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区禁止送人头》落暮繁秋

5、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江屿被手机震动惊醒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

　　他摸索着按下接听键，经理老吴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别睡了，看邮箱，出大事了。"

　　江屿只觉得这种场面似曾相识，心想会是什么大事。

　　邮件附件是一段模糊的视频。

　　画面中，十六七岁的林念穿着青训生队服，正被一个高大男生按在墙上。

　　镜头晃动间，江屿看清了那个男生的脸——Lion现任打野，陈昊。

　　"你以为靠River的名号就能混进来？"

　　视频里的陈昊扯住林念衣领，"他认识你吗？小可怜。"

　　林念突然暴起，一记肘击打在对方腹部。

　　混乱中他的锁骨撞在桌角，鲜血瞬间浸透衣领。

　　视频最后定格在林念痛苦蜷缩的身影上，而陈昊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记住，电竞圈不欢迎骗子。"

　　视频文件名是《Miao的真面目》，发送者ID为一串乱码。

　　江屿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翻身下床，却看见林念正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笔记本还亮着，页面停留在《神经损伤康复最新研究》的论文上。

　　少年的酒早就醒了，醒来就在研究这个论文，不小心睡着了。

　　少年睡得很不安稳，眉心紧蹙，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胸口的衣料。

　　江屿轻轻拨开他的衣领——那道锁骨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白，比视频里看起来浅了许多，却依然刺眼。

　　"唔……江屿？"

　　林念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四点。"

　　江屿收回手，"继续睡。"

　　林念却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出事了？"

　　江屿沉默片刻，把手机递给他。

　　视频播放的三十秒里，他看见林念的表情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归于一种奇怪的平静。

　　"这个啊。"

　　林念关掉视频，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陈年老黄历了。"

　　"解释。"

　　江屿声音发紧。

　　林念伸了个懒腰，银灰色头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色泽："青训营选拔赛，我用了你的打法。"

　　他耸耸肩，"陈昊说我模仿你，不配打职业。"

　　江屿想起视频里那句话——"他认识你吗？"。

　　"原来你之前就认识我，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

　　林念突然安静下来。

　　他低头摆弄着耳垂上的猎户座耳钉，那是江屿送他的："S8城市争霸赛，南京站。"

　　江屿呼吸一滞。

　　那是他职业生涯起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比赛。

　　"你是……"

　　"台下唯一举应援牌的那个傻子。"

　　林念抬头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你赢了比赛请全场喝奶茶，给我的那杯多加了一份珍珠。"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江屿确实记得那个男孩——瘦小的身影挤在最前排，举着歪歪扭扭的手绘应援牌，上面写着"野区之王江屿"。

　　"所以青训营……"

　　"我想变得足够强，强到能站在你身边。"

　　林念轻声说，"但陈昊觉得我是想蹭你热度。"

　　他指了指锁骨，"这就是他给我的'见面礼'。"

　　江屿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伸手将林念拉进怀里，感受到少年瞬间僵硬的肌肉。

　　"白痴。"

　　他把下巴搁在林念发顶，"为什么不早说？"

　　林念的声音闷在他胸口："怕你觉得我变态。"

　　顿了顿，"跟踪你那么多比赛什么的……”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均匀的洒在两人身上。

　　江屿想起那张珍藏的照片，想起林念对他每一个习惯的了解，想起那些恰到好处的橘子糖——

　　"是挺变态的。"

　　他收紧手臂，"不过……还行。"

　　视频在网络上爆发的速度超乎想象。

　　江屿刚踏进训练室，就听见分析师小林倒吸冷气："River！看微博！"

　　热搜第一已经变成#Miao青训营暴力事件#，视频转发量突破十万。评论区两极分化：

　　[天啊这是霸凌吧][就这素质也配打职业？][明显是Miao先动手的][视频被剪辑过]

　　"公关部正在处理。"

　　老吴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但赞助商要求紧急会议……"

　　林念的座位空着。

　　江屿拨通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

　　"在哪？"

　　"……天台。"

　　少年声音哑得不像话。

　　江屿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顶，看见林念孤零零坐在栏杆边，手里捏着几近融化的星星糖。

　　"下来。"

　　江屿声音中带有害怕的意味。

　　林念回头，眼睛红得吓人，却没有眼泪："你看了评论吗？他们说……”

　　他哽了一下，"说我是靠和你……上床才拿到首发。"

　　江屿一把将他拽下来："闭嘴。"

　　"他们说的没错。"

　　林念突然笑了，比哭还难看，"如果不是死皮赖脸缠着你，我这种暴毙辅助早该……"

　　江屿吻住了他。

　　这个吻毫无温柔可言，几乎是撕咬，直到两人口腔里都泛起血腥味才分开。

　　"听着。"

　　江屿抵着他额头，"你是我见过最天才的辅助。"

　　他一字一顿，"不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说，是因为事实。"

　　林念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掉下第一滴泪。

　　江屿尝到咸涩的味道。

　　"陈昊放的视频。"

　　林念小声说，"他昨晚加我微信，说要曝光更多……”

　　"手机给我。"

　　林念乖乖交出来。

　　聊天记录里，陈昊的威胁赤裸裸：[不想你的小秘密被全网知道，就退出下周比赛]

　　江屿冷笑一声，直接按下语音键："陈昊。"

　　他声音冷得像冰，"S9春季赛八强战，你收买裁判的证据还在我手里。要玩，我们就玩大的。"

　　消息瞬间显示已读，但对方没有回复。

　　林念瞪大眼睛："你真的有证据？"

　　"没有。"

　　江屿把手机还给他，"但他心虚。"

　　林念突然扑上来抱住他，力道大得两人踉跄几步。

　　江屿感受到怀中人剧烈的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妖怪。

　　"江屿。"

　　林念的声音闷在他肩窝，"如果……如果我连累战队……”

　　"没有如果。"

　　江屿打断他，"我们一起解决。"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老吴发来消息：[紧急情况！联盟要求林念接受心理评估，可能禁赛！赞助商CEO说要见你们，马上！]

　　赞助商办公室比想象中朴素。

　　江屿打量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冠军战队合影，注意到最显眼的位置是S10的TSUKI——他举着奖杯，身后站着初代队友们。

　　"坐。"

　　CEO徐琛从文件堆里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视频的事我知道了。"

　　林念不安地动了动。江屿直接切入主题："您有什么建议？"

　　"两套方案。"

　　徐琛推过来两份文件，"A，你们暂时'分手'，公司公关部会塑造Miao被网暴的受害者形象。"

　　林念猛地抬头："不可能！"

　　"B呢？"

　　江屿按住他的手。

　　徐琛微微一笑，翻开第二份文件——那是一份双人代言合约，金额高得惊人，但附加条款写着"需保持稳定情侣形象至少两年"。

　　"商业联姻？"江屿冷笑。

　　"互惠互利。"

　　徐琛不以为意，"电子竞技，流量就是一切。"

　　他看向林念，"顺便，我对你的身世很感兴趣。"

　　林念脸色瞬间煞白。江屿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意思？"

　　"没什么。"

　　徐琛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考虑清楚，明天给我答复。"

　　离开大楼时，林念异常沉默。

　　直到上车，他才突然开口："江屿。"

　　声音很漂浮，"如果……我有事瞒着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江屿发动车子，"等你想说再说。"

　　林念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骨上的疤痕："徐琛……可能认识我父亲。"

　　江屿握方向盘的手一紧。

　　林念从未提起过家人，他默认对方和自己一样，是没什么亲缘牵挂的孤儿。

　　"我爸爸……曾经也是职业选手。"

　　林念的声音越来越小，"S2赛季，ID是Monster。"

　　江屿一脚刹车停在红灯前。

　　Monster——上古时期的传奇打野，因赌博丑闻被终身禁赛，后来跳楼自杀。那是电竞圈最黑暗的往事之一。

　　"所以徐琛……"

　　"他们曾经是队友。"

　　林念苦笑，"我猜他想看看老队友的儿子有多不堪。"

　　红灯转绿，江屿却迟迟没有踩油门。

　　后方车辆不耐烦地鸣笛，刺耳的声音像极了当年那些记者的追问。

　　"江屿？"

　　林念不安地看向他。

　　"听着。"

　　江屿转头，直视那双令人心软的的眼睛，"你是谁的儿子不重要。"

　　他一字一顿，"重要的是，你是林念。"

　　林念的瞳孔微微扩大。

　　下一秒，他扑过来紧紧抱住江屿，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

　　"谢谢。"

　　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埋在他颈窝，"但是……合约……”

　　"去他妈的合约。"

　　江屿踩下油门，"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是另一段视频预览图，画面中的林念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正跪在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前。

　　配文只有一句话：[你以为的秘密，早就不是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