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欢笑复明年》布丁布好eat

3、葡萄锌口服液

　　宋寻亦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对方一言不发，相互僵持着，等到对方挂断。
　　宋寻亦盯着号码很久，然后拉黑。
　　宋亦失只修养了一个礼拜就回学校了，宋寻亦让他最近一段时间住宿。
　　宋寻亦很忙，很忙……
　　他对此感到很愧疚，但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他的不安愈发强烈，他想要成埃落定。
　　文家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宋寻亦梳理了好几遍这件事情。又去查住宅的监控，那天晚上地下车库的监控短暂的关闭，报警器也延迟了十分钟。外面电梯出口的监控拍到有辆车停留将近二十分钟。
　　冯一鸣尸检报告显示，他生前服用了大量违禁药，同时他也被人下了毒。这就说明，他注定是弃子。
　　在文禾之的病房里时，文叔叔让宋寻亦不要管这件事情，这显然是冲着文家来的，他不希望宋寻亦惹上麻烦，跟何况他或许什么也查不到。
　　过去多日，事实证明确实如文叔叔所言，这件事情即便自己刨根究底也无济于事。
　　他孤苦无依，没有人为他兜底，给他依靠。
　　文禾之拗不过宋寻亦，带他见了文叔叔。
　　“阿寻，我知道你暗地里查了很多，这件事是冲着文家来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这种模棱两可的苦口婆心，宋寻亦选择沉默，看着文叔叔看着自己，然后深深的叹气，低头良久，道：“你有怀疑对象了吧。”
　　宋寻亦没否认。
　　“我只能提醒你保持警惕。”文叔叔说完就让文禾之将宋寻亦带走了。

　　6点整，闹钟准时响起，很快被按掉。
　　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但宋寻亦一点没受影响，洗漱完将窗户打开通风，早上的风很清爽，很舒服。
　　今天阿姨休息，家里没有早饭吃，索性去南大附近对付一口。
　　文禾之上次跟人去酒吧夜不归宿，最近一段时间都被勒令住校，宋寻亦一顿电话轰炸将人吵下来。
　　“上午没课你起这么早，你要死啊。”文禾之骂道。
　　“你不想表现好点，让文叔叔大发慈悲饶过你啊?”
　　“这都是什么啊？起个大早就饶了我不是，你就是在对着我犯贱。”文禾之烦躁的抓了一下头发“你有事就快说。”
　　宋寻亦夹起饺子沾了沾醋，端正了语气“我想明白了一件事”一脸严肃正经，还有点小心翼翼。
　　文禾之看着他这样子，猛吸一大口牛奶，伸手示意他打住，表示我来说。
　　“防止我面前这位良好市民扭扭捏捏把自己憋屈死，就让我来猜一下吧。”文禾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喜欢的人啦？”
　　“还是自己家的小朋友。”
　　宋寻亦睁大了眼睛，问：“很明显？”
　　“没有咯，也就谁都看得出来咯。”
　　“什么啊？！”宋寻亦塞了一大口饺子。
　　“同父异母，况且人家现在还是个未成年，你注意一点。”
　　“我当然知道。”宋寻亦抬起头“所以我才来找你犯贱，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文禾之罕见的没说有病“你没病，这很正常嘛，小朋友乖巧优秀，又相处三年，迷死你很正常。”
　　宋寻亦没说话。
　　他想到了宋亦失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给他送了一台百蝶图。然后在自己二十一岁生日那晚听他弹了一首《西域随想》祝他生日快乐。
　　“你为什么要弹这首曲子？好独特的调。”
　　“我想把我弹得最好的给你听。”宋亦失边解甲片边冲他笑“我希望你听着可以开心。”
　　文禾之朝他挥了挥手“又想到什么啦？别一副痴汉样。”
　　“有病。”
　　文禾之摊了摊手“不扯这个了。你还记得那份试卷不？里面我记得有个题目问性取向的，你去看看。”
　　宋寻亦拿起手机，点开文件的置顶，里面一百道问题和回答整整齐齐的罗列着，往下翻了翻‘51：简要概括你的性取向’
　　皱着眉看了半天才开口“正常。”
　　文禾之无情地笑出声，道：“什么感受啊？还没开始就要失恋啦？哈哈哈哈。”看着宋寻亦逐渐暗下去的表情，越说越来劲“诶，我记得当时看到这个的时候你怎么说来着？”
　　文禾之模仿当时宋寻亦的语气“他以后谈恋爱结婚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时间一到我就拿钱走人。”
　　“怎么样怎么样？现在爽了吗？好后悔是不是？”
　　宋寻亦无语的看着他。
　　这一百道题是在宋亦失中考结束后出现的，出于一种直截了当的相互理解方式，所以他也做了一份。为了全面系统，以至于里面什么杂七杂八的问题都有。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天下午，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块，各自手腕上绑着实时监测的心率仪器，在电脑上敲来敲去。
　　如今看，好滑稽。
　　宋寻亦平静的，像是在写数学试卷一样，但宋亦失就不同了，他的心率一直处在一百一到一百二之间。
　　挺稳定吧，也不算是心虚的表现。
　　“不过话又说回来”文禾之双手抱臂“今非昔比，说不定你好好努力，也反手迷死他了呢？”
　　终于有宋寻亦喜欢的话了，他很受益的点头，靠在凳子一摇一摇，问道：“听说你先生明天来南院？”
　　文禾之一脸迷茫“你说Silas？他明天要来南院？”
　　“你不知道啊？没人告诉你吗？”
　　“他没有跟我说”文禾之对此很不爽，站起来就开始拨打电话。
　　宋寻亦看着，冲他摆手“你等一下，法国那边现在好像才凌晨，你……”
　　文禾之可不管这个，在响铃的等待中，打断宋寻亦问了一句：“谁告诉你的？”
　　没等宋寻亦回答，那边电话刚一接通，文禾之直接冲那头喊"I’m absolutely fed up with this.Silas！"
　　那头静了片刻，默默地听着文禾之继续说：“你要来南院你居然没有跟我说，我告诉你，你见我爸只能聊工作，要是提到我了我就揍死你。”
　　“抱歉，honey，我......”话还没说完，被打断“你死远一点，你来南院了也别来找我。”
　　文禾之撂下话，直接将电话挂断。
　　没好气的坐下来，他的牛奶还没喝完。
　　宋寻亦闻到浓浓的八卦味，靠过来，一副吃瓜一线的贱样问：“怎么个事怎么个事？一年了还对此不爽啊？”
　　文禾之和他这位先生能够在一起对于他本人而言实在狗血。一年前被人坑进一些不正当场所，被逮回去后跟家里人大吵一架，沈女士气得都没跟姐妹一起开展下午的茶话会。
　　“你快点结婚算了！我们也懒得管。”
　　“好啊！我明天就结给你看。”
　　这本来只是随口一说。
　　结果——
　　文禾之不能离开文宅，跑到别处去消气时看到在曼海姆大学读书时认识学长Silas，对方也看到了他，礼貌地朝他招手：“Hey，Wen?”
　　三四年没见了，文禾之还是想到那年自己离开的前一天辞尔送给他的Anemone。
　　''Long time no see.Silas.''文禾之面上稳定好情绪打招呼，心里早已反反复复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你怎么在这里？”
　　辞尔已经走到他面前“我毕业之后帮家里做点事情，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南院看看。我是来拜访文先生的。”
　　文禾之嗯了一声，辞尔比他大两岁，正好诶。文禾之嘴比脑子快“你最近怎么样？”
　　“还好。”
　　“你怎么样？”
　　“别提了，我最近一点都不好，被催婚了。”
　　对方笑着回道：“怎么？相亲啊？”
　　文禾之摇头，道：“亲倒是没相。”
　　“你呢？感情生活怎么样？”
　　对方笑着，回道：“没怎么样，孤家寡人一个。就那个……‘单身狗’我就是。”
　　文禾之看着他的样子，也笑了一下“我还记得那束Anemone，我很喜欢，忘了跟你说谢谢了，谢谢你。”
　　辞尔的笑意沉下去几分，看向别处，回应“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我记得那束花有个神话故事，是古希腊美少年阿多尼斯之血化成。”
　　文禾之大大方方的盯着他，慢慢地说：“代表短暂而绚烂的爱。”
　　Silas那么好看，那么体贴。这是文禾之第一次跟他认识的时候感受到的。
　　喜欢他的人很多啊，但只有他，只有他一个只会偶然遇到才会看他的人收到了他的鲜花。
　　文禾之不得不承认，虽然是夹带着冲动和幼稚，但很多事情细想一下就......很美好。
　　辞尔想到了，回视他：“被你发现了啊？”
　　“我喜欢你。”笑了一下又说：“不要有负担，没事。”
　　文禾之觉得好悦耳，像竖琴拨弄，扰乱的是心弦。
　　文禾之一脸的无辜“没事啊，我也挺喜欢你的。”
　　对方愣了一下，文禾之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对方更会如此，于是郑重其事地握住了他的手说：“你保持冷静。我现在想要问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呢？”话毕，文禾之清晰地感受到手抖了一下，感觉对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于是又很快的补充道：“今天不是愚人节，我没有骗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
　　“你认真的？”
　　“当然。”文禾之非常严肃正经地道：“当机立断可以避免追悔莫及。拉弓没有回头箭，射中是往后之喜，没中就再射一箭。”
　　宋寻亦想到文禾之的描述，觉得这肯定简化了，就好像是……古代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于是道：“自己选的，自己担。”
　　当时多么的美好浪漫，现在就有多么的郁闷。文禾之本来以为只要结了婚家里就不会管他了，结果只是从直接管理变成了间接管理，还多了一个人管他。
　　“这辈子都担不了了！”文禾之回答宋寻亦“提到这件事我就烦躁，聊别的。”
　　想了很久，秉持着自己淋了雨就要为别人撑伞的原则，文禾之嘱咐：“我也算是前车之鉴了，你千万要注意！除此以外，我还是要说，你要确定自己真的真的真的喜欢宋亦失，即便人家对你没那个意思你也不能狗急跳墙，你不能马虎不能草率，他不是别人，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你们相差五六岁，而且他现在还没有成年。”
　　宋寻亦重重点头，“我当然清楚，所以……”
　　“我打算今天中午去家长共育驿站陪他吃饭。”
　　文禾之点头表示支持。

　　在早餐店坐得有点久了，两人去宿舍拿了笔记本到附近的图书馆，今天上午毕业论文要开工啦。
　　十一点的提醒弹出屏幕，宋寻亦叉掉，将论文保存下来后合上笔记本，边收拾边跟对面埋在教辅书里的文禾之说；“我要先走，去给小朋友洗手作羹汤啦。”
　　文禾之闻言坐起来，靠在椅背上，说：“顺路，咱俩一块。”
　　“你去哪？”
　　“机场。”
　　“太远了，不顺路。”
　　“借个车咯。”
　　“刚刚有个人说过什么来着？”
　　“……”
　　“等我回家下个厨。”
　　“我不急。”
　　大概十二点多，宋寻亦装好便当盒，径直走出厨房，往门口走。躺在沙发上的文禾之一个激灵，跟上去。
　　路过一家水果店，宋寻亦下车买了一盒蓝莓，店员洗好装包。文禾之也跟着，顺带买了些小番茄，蹭了宋寻亦的卡。
　　到了南院一中的门口，宋寻亦提上东西下车，文禾之补上驾驶位，冲着宋寻亦的背影喊道：“我就不来接你了！不顺路！”
　　宋寻亦没理。
　　今天早上就给老师打过电话，这会儿已经下课了，驿站那里有很多人。
　　宋寻亦走进了些，透过玻璃窗。
　　他穿着夏季校服，手上挽着外套，半搭在身上，靠在椅背上，低着头。
　　直到宋寻亦坐在他面前，才抬起头冲他笑：“阿寻。”
　　问道：“怎么突然给我送饭？”
　　宋寻亦把便当盒摆在他面前，对视上的刹那，心间电光火石一瞬而过。宋寻亦瞧着他闪闪的眼睛，好像珍珠。回道：“当然是想你啦。”
　　“阿失。”
　　宋亦失眼神闪烁了一下，将外套放在一边，去拉袋子拉链。
　　宋寻亦觉得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
　　宋寻亦将盖子掀开，听宋寻亦说道：“我亲自下厨哦。”
　　“很香，看来阿姨没少辅助你嘛。”宋寻亦抽出筷子。
　　宋寻亦看着他，抿了一口汤，然后开始吃饭。
　　高三真的好忙又好累，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个月前，宋寻亦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
　　周围有很多人，三三两两一块陪孩子吃饭聊天，好温馨，宋寻亦感觉自己也回到了十七岁，补齐了多年前失去的东西。
　　面前的小朋友慢点长大，替我多感受片刻这……稳稳地幸福。
　　宋寻亦吃完擦嘴，开始收拾桌面。不知道是他吃的太快，还是自己做少了。
　　“什么时候上课？”
　　“不着急的，还有午休。”
　　宋寻亦打开牛奶递过去，故意停得远点，看着宋亦失身体前倾，整个人靠过来。他看见脖子上挂着的项链的黑色绳子若隐若现，内心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这是他的十七岁生日礼物，一块白玉佛。
　　作为高三生的宋寻亦难得休一次假期，上楼回房间放书包，进去就看到书桌上摆着东西。
　　一本夏洛特·里德的《好喜欢好喜欢你》和整齐叠放在书上用黑绳吊着的白玉佛项链。
　　宋寻亦跟着上楼，倚在门边，看着他：
　　“十七岁，生日快乐。”
　　宋亦失阳光一样明媚的笑印在宋寻亦眼中挥之不去。
　　“佛祖保佑你心想事成，平平安安。”
　　“这本书很值得看的，祝福你天天开心。”
　　宋亦失接过牛奶，道了声谢谢。
　　带孩子带久了，真有那味了，宋寻亦开始问起他的学习：“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最近还好吗？不要有压力，放轻松。”
　　宋亦失笑了笑，表示没事。
　　“想回家就联系我，我接你回家。”
　　宋亦失眨了眨眼睛，回道：“好。”
　　“生活费还够吗？”
　　“当然够的，每个月都剩下好多。”
　　“可以去买你自己喜欢的啊。”
　　又聊了很多话题，宋亦失觉得他有点不一样了，说不上来。
　　“我顺路买了盒蓝莓，带回去吃。”
　　道别时，宋寻亦在后面看着他走，看着他时不时回头看过来。到了拐角时，又冲着他挥了挥手，宋寻亦也挥了挥手。
　　宋亦失边上楼边穿上外套，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伸手往口袋里摸了一下，有东西——
　　左手掏出来两瓶“葡萄锌口服液”右手掏出来几根吸管和一个小型梭子。
　　宋亦失看着，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中考还没结束那会儿，宋寻亦就发现他的一个不好的习惯——喜欢咬手指甲。找了个中医看了看，叫他每天上午下午各一瓶这个“葡萄锌口服液”。
　　其实他对此很抗拒，宋亦失知道这个习惯不好，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总注意他的指甲。
　　也就经常不喝。于是，宋寻亦每天在他去学校的时候都在他口袋里放这两小瓶，放学回来还要检查空瓶子和手指甲。
　　这个也变成了宋寻亦的一个习惯，自从宋亦失上了高三后留校住宿了才作罢，不过偶尔会顺手带着放进自己口袋里
　　宋亦失放了一瓶回口袋里，将另一瓶兜开，一口气喝完。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甜，怪怪的甜。

　　Silas在机场外面等了快两个小时，依旧不动如山，安静地站着。
　　几对行人从旁边走过，风有点大。
　　余光瞥见护栏上依靠着一个人，好像在看着自己。辞尔转头，拉上行李箱，笑着走过去，看着人转过头不看他。
　　文禾之插着兜，然后被什么怼了满怀。
　　一束鲜花——帝王花夹杂着尤加利叶，下面的花茎用《卡罗尔》的书页包裹着。
　　根本抵抗不住，文禾之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花没有抵抗力，不是对人哈。
　　Silas看着他，他很喜欢青春洋溢的少年模样，当然是对人啦，不是对装扮哦。
　　文禾之傲娇的没有接，辞尔牵过他的手，拉着他环住了花。两人离得很近，他轻轻地说："Still mad at me?"
　　文禾之机灵了一下，伸手去推他“滚滚滚……听不懂，说中文。”耳朵有点红红的。
　　“我站在这里好久，腿都麻了。你消消气咯，想你心疼我一下。”
　　“我没有跟你提前说，不是想逮你的，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文禾之看不得这样儿，拿花当着他的脸。
　　辞尔不惹他了，从文禾之口袋里拎出车钥匙。
　　“你开得别人的车？”
　　文禾之有点烦躁地嗯了一声“寻亦的。”
　　辞尔点头，一手牵着他往旁边的停车场走，一手拉着行李箱。
　　将行李放上车，文禾之还站在一旁，抱着花。
　　辞尔歪了歪脑袋，过去揽着他。两个人的脑袋躲在花后面，像是被包裹在一方小世界。
　　Silas咬耳朵：“想我了吗？”
　　没有回答了，因为对方被堵住了嘴。三两下，文禾之呼吸就乱了分寸，而对方依旧很稳。
　　一会儿后，甚至温柔地隔开一段距离。但文禾之有点急，堵住了自己的呼吸，混乱地又纠缠在一块。
　　最后还是Silas抱住他，将他的脸埋在自己的颈肩，抚了抚他的脊背，说：“放松点，我们先回去。”
　　文禾之点头。
　　两人坐进车里。Silas注意到有盒小番茄，问：“你买的？”
　　“嗯。”
　　“买我们两个人都不喜欢的干什么？”
　　“买给你吃。”
　　Silas笑着应了：“好，我喜欢吃。”
　　文禾之不理他，用手摆弄起尤加利叶。
　　没注意车停在一家水果店门口，文禾之抬头，疑惑眨眼“这是哪里？”
　　“我都有吃的了，你也要去吃点好吃的。”Silas伸手调整了一下文禾之的衣领，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