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色心动》白小包

12、是朋友

　　报告厅里的掌声潮涌般漫过来时，林知许正盯着投影幕布上“一等奖”三个字发怔。学弟撞了撞她的胳膊，声音里全是雀跃：“知许姐，我们真的拿第一了！”她猛地回神，看见队友们互相击掌，评委席上的老师朝她们点头微笑，鼻尖忽然有点发酸。

　　手机在口袋里烫得像块小烙铁，她摸出来看，夏野发了张紫米的照片——猫正蹲在软木板前，尾巴尖扫过她们在山谷拍的合照。配文是：“它说等你回来赏枫叶。”

　　林知许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获奖的喜悦的千言万语，她想说她在卡壳的时候想到夏野而带来的灵感和力量，想说的话很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简单的回了一句：“我们拿到第一了。”就看见夏野站在后排出口，穿着件卡其色工装外套，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袋，朝着自己挥了挥手。“恭喜啊，林同学”夏野朝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牛皮纸面上印着熟悉的甜品店logo，“路过买的，庆祝用。”

　　林知许突然说不出话来。她看着夏野被风吹乱的额发，看着对方眼里映出的自己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那些排练到凌晨的夜晚、改了十七遍的PPT、被评委质疑时的窘迫，都在这一刻有了温柔的落点。

　　“你怎么来了？”她声音有点哑。

　　“猜你这会儿该饿了。”夏野把袋子递过来，里面是两盒抹茶慕斯，“刚修完车就过来了，没耽误吧？”

　　林知许摇摇头，突然伸手抱了抱她。夏野身上有淡淡的机油味，混着风衣上的阳光气息，让人觉得格外安稳。“没耽误，来得正好。”她闷闷地说。

　　夏野愣了愣，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去跟队友庆祝吧，”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笑意，“晚上的私房菜可别吃不下了。”

　　私房菜馆藏在老巷深处，青石板路被傍晚的雨水洗得发亮。老板是个梳着丸子头的阿姨，看见夏野就笑着往屋里迎：“小夏带朋友来啦？桂花藕刚蒸好，就等你们了。”

　　木质餐桌上摆着青瓷碗，桂花糯米藕切得整整齐齐，糖汁里浮着细碎的金黄花瓣。林知许咬下一口，软糯的藕孔里裹着清甜的糯米，桂花的香气从舌尖一直漫到心口。

　　“好吃吧？”夏野看着她，眼里的光比桌上的烛火还亮，“我跟阿姨说了，要多加点桂花。”

　　林知许点点头，忽然发现夏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她笑。“你怎么不吃？”她夹起一块藕递过去。

　　“我在看你吃，”夏野很自然地接过去，“你喜欢吃，我就开心。”

　　这句话说得太直白，林知许的脸颊腾地热起来，赶紧低头去喝汤。酸梅汤里浮着冰块，叮咚作响，像她此刻乱跳的心。

　　席间聊起比赛的趣事，林知许说起模拟展示时学弟把福柯念成“福哥”，引得评委笑场；夏野则讲起下午修车时，有个大叔非要给自行车装赛车发动机，被她哭笑不得地劝回去了。

　　“你好像什么都能修好，”林知许托着下巴看她，“车子能修，我搞不定的逻辑思路，你也能不经意间点醒我。”

　　夏野正在给她剥橘子，闻言抬了抬头：“我没干什么，是你自己很聪明。”她把橘子瓣递过来，“不过这些事情确实都是相通的，你的思路卡壳了就像车子抛锚，不是路不对，是没找到合适的挡位。”

　　林知许咬着橘子笑起来。她发现夏野总能把复杂的事情说得很简单，就像此刻，明明是很普通的对话，却让她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悄悄填满了。

　　吃完饭往巷外走，晚风卷着桂花香扑过来。夏野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前面有家清吧，调的果酒不错，去坐坐？”林知许看着她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没多想就点了头。

　　清吧里飘着蓝调，夏野点了杯“青柠气泡”，透明杯子里浮着碎冰和薄荷叶。林知许要了杯“落日”，橙红色的酒液上漂着层细密的泡沫。

　　“其实我不怎么会喝，”夏野用吸管戳着杯底的柠檬片，“上次师傅生日，半杯啤酒就晕了，被他们笑到现在。”

　　“那还敢约我喝酒？”林知许抿了口酒，果香混着微醺的酒意漫上来。

　　“我想帮你庆祝一下，感觉你最近准备这个比赛压力也很大。”夏野说得坦然，抬眼时睫毛在灯光下投出浅影，“店里太吵，这里清净。”

　　“谢谢你。”林知许开心的笑了，看着她。夏野今天没扎头发，碎发垂在脸颊边，低头喝酒时喉结轻轻滚动。她突然想起山谷里那个夜晚，夏野举着可乐罐说“敬星星”，那时的风也是这样，带着草木的清香。

　　酒过三巡，林知许的脸颊开始发烫。她盯着杯里晃动的酒液，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最近总在想，要是每天都能跟你待在一起就好了。”

　　夏野的吸管顿了顿，抬眼看她：“嗯？”

　　“就是……”林知许晃了晃杯子，冰块撞出清脆的响，“跟你待着很舒服，看你修车也好，听你说那些我听不懂的发动机原理也好，甚至就坐在旁边各干各的，都觉得……”她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踏实的暖意。

　　夏野的指尖在杯壁上轻轻划着圈，声音很轻：“可能是因为我们投缘。”

　　“不是的，”林知许皱着眉反驳，酒意让她胆子大了些，“跟别人就不会这样。我每天醒了就想，今天能不能见到你，要不要找个借口去修车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抬头看夏野，眼里蒙着层水汽，像只困惑的小鹿：“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夏野沉默了几秒，杯里的薄荷叶被她搅得转圈圈。“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她抬起头，笑了笑，眼角的纹路很柔和，“好朋友就会想经常见面，很正常。”

　　“朋友吗？”林知许喃喃自语，好像在说服自己，“可我总觉得……不太一样。”

　　她确实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是看到夏野修完车后沾着机油的手指会心跳加速？还是摸到帆布包上的铜枫叶时，指尖会莫名发烫？又或者是每次夏野看她时，她总觉得那目光里藏着比“朋友”更多的东西？

　　“就是朋友。”夏野肯定地说，伸手替她把散落到脸颊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你看，紫米也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它也把你当好朋友。”

　　林知许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心里那点模糊的困惑好像被暂时压了下去。她抓起桌上的酒瓶，又要给自己倒酒，被夏野按住了手。“别喝了，再喝该醉了。”

　　“你管我。”林知许甩开她的手，却没真的倒酒，只是把脸颊贴在微凉的杯壁上，“夏野，你说……人会不会对朋友产生那种……想一直黏在一起的感觉啊？”

　　夏野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喉结动了动。她当然知道林知许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是山谷里林知许捏着布袋子时眼里的光，是她把铜枫叶挂在包上时小心翼翼的样子，是她看着软木板上的照片时，嘴角藏不住的笑意。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像看一本写得很认真的书，每个字都透着藏不住的心意。可她也看得出来，林知许自己还没读懂这本书，那些朦胧的好感被她小心翼翼地归为“友谊”，像怕被戳破的气泡。

　　“会啊。”夏野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没什么度数的气泡水，“我也很喜欢跟你待在一起，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她刻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声音温柔得像羽毛，轻轻盖在林知许那颗困惑又懵懂的心上。有些窗户纸不能急着捅破，尤其是当里面的人还没准备好拉开窗帘的时候。

　　林知许好像被说服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可能吧。”

　　夏野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拿起林知许的手机，让她给室友发条消息，麻烦她等下到巷口接人——林知许的脸颊已经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显然是喝多了。

　　“走了，送你回去。”夏野扶起趴在桌上的林知许，她软绵绵地靠过来，像只没骨头的小猫，嘴里还在嘟囔：“可是……就是不一样啊……”

　　把林知许交到她室友手里时，她还在碎碎念。夏野站在巷口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往自己家走。晚风掀起她的外套，带着清吧里残留的果酒香。

　　她摸出手机，点开和林知许的聊天框，输入又删除，最后只发了条：“到宿舍了告诉我。”

　　过了半小时，收到林知许的消息，是张糊掉的照片，大概是她躺在床上拍的天花板，配文：“到了！朋友！”后面还跟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夏野看着那个笑脸，站在桂花树下笑了。月光落在她肩头，像层薄薄的糖霜。

　　其实当朋友也挺好的，有些喜欢，不需要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