹蜻蜓，蜻蜓，情停……”宋寻亦咬着柠檬水吸管，反复呢喃着。
看向宋亦失，问：“不打算做一个？”
“不了，这个竹蜻蜓就很好。”宋亦失坐在对面，手里把玩着。
透过围栏和彩带，包围之外有木屋，朴素又裹挟着香味，门匾上刻着“雨纷纷”
“阿失，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晴天。”宋亦失走上楼梯，向下看着宋寻亦问：“你呢？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我喜欢，雨后的初晴。”
后面的木屋屋顶有个小篮子，堆着鲜花，仿佛要溢出来，这是一个小游戏——谁能让竹蜻蜓陷落到花中，谁就可以带走着满篮鲜花。
“不错，我喜欢这里挑鲜花的品味。”宋寻亦道：“你去试试吗？感觉挺有意思。”
宋亦失被拍了拍肩膀，不自觉往前走，花香越来越浓，越来越香。
竹片刮过花篮，扫下片片花瓣，坠落空中，倾泻满身。宋寻亦上前一大步，抬手抓住了要落到地上的竹蜻蜓，抬眼跟宋亦失相撞。
“很好看啊。”宋寻亦道“没事，不可惜的。”
突然感受到指腹略微粗糙，宋寻亦低头一看，竹条上粗略的刻着一个字母“Y”有点想笑。
宋亦失走过来，接过宋寻亦递回来的竹蜻蜓，还有一瓶插好吸管的葡萄锌。
“走啦，去别处看看。快点，争取全部游览一边。”宋寻亦背着手，懒散的往外走。
宋亦失笑着跟上“不想喝诶……”
“不行哦，快点喝，喝完给你买蓝莓。”宋寻亦看着宋亦失慢慢撇下去的嘴，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小孩子气。”
草地沙沙作响，踏着石板小径往深处走。
“你们好，打扰一下。我是南大学摄影的学生，能给你们拍张照吗？”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女孩拿着相机走过来。
“拍照？可以的。”宋寻亦笑着道：“谢谢啦。”
“不客气。”女孩边调整相机边说：“你们是亲兄弟吧？感觉长得有点不像诶。”
“啊…我们是亲兄弟啊，他随妈，我随爸。”宋寻亦侧头看了眼宋亦失。
女孩点点头道：“你们站在这里就可以。要是出片了我就把你们的照片放进我的毕设里可以吗？这背景很衬你们。”
“可以的。”宋寻亦打趣道：“那一定要拍的很帅哦。”
“相信我。”
“你是南大的？要毕业了？”
“对，提前准备。”女孩举着相机问：“你也是吗？”
“差不多，我刚考上南大的研究生。”
“哇，你还是我学长诶。”相机被按着响动，“我叫陈馨怡，南大东区摄影专业的大三，认识一下。”
“我叫宋寻亦。”抬手指了一下旁边人“他是我弟弟，宋亦失。”
“姐姐好。”宋亦失乖巧的喊了一声。
“我应该不是你学长，我今年才二十。”宋寻亦看着陈馨怡逐渐扩大的表情，解释道：“啊～是这样的咯，我本科在曼海姆读的，你懂吧，然后学业优异，直接在国内申请南大硕士，其实主要是想提前毕业。”
对方点头表示赞许。
咔咔几声，陈馨怡低头看相机“我觉得这张可以，你们看看怎么样？”
按着按键，每一张照片上的宋寻亦笑得灿烂，宋亦失始终是淡淡的微笑，绿茵斑驳，洋洋洒洒。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成熟啊？”宋寻亦看着宋亦失，上手把他的鸭舌帽取下带在自己头上道：“给我带吧，你多笑笑。”
宋亦失嗯了一声，回应了一个加深的笑容。
“小朋友很可爱的嘛。”陈馨怡冲着宋亦失道：“可以再拍几张，你们可以站到那个围栏那，感觉那里光线比这里好。”
相机轻微的响声在风中时隐时现，摇曳着，要将回忆深深的烙印起来。
“加个Chat吧，我想要照片。”宋寻亦主动掏出手机。对方表示没问题。
“对了，你说你之前在国外读的书对吧？”陈馨怡道：“我硕士打算申请国外的，目前还在找。”
“很好啦，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学长。”
宋寻亦表示要去鲜花谷与陈馨怡道别。
“走啦，阿失，Flowers在等着我们。”宋亦失被牵着，一道同陈馨怡道别。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竹蜻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