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区禁止送人头》落暮繁秋

6、反转

　　暴雨倾盆而下，敲打着训练室的窗户。

　　江屿反复播放那段视频——年幼的林念跪在尸体旁，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而画面角落，一只戴着名表的手正搭在他肩上。

　　那只手腕处有一道独特的蛇形纹身。

　　"徐琛。"

　　江屿按下暂停键，放大那个纹身，"是他。"

　　林念蜷缩在沙发里，脸色苍白如纸："我就知道……他一直派人跟踪我。"

　　他攥紧胸口的衣料，"从青训营开始……"

　　江屿想起视频里陈昊说的话——"你以为靠River的名号就能混进来？"

　　一个可怕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陈昊和徐琛有关系？"

　　林念苦笑："陈昊是徐琛的侄子。"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父亲……出事那天，徐琛是最后一个见他的人。"

　　雨声渐急，电脑屏幕的冷光在林念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江屿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念——脆弱，迷茫，与平日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判若两人。

　　"告诉我全部。"

　　江屿半跪在他面前，"我们一起解决。"

　　林念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江屿左手上的疤痕，声音轻得像梦呓："我父亲不是自杀。"

　　他抬起湿润的睫毛，"他是被谋杀的。"

　　TSUKI基地的地下档案室尘封多年。

　　江屿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霉味扑面而来。

　　林念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一排排贴着S1-S10标签的档案盒。

　　"这里。"

　　江屿取下标记S2的盒子，灰尘飞扬，"你父亲的赛季。"

　　泛黄的报纸剪报上，年轻英俊的男子举着奖杯微笑，标题写着《新王登基：Monster带领STK夺冠》。

　　照片角落里，戴着金丝眼镜的徐琛站在阴影中，眼神阴鸷。

　　"看这个。"

　　林念抽出一份医疗记录，"赛后体检报告……我父亲被检出服用违禁药物？"

　　江屿皱眉。

　　报告上的医生签名龙飞凤舞，但依稀可辨是"周"字。

　　他猛然想起什么，翻出手机里Lion队医的资料——周启明，曾任STK战队队医。

　　"不是巧合。"

　　江屿声音一发紧，"徐琛，周启明，陈昊……他们是一伙的。"

　　林念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所以陈昊在青训营针对我……徐琛现在接近我们……"

　　他抓住江屿的手臂，"他们在怕什么？"

　　一束车灯突然透过高窗扫过档案室。

　　江屿迅速关掉手机光源，将林念拉到身后。

　　引擎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基地正门。

　　"有人来了。"

　　江屿贴在门边倾听，"不是战队的人。"

　　林念的呼吸喷在他后颈，温热而急促："后门。"

　　他小声说，"储藏室有通道。"

　　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过黑暗。

　　就在即将到达后门时，江屿的左手突然撞到金属柜，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林念立刻回身，却听见前厅传来老吴惊慌的声音：

　　"徐总！这么晚您怎么……"

　　"听说我的两位代言人在查旧档案。"

　　徐琛的声音带着笑意，"来帮帮忙。"

　　会客室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痛。

　　徐琛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江屿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的蛇形纹身——和视频里一模一样。

　　"Monster的儿子。"

　　徐琛上下打量着林念，"长得真像他。"

　　林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知道真相。"

　　"真相？"

　　徐琛轻笑，"你父亲赌博成性，欠下高利贷，羞愧自杀——这就是真相。"

　　"你撒谎！"

　　林念猛地站起来，"尸检报告显示他血液里有……”

　　"镇静剂？"

　　徐琛打断他，"当然有，队医开的。你父亲精神崩溃很久了。"

　　他转向江屿，"River选手，听说你的手伤最近恶化？疼痛会影响判断力……就像你师父当年。"

　　江屿浑身血液瞬间冻结："你……认识我师父？"

　　"老K嘛。"

　　徐琛露出怀念的表情，"S4第一打野，可惜……也走了Monster的老路。"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江屿颤抖的左手，"遗传性神经损伤，真不幸。"

　　林念脸色煞白："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

　　徐琛突然倾身向前，"你父亲，江屿的师父，还有现在江屿的手伤……都是同一种药剂的杰作。"

　　会客室陷入死寂。

　　江屿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师父临终前扭曲的手指，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恶化的伤情，想起林念……

　　"周启明的独家配方。"

　　徐琛微笑着拿出一支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淡蓝色液体，"止痛效果一流，但会慢慢侵蚀神经。"他晃了晃瓶子，"江屿，你猜这药现在在谁手里？"

　　林念突然扑向徐琛，被江屿一把拽住。

　　少年在他怀里剧烈挣扎，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是你害了他！是你！"

　　"证据呢？"

　　徐琛整理着被扯乱的袖口，"十年了，小朋友。现在，我们来做个交易。"

　　他推过来两份合同，"签了这个，江屿能得到真正的解药，而你……”

　　他看向林念，"能得到父亲的清白证据。"

　　江屿扫了眼合同——是之前那份代言协议，但附加条款变成了"永不追查Monster死亡事件"。

　　"否则？"

　　江屿冷声问。

　　"否则……"

　　徐琛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视频预览：林念在给江屿的饮料里加东西。"

　　你觉得粉丝会怎么看待一个给搭档下药的辅助？"

　　林念如遭雷击："那不是……我只是……”

　　"镇痛草药？糖果？"

　　徐琛挑眉，"谁知道呢。"

　　他起身走向门口，"你只有24小时考虑时间。"

　　门关上的瞬间，林念瘫软在地。

　　江屿缓缓蹲下，捧起他泪湿的脸："那些糖……"

　　"是外婆的配方！真的！"

　　林念抓住他的手，"我从没……我不会害你……”

　　江屿凝视着少年通红的眼睛，那里面的痛苦与恐惧如此真实。

　　他想起每一次手疼时递来的糖果，想起训练室里熬夜研究康复方案的身影，想起天台上那句"想看你拿冠军"

　　……

　　"我知道。"

　　他轻轻擦掉林念的眼泪，"还是那句话，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窗外，暴雨渐歇，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

　　江屿的手机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信息：

　　[想赢徐琛吗？来S2废弃场馆，单独来。——一个朋友]

　　S2赛季的旧场馆像个被时间遗忘的坟墓。

　　江屿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飞舞。

　　空旷的赛场中央，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正对着当年的冠军墙发呆。

　　"K神？"

　　江屿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

　　轮椅缓缓转过来。

　　那张被烧伤毁容的脸依稀可见当年"第一打野"的风采——江屿的师父，老K。

　　"来了。"

　　老K的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你比我想的谨慎。"

　　他瞥了眼江屿身后，"没带小朋友？"

　　江屿握紧拳头："您……还活着？"

　　"生不如死。"

　　老K掀起毯子，露出萎缩的双腿，"S4总决赛前那场'车祸'，记得吗？"他冷笑，"徐琛的杰作。"

　　墙上的投影仪突然亮起，播放着一段模糊录像：年轻的Monster在休息室剧烈抽搐，而徐琛和周启明冷眼旁观。

　　"他们给我和你家小朋友的父亲注射神经毒素，伪装成自杀和意外。"

　　老K的轮椅吱呀作响，"现在轮到你了，小屿。"

　　江屿胸口如遭重击："为什么？"

　　"天赋。"

　　老K吐出这个词像在吐毒，"徐琛不能容忍不受控制的明星选手。"

　　他指向冠军墙上Monster的照片，"你家小朋友的父亲拒绝打假赛，我拒绝签约他的经纪公司……"

　　投影切换成江屿的医疗报告，红色标记触目惊心："周启明从你青训时期就开始下药。林念那孩子……是他计划外的变数。"

　　江屿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林念知道这些吗？"

　　"他知道父亲被谋杀，但不知道徐琛参与。"

　　老K递过一个U盘，"这里有Monster留下的证据，足以送徐琛进监狱。"

　　他顿了顿，"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必须退役。"

　　老K直视他的眼睛，"徐琛在联盟势力太大，只有你离开，林念才能安全。”

　　江屿回到基地时，林念正在训练室疯狂地打排位。

　　少年眼睛通红，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屏幕上的锤石一次次自杀式开团。

　　战绩0-8-3，队友在公屏疯狂辱骂。

　　"停下。"

　　江屿按住他的手腕。

　　林念猛地抬头，瞳孔紧缩："你去哪了？"

　　他声音嘶哑，"徐琛刚来电话，说……说给你最后通牒。"

　　江屿沉默地插上U盘。

　　监控视频开始播放——徐琛和周启明在调制药剂，对话清晰可闻：

　　"新配方见效更快……""River那边剂量加倍...""那小崽子和他师父一样碍事……"

　　林念面如死灰。

　　他颤抖着点开另一个文件夹——那是他父亲临终前的录音：

　　"徐琛在操控比赛……药……孩子们小心……"

　　录音戛然而止。

　　训练室陷入死寂，只有机箱风扇的嗡嗡声。

　　"我有计划。"

　　江屿打破沉默，"但需要你配合。"

　　林念听完后疯狂摇头："不行！退役？你疯了吗？"

　　"听我说。"

　　江屿捧住他的脸，"老K在警方有熟人，只要拿到徐琛现在的下药证据……"

　　"太危险了！"

　　林念抓住他的衣领，"万一……"

　　"没有万一。"

　　江屿吻了吻他颤抖的眼睑，"信我。"

　　林念的眼泪滚烫地砸在他手背上。

　　最终，少年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瓶："拿着这个……徐琛要找的'解药'。"

　　他苦笑，"外婆的秘方，能暂时缓解毒素。"

　　江屿将药瓶收入口袋。

　　手机适时响起，徐琛发来最后通牒：[今晚8点，S2场馆见，只准你一个人。]

　　废弃场馆今夜依旧灯火通明。

　　徐琛站在当年Monster夺冠的位置，脚下是用粉笔画出的尸体轮廓。

　　江屿独自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场馆回荡。

　　"很明智的选择。"

　　徐琛鼓掌，"合同带了吗？"

　　江屿扔过去一个文件夹。

　　徐琛翻看着退役声明和代言协议，满意地笑了："解药在这里。"

　　他晃了晃蓝色药剂，"先签……"

　　"我要先确认效果。"

　　江屿冷声道。

　　徐琛挑眉，示意周启明上前。

　　队医拿出针管，抽取部分蓝色液体注射进小白鼠体内——原本萎靡的小鼠立刻活蹦乱跳。

　　"满意了？"

　　徐琛递过钢笔。

　　江屿缓缓签字，左手故意抖得厉害。

　　就在徐琛接过合同的瞬间，他猛地打翻药剂，玻璃碎裂声在场馆炸响！

　　"你！"

　　徐琛暴怒。

　　"警察马上到。"

　　江屿亮出手机录音，"刚才的交易，还有S2的谋杀证据……”

　　徐琛突然大笑："你以为我没准备？"

　　他拍拍手，两个保镖拖出被绑住的林念，"小朋友跟踪技术太差了。"

　　林念嘴角流血，却朝江屿咧嘴一笑："嘿，老男人……我偷到他们现在的下药记录了……”

　　徐琛夺过手机砸碎，却听林念冷笑："云端同步，傻逼。"

　　警笛声由远及近。

　　徐琛面色狰狞地掏出一支针管："那你们就陪Monster去吧！"

　　针尖闪着寒光刺来。

　　江屿本能地侧身，却见林念猛地挣脱束缚扑过来！

　　"林念！"

　　针头刺入少年脖颈的瞬间，警察破门而入。

　　徐琛和周启明被按倒在地，而林念蜷缩在江屿怀里，呼吸越来越弱。

　　"解药……”

　　江屿疯了一样翻找口袋，掏出林念给的药瓶，"吃下去！求你了……"

　　林念艰难地咽下药丸，指尖轻触江屿的脸："……别哭啊。"

　　他声音越来越小，"这次……换我保护你……"

　　救护车的红灯划破夜空。

　　江屿紧握着林念逐渐冰凉的手，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少年银灰色的头发，想起他锁骨上的疤痕，想起星星糖的甜味……

　　"坚持住。"

　　他哽咽着说，"你说过……要一起拿冠军……"

　　林念的睫毛颤了颤，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