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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兄妹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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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池眠怔住,眼圈猛地泛红,“谢谢你。”
池无厌抬手替她擦去泪水,语气极轻:“眠眠,这件事哥哥会处理好,已经很晚了,快去睡吧。”
“嗯!”池眠轻轻点头,寻了个离云起近些的地方躺下了。
池无厌一夜无眠,目光锁在她的睡颜之上。
眠眠,你还要信他几次呢?
第二日。
三人行至一处断崖,崖下覆满黑雾,弥漫着浓浓的血气。
池无厌抬手止步,视线落在前方一处半沉于泥石中的石碑。碑上铭文早已被侵蚀,唯有“堕”字隐隐残存,诡异瘆人。
“此处,当年曾镇过堕仙。”池无厌轻声开口,语气温和。
池眠眉心微蹙,“堕仙遗阵?”
她曾听池林说过,世上哪有什么魔族,不过是堕仙和堕妖的总称。仙妖两族堕魔后,灵力阴冷发黑,逐渐蚕食神智,会变成自己都控制不了的魔物。
云起的脚步在此刻也是一顿。
风无声地吹过,他额边垂下的银白发丝微微颤动。
那一瞬,他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困住,血液在体内翻涌,莫名的燥热在妖丹周围环绕。
池眠察觉到他的异样,忙伸手扶住他,“云起,可是还没休息好?”
云起眉眼微沉,嗓音低哑:“没事,只是风有些大,头有点疼。”
他垂眼避开她的视线,指尖不自觉握紧剑柄。
云起能感觉到,此地传来的气息,像极了他在梦中见过的那双眼。他喉头一紧,几乎要压不住翻涌的血液。
池眠不信,伸手撑住他,眼底满是担忧,“你别逞强,发色还未变黑,你体质特殊,不要大意。”
池无厌缓缓走过来,目光在她们十指紧握处稍作停顿,笑道:“若是不适,便后退些。”
云起回以一笑,“多谢师兄提醒,昨日之事,是我鲁莽。”
“眠眠喜欢你,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会护你。”他随口答了句,走向石碑边缘。
云起缓缓松开剑柄,神色归于平静,舌尖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妖丹处也清明几分。
“这里,似乎有阵法残留。”池眠转头看向断壁,那里石台碎裂,似乎是大阵坍塌的痕迹。
她扶着云起,走进了几分,指尖触上去,神识一触即收,似有冷意从中反卷而来,直击神魂深处。
池眠脸一白,踉跄半步。
“眠眠,”云起和她互相搀扶,“别碰这些。”
池眠靠在他胸前,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好像突然听到了一些人在说话,就在我耳边低语。”
云起轻轻皱眉。
低语?
他侧目看向大阵中央,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并非池眠听错,而是此次残存的魔魂在主动感应她的神识波动。
池无厌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堕仙之地,多有残识,慎入。”
魁化秘境内似是没有白日,天光幽暗,仿佛连天地都厌弃此地。
云起坐在火堆处闭目调息,池眠依旧守在他身侧。
池无厌一如山洞,远远坐在另一侧,手中折着枯萎的魁花,指节分明,在火光中泛着微冷的光。
云起并没失控,哪怕此地正是那黑气来源,他也一丝波澜未露。
池无厌低头一笑,眼神慢慢冷下来。
他指腹摩挲着碎掉的花瓣,心底一点点浮出猜测:云起,果然不止是妖。
他轻声呢喃:“我会亲手,撕开你。”
火光噼啪作响。
大阵前,只有云起一人的身影。
他凝望着那块石碑,碑上的裂痕暗光流转,缓缓构成了梦里的那双眼。
一股奇异的牵引力自石碑传来。
云起未动,阵却动了。
阵心残留的魔气骤然加剧,符文在地面上重现虚影。
云起胸口一震,妖丹处有烈火在烧,那是他平日沉睡的妖力。
他沉默地闭眼,意识瞬间被拉入另一片时空。
是梦境?还是记忆?
他看见血雾之间,一个温婉的女子倚在湖水边,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银发。
女子眼中弥漫着哀伤,声音轻的仿若细雨:“阿起,你要活下来,不能和娘亲这般,你要去光明之地,去做一个无需杀戮的妖。”
画面一闪,云起看见那女子转身投入烈火,后方无数修士,血浪滔天。而他则躺在破碎灵阵之中,被他爹强行封住气息,送回妖族。
云起睁开眼,目中血光一闪而逝。
他深吸一口气,将片刻的震颤压入心底。怪不得他爹总是在他失控时欲言又止,原是他血脉本就不纯。
而他之所以能受到感应,皆是因为,此地残存之魂,是他未见过的娘亲。
云起定住神识,再次仔细地审视阵痕。
这阵法被破坏过,封印残角有灵力覆压。
他蹲下,手指掠过那一处的灵印记,一枚细微的青色印痕浮现。
是池无厌。
云起缓缓起身,目光沉静如死水。
从妖核一事,到魔气诱引,他本就猜测是他。
他走出几步,回身望了一眼废阵,袖间灵力收敛如初。那点轻颤的魔气,被他一掌封入胸口。
夜风吹散残雾,模糊了云起眼中的冷色。
火堆边,树影婆娑。
“你去哪了?”池眠第一时间迎上前,“哥哥说他都没发现你离开。”
云起看着她,唇角微勾,“我睡不着,见你们都睡熟了,便自己出去吹吹风。”
“无事便好,妖气也都压下去了,头发黑回来了。”池眠轻轻开口,伸手替他拂去肩头尘土。
“多谢夫人照顾有加。”
池眠心口一热,正想再说,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池无厌正温和走来,脸上挂着一贯的微笑,目光淡淡的扫过云起,“师弟去哪了?”
“不过是附近转转。”
他又偏头看向池眠,“你们二人先休息吧,我去阵中查探。”
“师兄,那废阵我已看过。”云起忽的答道,“不过是一处残痕,我已将其封禁,散去周围魔气。“
“哦?是吗?”池无厌挑了下眉,“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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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天光熹微。
宗门外事堂已派人前来接引三人离开秘境。
池无厌自行压住伤势,神情温润,步履沉稳,看不出半点异样。
灵舟疾驰,三人整理一番又在掌门殿内集合。
池林目光看向池无厌的伤处,缓缓开口:“秘境内大阵可有魔气异动?”
池无厌低眉垂眼,答道:“大阵已是强弩之末,未有异动。”
“那你的伤?”
他静静掏出彻底枯萎的魁花,“采摘之时,被花所伤,并无大碍。”
云起神情温和站在后方,既不否认,也不多言。
池林扫了堂下的池眠一眼,未再说什么,让三人回去休整了。
三人并肩离殿,直到分叉处,池无厌止步,冲二人歉意一笑,“眠眠,你先送云起回去,我突然想到魁花还未上交,改日再叙。”
池眠一怔,点头应下,她本想再谢,又无从开口,直得拽住他的袖子,“哥,多谢。”
池无厌垂眸看她,神情温柔,眼底却悄然生出暗光,“你我兄妹,说什么谢。”
“师兄,多谢。”云起骤然开口。
池无厌轻“嗯”一声,摆摆手。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他缓缓转身,气血忍不住上涌,二人牵着的双手,甚是碍眼。
云起回到小院,才卸下笑意。
“眠眠,我想离开几日。”
池眠一怔,“灵台不稳,你要去哪?”
“回妖族。”云起望着她,认真道:“我想正式向族中请亲,与你成婚。”
池眠双唇微张,想到前些日子父亲的妥协,脸色一红,扑向他怀中,“嗯!云起,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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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门殿中,池无厌去而复返。
他跪在殿中心,面色沉静如常。
池林负手而立,站在他不远处。
“是云起做的?”
池无厌垂眸,“眠眠一心替他求情。”
“你可怨?”
“无厌不敢。”
池林缓缓转身,眉宇间添了几分忧色,“你自小稳重,修行精进,云起岂能伤你。”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她与云起之事,你待如何?”
池无厌微不可查地握拳,面上却仍是那副温润模样,“秘境之中,我已向她言明云起并非良人。”他轻咳一声,“但眠眠当真怜他爱他,无厌自不愿成她牵绊。”
池林望着他,眼神满是复杂,“你心中,真没有半分想法?”
“我愿一直做她的哥哥。”
良久,池林叹了口气,终究只有池眠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便是任性些,也有他这个做爹的担着。他轻轻开口:“那便由着她去吧。”
池无厌轻笑了笑,起身告退时,眼底已是死水般的幽沉。
无厌,无言,池林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让自己什么都要埋在心里。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
池眠醒得早,推开窗时,却见云起早已穿戴整齐,立于院中。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走过去,从后还住他的腰。
云起回身,把她揽入怀中,语气低缓,“着急娶夫人回家。”
池眠低头,脸上满是羞红,她凑过去亲他的唇,“惯会贫嘴!”
一吻毕,云起捧着她的脸,“眠眠,等我回来。”
“好!”
没人注意到,在竹林处,池无厌一袭青衣,仿若隐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