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先谈》象馜

30、chapter 30

　　陈也柠一夜没睡踏实，第二天早上，她顶着疲惫的面容到了公司。

　　工位还没坐热，手机就震动起来。是仁和医疗中心试验组的内部沟通群。主治医生凌晨五点多更新了消息，言简意赅，却让陈也柠的心猛地一沉：

　　【患者李志国，昨夜出现两次血压骤降，经抢救后目前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仍未脱离危险期。肺部感染情况需密切监测，意识尚未完全清醒。】

　　字里行间透出的严峻形势，像一块冰压在陈也柠心口。
　　她攥着手机，还在沉默，电话响了起来。
　　是董事长助理的来电，声音里带着紧迫：“柠总，董事长请您和许翊年现在到办公室来开一个紧急会议。”

　　陈也柠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好的，马上上去。”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许翊年的工位。他显然刚到，正放下包，脸上带着与她相似的疲惫。

　　“董事长喊我们上楼，”陈也柠言简意赅，晃了晃手机，“紧急会议。”

　　许翊年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跟陈也柠一起走向电梯。

　　顶楼，董事长办公室。
　　气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凝重。

　　董事长坐在主位，面色沉肃。
　　赵聿明坐在他左手边，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也柠和许翊年一进门，两人目光就齐刷刷地聚焦在他们身上，看似平静，却藏着审视。

　　“也柠，翊年，坐。”董事长指了指对面空位。
　　两个人刚坐下，赵聿明就将平板电脑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上俨然像是几家财经和科技媒体的报道标题：
　　【惊爆！某生物科技公司前沿脑机接口项目疑致志愿者病危，临床试验安全性遭严重质疑！】
　　【脑机接口项目陷重大医疗事故风波，投资者需警惕技术泡沫风险！】

　　陈也柠和许翊年的心脏同时猛地一跳，抬头去看董事长和赵聿明的目光。
　　董事长语气凝重地说：“这是我们今早截获的，如果没有内部人脉，新闻就发出去了。”

　　陈也柠强烈感觉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
　　董事长：“李志国先生现在情况怎么样？把你们掌握的最新情况，详细说一下。”

　　陈也柠深吸一口气，“……李先生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陈也柠知道自己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非常重要，于是语速放慢，“病情急剧恶化的主要原因，是试验成功带来的强烈的情绪波动，冲击了李先生的中枢神经系统和身体机能……在后续与家属的深入沟通中，我们了解到，李先生早年患有间质性肺炎。就是这个基础疾病，埋下了他的肺部在应激状态下发生急性衰竭的隐患。”

　　董事长认真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

　　待陈也柠说完，他沉吟片刻，看向赵聿明：“聿明，你怎么看？”

　　赵聿明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语气显得忧心忡忡：“董事长，你刚刚听下来都愁眉不展了，外界和投资人更没有耐心，不管内情是怎么样，没有人会看得那么仔细。他们只会看到，项目的第一位志愿者，本来只是坐坐轮椅，参加临床试验后，反而病危进了ICU。”

　　赵聿明用轻率的语气这么说完以后，许翊年首先用反感的神情看了他一眼，紧接着是陈也柠。

　　感受到杀意，赵聿明顿了顿，迎着陈也柠和许翊年的目光，语气转为一种为公司大局着想的理性。
　　“一旦负面舆论发酵，后果不用我细说。我认为，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对风险零容忍，全面暂停再立项目，同时进行安全审查和责任厘清。”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许翊年，突然将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按在桌上。
　　所有人眼眸一跳，相继将视线落在他脸上。

　　“我很好奇。”许翊年指向性极强地看着赵聿明，面无表情，慢条斯理，“媒体是怎么在第一时间拿到的消息？甚至连我们内部都还在确认细节，外面的通稿就已经准备好了？”

　　办公室的温度都仿佛因为许翊年此时按捺的怒火而微微升高。

　　“医疗团队有严格的职业操守和保密协议，他们不可能，也没必要。我不理解，赵总，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这个消息，究竟是谁，怀着什么样的目的，这么迫不及待地放出去的？”

　　董事长和陈也柠的目光慢慢移向赵聿明，赵聿明正准备开口，许翊年不给机会。
　　“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在一位为科学进步自愿承担风险的志愿者生死未卜的关头，有些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如何利用这件事，迫不及待地借题发挥。”

　　许翊年用一副“学到了”的表情，点了点头，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敲击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这就是生物科技公司对待生命的态度。”

　　许翊年的话，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瞬间剖开了看似理性的风险论调下，隐藏的算计与冷漠。
　　赵聿明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而董事长看向许翊年的目光，则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

　　和许翊年坐在同一侧的陈也柠，目光牢牢锁在他挺拔而带着怒意的侧颜上。看着他毫不畏惧地撕开某人虚伪的面具，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情愫在内心泛起波澜。

　　就在这时，陈也柠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移眸看去。

　　是仁和医疗中心主治医生发来的私信。
　　【李志国已脱离生命危险，意识恢复清醒。】

　　一瞬间，巨大的救赎感如同暖流冲刷过陈也柠冰冷的四肢。她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一直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她抬起头，迎上董事长探询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投来关注目光的许翊年，声音清晰而坚定地开口，“刚刚收到医院的最新消息。李先生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并且恢复清醒了！”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董事长，让他能看到那条简短却至关重要的信息。

　　“最危险的关头已经过去了。”陈也柠终于不再心神不宁，她恢复了作战能力，目光沉静，“我认为，现在不是讨论项目暂停与否的时候，而是应该讨论如何更严谨、更负责任地推进后续工作，完善方案，防止类似情况再次发生。主动暂停，只会坐实谣言，让我们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见董事长的神色发生了松动，而赵聿明又打算开口说些什么，陈也柠状态更进一步道：“李志国的妹妹已经向我们说明了隐瞒病史的情况，事件的直接诱因我们基本清楚了。这从医学上证明了，我们技术的物理干预本身，并不是导致生命危险的直接原因。如果有必要的话，当然我希望没有，我们有科学的证据可以进行反击和重塑信任，在这个情况下自我放弃，更会让舆论白热化。哪一种选择更能维护公司声誉、稳定投资者信心，不言而喻。”

　　董事长看着那条消息，沉吟良久，紧锁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了一些。他再看向赵聿明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决断：“聿明，也柠说得有道理。在这种情况下主动暂停，确实不妥当。”
　　赵聿明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恢复平静，微微颔首：“不过，后续的风险评估和舆论应对，我们必须立刻提上日程，制定详尽的预案。”

　　董事长点了点头，看向陈也柠和许翊年，“你们项目组，当前第一要务是配合医院，确保志愿者得到最好的治疗和照顾。同时，内部要立刻启动全面复盘，我要看到一份关于此次事件的详细报告。”
　　“明白。”陈也柠和许翊年脸上露出笑容，异口同声地应道。

　　走出董事长办公室，陈也柠立即拿出手机，一边快步走向电梯一边说：“得马上去医院看看李先生的情况。”
　　许翊年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电梯下行时，许翊年已经叫好了车。
　　两个人快步走出公司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坐进车内，车辆平稳地驶入车流，城市的高楼在窗外缓缓后退。

　　经过刚才那场激烈的对峙，此刻的安静让车内的空气显得有些微妙。

　　陈也柠望着窗外，脑海中慢慢回想起许翊年在办公室里直面赵聿明的那一幕。
　　他强硬的姿态。
　　他无畏的眼神。
　　还有他那句——

　　这就是生物科技公司对待生命的态度。

　　陈也柠忍不住侧过头，悄悄打量坐在身旁的许翊年。他正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个这会儿又变回慵慵懒懒的男人，在关键时刻却强大又可靠。

　　陈也柠轻声开口，“许翊年。”
　　许翊年转过头，看到陈也柠嘴角轻抿笑意，眉梢微挑，似乎有些不解。
　　陈也柠：“问你个问题。”
　　“嗯？”许翊年一脸，你问吧。
　　陈也柠：“MOMO是你女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