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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求你,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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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沉沉,山林寂寥。
魁化秘境正位于仙妖魔三族交接之地。
传说此地早些年是仙魔二族交战之地,后留妖族镇压。但时过境迁,当今修真界,仅以仙门众家为首,妖族多偏安一隅,若不是魔族再度来犯,仙妖联盟顷刻就散。
一踏入其中,池眠便觉耳畔有风声划过。
还未待她开口,池无厌闪身上前,轻轻为她撑起一道灵罩,柔声道:“此地诡异,你靠近我些。”
池眠下意识走进几步,侧头笑道:“我有护身符的,不碍事。”
话音未落,忽听云起轻声提醒:“前方地势不稳,小心。”
池眠低头,脚下竟是浮石层,稍一用力便有崩塌之势。
她轻“啊”了一声,心跳微快,正欲稳住身形,一只手已先一步搭在她腰侧。
“别怕,我在。”
池无厌站在不远处,望着二人紧紧贴合的身影,唇角笑意不变。指尖在袖中轻轻一划,一道极细的灵力从他脚下溢出,瞬息与地脉相连,像条无形的蛇。
妖族野性难除,他要让池眠亲眼看到,她想托付一生的人,是何等不堪。
一行人深入秘境深处,四周景色渐变。
原本尚且称得上是正常的山石树木,在某一刻突然染上晦暗。枝桠扭曲,灵草生脓,空气中都隐隐浮着一股铁锈味。
“魔气在聚。”云起低声道,脚下阵势已起,他迅速布下驱魔阵,将三人围起。
池眠靠在他身侧,灵力运于掌上,替云起稳住阵法。
池无厌看着她,柔声道:“你不必靠近中心,有云起在,已足够。”
“哥,我能行的。”池眠回以一笑。
“你最近灵力掌控有进步了。”
“那当然了,云起可是每天都帮我……”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忽然一黑——
驱魔阵下方,一道漆黑细纹乍现!
云起面色一变,连忙护着池眠抽身后退,手中结印如风。
三人迅速跳开,在他们原来的位置,整片地面竟如沼泽般下陷。一股黑气悄然钻出,附在云起足下,瞬间渗入体内。
云起脚步顿了顿,没吭声。
“云起,你怎么了?”
“……没事。”
云起垂眸,眼中晃过一抹寒光。那黑气极阴极冷,正在他体内流窜,仿佛专为他体内妖丹而设,缓缓地撩动着他压制已久的本性。
他悄悄运气,强行将这股动荡镇下,脊背早已被冷汗沁透。
队伍继续前行,池眠时不时望向云起,眉头微锁。
“你是不是不舒服?”
“有点累,”云起低声答道,“不过不碍事。”
池眠有点心疼,偏头看向他,“你别逞强。”
云起回望,眸光柔软,喉间一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池无厌走在最后,远远看去,脸色一点点暗下来。
他心头的裂缝,终究是被嫉妒撕开了口子。
夜色渐深,三人在一处山洞暂歇。
池眠靠着岩壁小憩,云起守在一旁,灵识外探防守。
池无厌坐在火堆另一侧,闭目养神。而他的识海中,却正调动着那缕黑气不断上涌。
山洞外魔气喷涌,魁花依着秘境而生,花香清冽,能拂去不少烦思。
池眠歪着头靠在云起身侧,披着云起的外袍,睡得安稳,睫毛在眼下投出长短不一的阴影。她蜷着手,掌心紧握着一枚刻着防御法阵的玉符,是云起亲手雕的。
云起垂眸望着她,眼神温柔,眸底却隐着极深的冷。
他的背后,黑气正顺着脊柱蔓延。
池无厌正站在洞口,手中握着几支魁花,望着这一幕,眼神沉静如水。
黑气与此地魔气相引。
他的唇角几无可查地勾起,抬手,深深嗅了口魁花的香气。
“眠眠。”
身侧人忽然喃喃,嗓音低哑。
池眠微微睁眼,睡意未退,抬头望向他,“怎么了?”
云起缓缓移开视线,别开头,“离我远些。”
“你怎么了?”她一下子惊醒,伸手去握他手腕,却猛地一顿。
血肉滚烫,像是火炭。
“我压不住了。”
云起强撑着站起,脚步踉跄,背对她而立。发丝一寸寸褪成银色,在风中散乱。
“云起?云起!”
云起咬牙,猛然拔剑,将剑尖贯入地脉中央,企图借剑意镇压狂化。
地下魔气反冲之时,他双膝跪地,指甲陷入泥土,全身猛然一颤。
“啊——”
他仰头一声怒吼,血光在眼瞳中迸射,灵力骤乱!
一只手已经兽化,骨节变形,爪尖带血,整个人气息暴涨,妖气滔天,发丝彻底银白,眉心处浮出金色的暗纹。
池眠一脚踏出,“云起!你不能失控!你看着我!”
可云起已经听不见了,他强行侧身,身影暴掠而出!
目标不是她。
池无厌毫无闪避,静静站在那里。
“小心——”池眠惊叫!
下一瞬,云起身影已如闪电般掠至,利爪直击池无厌胸前!
血光四溅。
池无厌踉跄后退数步,衣袍被刺破,胸口血迹溅射,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哥!”
池眠冲上前,护住他,抬眼,正对上云起那一瞬的惊惧、自责、濒临崩溃的神情。
“眠眠……我、我不是、不是想伤他。”
云起僵立原地,指尖滴血,眼中血色渐退,声音颤得几乎破碎。
“我没有……我不是要……”
池眠浑身冰凉,愣在原地。
池无厌撑起身,柔声道:“眠眠,莫怕。”他哽咽了下,似是疼痛难忍,“是我挡得不够快。”
他抬起头,望着她,眼神满是疲惫与宽容。
“莫要怪他。”
池眠眼眶一震,泪再也止不住。
她扭头看向云起,他正跪在原地,肩膀颤抖,死死压着呼吸,不敢多看她一眼。
“我会查清楚,”他喃喃道,“我一定会查清楚,我没有,我不是。”
池眠先把身后的池无厌扶起,又一步步走向云起,缓缓伸出手,抱住了他。
“云起,我知道,你不是。”她手轻轻扣在他肩头,虚虚环住他。
这一句刚落下,身后响起另一道温和的声音。
“池眠。”
池无厌难得喊了她大名,池眠知道,这是他不赞成的前兆。
他靠在岩壁上,左胸衣袍血染,唇色苍白如纸,“我不怪他。我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池无厌语气缓缓,顿了顿,“可他今日能伤我,来日,他未尝不伤你。”
“若真有那一日,你会躲得过吗?”
池眠唇轻轻颤了下,没有说话。
池无厌目光柔和却牢牢锁住她,一字一句缓慢而坚定,“我不是要你责怪他,云起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但是,眠眠,哥哥希望你能看清现实。”
“你是少主,是仙宗未来的掌权者。妖族失控,是千百年来都过不去的劫数。”
他眼中满是克制与担忧:“你会拿自己,拿宗门,拿仙界的未来,为妖族赌上所有吗?”
池眠沉默了,怀中云起的身体也在轻颤。
他像一头受伤的小兽,窝在她怀里,等着最后的审判。
池无厌叹了一声,“眠眠,你怜他爱他,我都懂。可情爱并非救赎,你救得了这一次,护不了他一世。”
“分开,于你于他,都是好事。”
话落的一瞬,池眠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猛地摇头。
“不,我不要。”她声音哑了,却坚定地没有一丝犹豫。
“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云起不会轻易失控的,他不会发狂的,一定是有什么问题我们没发现。哥!你相信我!云起他不是有意的!”
她轻轻抬起云起的脸,那张平日里清润的面庞,如今满是狼狈。
“云起,”她温柔地唤,“你看着我。”
“你听着,我不怕你失控,我永远都不会怕。”
云起怔住,终是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
他哭得可怜,身体靠在她怀里,任由热泪落下,肩背起伏。
“眠眠,对不起。”
池眠抱住他,将脸埋进发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没事了,云起,没事了。”
不远处,池无厌张了张口,咽下苦意。
眠眠,哥哥才是一直在你身边的人啊。
山风渐止,夜雨如丝。
云起似是哭累了,体力透支得严重,晕在池眠怀中。
池眠手轻搭上脉,还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妖力反噬。
她心头一松,在洞中找了个舒适的地方,把他平稳放下,又在灵袋中拿了条毯子给他盖上。
做完这一切,池眠一抬眼,正撞上池无厌的目光。
“哥。”
池眠咬了咬唇,眼神闪过挣扎,终于轻轻道出:“哥,我想,请你将这次受伤伪造成魔气所扰。”
池无厌微怔。
她的眼神很认真,也很小心翼翼。
“云起如今妖力不稳,又是在秘境中失控。若再让爹和长老知道,他还出手伤了你,”她说到这,嗓音发紧,“我定是保不住他。”
“我求你,哥哥。”
“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约定。来日,来日若是哥哥需要,掌门之位,我亦能让。”
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卑微的语气向他说话。
池无厌的指尖微微收紧。
池眠很好哄,从小到大,她从未开口求过他什么。
他垂眸片刻,终是扯了个笑出来,“你我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既然认定了云起,哥哥也替你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