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区禁止送人头》落暮繁秋

2、死神辅助

　　他望着门口出神，那里早已没有林念的身影，只有地板上落着一张膏药贴的说明书。

　　背面用荧光笔画了一个笑脸。

　　Lion战队基地比TSUKI豪华得多。

　　江屿靠在选手休息室的沙上，听隔壁传来阵阵哄笑。

　　透过半开的门缝，他看见Lion的ADC正举着手机给队友们看什么，屏幕上赫然是林念昨天排位连败的截图。

　　"听说TSUKI买了个死神辅助？"

　　Lion的教练路过时故意提高音量，"正好给我们当提款机。"

　　江屿捏扁了手里的矿泉水瓶。他起身往外走，在走廊拐角撞见了独自调试设备的林念。

　　少年戴着耳机，嘴里哼着走调的歌，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练习。

　　屏幕上，他的锤石正在极限距离反复练习Q闪E连招。

　　江屿驻足看了一会儿。林念的操作确实犀利，每个技能释放都精确到毫秒级，但那种不要命的开团风格注定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喂。"他出声。

　　林念吓得一抖，锤石钩子歪到了十万八千里。

　　"我靠！"

　　他摘下耳机，"老男人走路没声音的？"

　　江屿没理会他的抱怨，径直走到旁边坐下："Lion的下路组喜欢在三分十五秒插眼。"

　　林念眨眨眼："所以？"

　　"所以如果你三分十秒去河道草丛蹲着”江屿打开自己的战术板，"能白捡一个人头。"

　　林念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江大队长这是在教我打游戏？"他凑近，身上橘子糖的味道扑面而来，"担心我啊？"

　　江屿推开他的脸："担心违约金。"

　　训练赛开始，BP环节火药味十足。Lion连ban三个打野，逼得江屿只能拿出备用的猪妹。

　　"哇，野区吉祥物。"林念在语音里调侃，"要不要辅助爸爸帮你守野区？"

　　江屿没理他。他注意到Lion放出了锤石，而林念果然秒锁。

　　"按计划。"江屿低声说。

　　比赛开始，江屿的猪妹稳健发育，而林念的锤石果然在三分十秒准时蹲在了河道草丛。

　　Lion的ADC毫无防备地走过来插眼——

　　死亡判决！

　　锤石的钩子精准命中，江屿立刻闪现过墙接控，轻松拿下一血。

　　"Nice！"队内语音爆发出欢呼。

　　林念得意地挑眉："怎么样，哥的钩子准不……"

　　话音未落，Lion的打野和中单突然从阴影处包抄过来。

　　江屿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撤！"

　　但林念的锤石已经回头反打。他极限E技能摆回两人，自己却被集火秒杀。

　　"草！"林念锤了下桌子，"差一点就能换掉打野！"

　　江屿的猪妹残血逃生，经济差距再次被拉开。

　　接下来的比赛变成了一场屠杀，Lion针对下路疯狂进攻，林念每次死亡都伴随着对面经济上涨。

　　最终比分定格在3:22。

　　"这就是三百万的辅助？"

　　Lion的ADC在公屏打字，[不如买条狗]

　　江屿直接拔了电源线。

　　凌晨两点，江屿被训练室的灯光晃醒。

　　他原本只是在沙发上小憩，却被持续不断的键盘声吵醒。

　　揉着眼睛走到门口，他看见林念一个人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今天训练赛的录像。

　　少年银灰色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嘴里叼着根pocky，正聚精会神地反复观看自己每一次死亡场景。

　　"这里……"

　　林念按下暂停，用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如果晚0.5秒出钩……"

　　江屿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

　　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和操作细节，甚至还有Lion队员的眼位习惯分析。

　　"你不睡觉？"

　　林念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我靠！你是鬼吗？！"

　　他手忙脚乱地合上笔记本，但江屿已经看到了扉页上的标题——《如何成为一个不拖累River的辅助》。

　　空气突然安静。

　　林念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这是……那什么……"

　　江屿伸手翻开笔记本。

　　里面不仅有比赛分析，还有他的英雄池统计、刷野路线偏好，甚至手伤发作时的操作变形规律。

　　"你监视我？"

　　"这叫专业研究！"

　　林念抢回本子，"你知道多少辅助做梦都想跟你搭档吗？"

　　他声音渐渐变小，"虽然你现在是个手残的暴躁老男人……"

　　江屿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看向屏幕，录像正好播到林念最后那波死亡场景——锤石明明可以逃生，却回头救了被包围的猪妹。

　　"为什么？"

　　他指着屏幕，"这波你该卖我。"

　　林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路组可以死，打野不行。"

　　他眼睛亮得惊人，"你是TSUKI的节奏发动机，记得吗？"

　　江屿沉默了。

　　他想起S10夺冠那年，队友们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第二年，那些人就在他手伤最严重的时候集体跳槽去了Lion。

　　"傻子。"

　　他转身往外走，"明天加练。"

　　"喂！"

　　林念在身后喊，"不谢谢我的救命之恩？"

　　江屿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却在上楼时发现自己的嘴角不知何时扬了起来。

　　月光透过走廊窗户洒在地上，像铺了一层糖霜。

　　他摸出口袋里的水果糖放进嘴里。

　　这次是草莓味的。

　　联赛开幕式彩排现场，江屿把队服外套甩在肩上，冷眼看着舞台中央的彩带喷射装置。

　　"River神！"

　　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女孩跑过来，"能……能合影吗？"

　　江屿还没回答，一颗银灰色的脑袋突然从旁边冒出来："拍我拍我！我比他上镜！"

　　林念做了个鬼脸，耳钉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亮。

　　女孩尴尬地站在原地。

　　江屿叹了口气，接过手机递给林念："拍吧。"

　　林念欢呼一声，胳膊肘毫不客气地架在江屿肩上。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江屿闻到林念头发上淡淡的柑橘香气，混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度，让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喂，看镜头啊老男人。"

　　林念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粉丝会以为你讨厌我的。"

　　江屿转头想说些什么，却正对上林念近在咫尺的眼睛——在强光照射下，那对琥珀色的瞳孔几乎透明，像两块融化的蜜糖。

　　"江队！"

　　经理老吴的声音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采访！官方流！"

　　林念笑嘻嘻地推他："去吧大明星。"

　　他晃了晃手机，"我帮你研究下对手。"

　　官方采访间，主持人笑容甜美："River选手，这是你伤愈归来的第一个赛季，粉丝们都很关心你的状态。"

　　江屿调整了下耳麦："还行。"

　　"新辅助Miao选手以激进打法著称，你们磨合得如何？"

　　"他……"

　　江屿眼前浮现出凌晨训练室里那个埋头记笔记的身影，"……还行。"

　　主持人嘴角抽了抽："明天就是赛季首战，对阵去年的亚军TNG，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屿看向镜头。

　　他知道此刻有多少人在等着看笑话——陨落的野王，暴毙的辅助，重组的TSUKI。

　　"野区禁送人头。"

　　他顿了顿，"特别是某个辅助。"

　　采访结束，江屿在后台通道被Lion的教练拦住。

　　"听说你们训练赛被我们二队打爆了？"

　　对方假惺惺地关心，"要不要我让小朋友下手轻点？"

　　江屿握紧拳头，左手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时一条胳膊突然搭上他肩膀。

　　"哎哟，这不是去年被我们江队养熟的Lion吗？"

　　林念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杯奶茶，"听说你们新打野是River的前替补？"

　　他吸溜一口珍珠，"真可怜，永远活在阴影里呢。"

　　Lion教练脸色铁青地走了。

　　江屿皱眉："你……"

　　"我什么我。"

　　林念把奶茶塞给他，"三分糖去冰，知道你手疼不能喝凉的。"

　　他眨眨眼，"不用谢。"

　　江屿看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

　　他从不记得告诉过林念这些。

　　比赛日，场馆座无虚席。

　　江屿调试设备时，镜头正好给到特写。

　　大屏幕上，他左手那道疤痕清晰可见，观众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紧张吗？"

　　林念嚼着口香糖问。

　　江屿没回答。

　　他余光瞥见对面TNG的打野正在和队友说笑，时不时往这边指指点点——那是联赛新晋野王Arrow，以反野凶狠著称。

　　"Banpick开始！"裁判宣布。

　　TNG一上来就连ban三个打野，逼得江屿只能拿出备用的挖掘机。

　　而林念则锁下了他的招牌锤石。

　　"按计划。"

　　江屿低声说。

　　计划就是没有计划。

　　TSUKI的阵容看起来支离破碎，解说都直摇头："这阵容拖到后期必输啊！"

　　比赛开始，Arrow果然入侵野区。

　　江屿的挖掘机被迫换野区开局，经济落后一大截。

　　更糟的是，下路组被压得喘不过气，林念的锤石钩子屡屡落空。

　　"草！"

　　林念第三次被对面辅助打断技能后爆了粗口，"这逼走位开挂了吧？"

　　江屿没说话。

　　他左手隐隐作痛，操作开始变形。

　　7分钟时，Arrow的豹女再次入侵野区，单杀了残血的挖掘机。

　　First Blood！

　　观众席爆发出欢呼。

　　TNG的粉丝举起"River已死"的灯牌，刺得江屿眼睛生疼。

　　"我的。"

　　他哑着嗓子说。

　　林念突然转过头："江屿。"

　　他声音罕见地认真，"信我一次。"

　　江屿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他熟悉的、不顾一切的疯狂。

　　……

　　"好。"

　　比赛进行到第15分钟，TSUKI落后五千经济。

　　江屿的挖掘机勉强升到六级，而Arrow的豹女已经超神。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碾压局，直到——

　　"看锤石！"解说突然大喊。

　　林念的锤石毫无预兆地闪现过墙，钩子精准命中正在打红的豹女！

　　几乎同时，江屿的挖掘机隧道接闪现，将豹女顶飞！

　　"杀AD！"

　　林念在语音里吼，"他有闪！"

　　Arrow的豹女瞬间融化，而林念的锤石也被赶来的支援收掉。

　　但TSUKI趁势拿下峡谷先锋，经济差距一下子缩小两千。

　　"Nice！"队内语音炸开锅。

　　江屿看向林念。

　　少年正飞快地购买装备，银灰色刘海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嘴角却挂着肆意的笑："再来？"

　　接下来的比赛变成了一场豪赌。

　　林念的锤石每次开团都像在刀尖跳舞，而江屿的挖掘机总能及时跟上。

　　他们用近乎自杀式的打法硬生生撕开TNG的防线。

　　第28分钟，关键龙团。

　　"我开了！"

　　林念的锤石闪现进龙坑，钩子穿过三个人直取对方ADC！

　　江屿的挖掘机几乎同步进场，地听术捕捉到对方打野的位置，精准打断其惩戒动作！

　　"抢到了！TSUKI抢到了大龙！"

　　解说声嘶力竭，"这波野辅配合太完美了！"

　　观众席沸腾了。

　　TSUKI趁势一波推进，当TNG水晶爆炸的瞬间，镜头给到江屿和林念——少年猛地扑向江屿，银灰色头发蹭在他颈窝里，滚烫的呼吸喷在耳畔。

　　"我说什么来着？"

　　林念的声音带着胜利的颤抖，"信我准没错。"

　　江屿下意识抬手，指尖触到林念后颈微微汗湿的皮肤。

　　场馆顶灯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晕里。

　　赛后采访，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林念："今天几次关键开团都非常冒险，是提前设计好的吗？"

　　林念咧嘴一笑，虎牙闪闪发亮："不是啊，我就想着……"

　　他瞥了眼身旁的江屿，"反正我们家打野会给我兜底。"

　　江屿别过脸，却没能藏住嘴角的弧度。

　　大屏幕上，特写镜头捕捉到他左手轻轻拽住了林念的衣角，像抓住一团不安分的银色火焰。

　　回到休息室，经理老吴红着眼眶挨个拥抱队员。

　　轮到江屿时，他压低声音："手……还行吗？"

　　江屿活动了下左手。

　　那道疤痕依然狰狞，但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他看向被队友围在中间闹腾的林念，少年正手舞足蹈地复述比赛细节，银灰色发梢随着动作一跳一跳。

　　"还行。"

　　江屿说，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