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我是彦卿，我穿越了》河西夜月

7、剑术冥想

　　夜深人静。

　　通风口栅栏外渗入的月光，如同冰冷的薄纱，勉强照亮避难所内一小片区域。老杰克早已在角落的破毯子下发出了沉重而规律的鼾声，伴随着那简陋义肢偶尔无意识的金属摩擦声。

　　彦卿静静地躺着，身下粗糙的织物摩擦着皮肤，提醒着他所处的并非仙舟温暖舒适的床榻。剧痛如同蛰伏的野兽，依旧潜伏在四肢百骸，每一次轻微的翻身都会将其惊醒，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睁着眼，望着那缕惨白的月光，思绪早已飘越了无尽的时空，回到了那片悬浮于星海之上的巍峨巨舰——仙舟罗浮。

　　这个时辰，长乐天的夜市是否依旧喧嚣？星槎海的流光是否依旧穿梭不息？将军他……是否又伏案于神策府那堆积如山的文牍之后，指尖捻着棋子，对着空无一人的棋盘沉吟？

　　还有那些同僚，那些他曾指点、也曾一同嬉闹的云骑士卒……他们是否安好？与丰饶孽物的那场恶战，后续如何？自己突然消失，将军定然知晓，他会如何应对？是忧心忡忡，还是……依旧那副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一想到景元，彦卿的心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思念与担忧交织成网。将军总说他锋芒过盛，需知韬光养晦，如今倒真是应验了，却是在这完全意料之外的境地。他下意识地想去触摸腰间，那里却空荡荡一片，陪伴他多年的长剑已断，玉兆亦不知所踪。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渺小感，在这寂静的深夜，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这时，极其轻微的窸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彦卿立刻收敛心神，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是小七那边。

　　只见那少女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她没有看向彦卿，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极轻极轻地转过头，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睛，望向了彦卿的方向。

　　四目相对，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

　　“你……没睡？”小七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生怕吵醒另一边的老杰克。

　　彦卿微微摇头，同样低声回应：“有些睡不着。”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沉默中似乎多了点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小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你……是在想家？”

　　彦卿一怔，没想到这沉默寡言的少女感知如此敏锐。他沉默片刻，坦然承认：“是。”

　　月光下，他能看到小七轻轻点了点头，仿佛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也学着彦卿的样子，重新躺下，侧过身，面对着他。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里无声对视。

　　彦卿心中一动，想问些什么，比如她的家人，她的过去。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在这末世之中，这样的询问或许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的冒犯。

　　然而，小七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欲言又止。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悲伤，也没有怀念，只是一种陈述事实般的淡然：“我没有别的家了。”她顿了顿，目光瞥了一眼鼾声传来的方向，“这里就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彦卿心湖。他明白了。末世之下，所谓的“家”，早已不是血缘和故土的代名词，而是彼此相依为命的羁绊。老杰克和小七，就是彼此在这废墟中唯一的“家”。

　　“我明白了。”彦卿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尊重和理解。

　　对话似乎又可以在此结束。但彦卿心中那个盘桓了数日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他需要更快地好起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

　　“小七姑娘，”他再次开口，声音虽低却异常清晰，“待我身体再好一些，可否……带我一同外出？”

　　小七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睁大了一些，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不只是搜寻物资，”彦卿补充道，他的目光透过昏暗，试图传达自己的认真，“我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了解环境，是任何战士生存的第一步。他不能永远龟缩在这小小的避难所里，依靠一个老人和一个少女的保护。

　　小七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评估他的身体状况和这个请求背后的风险。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嗯。等你……能走稳。”

　　“多谢。”彦卿心中一定。

　　对话结束。小七转回身，重新背对着他，仿佛从未醒来过。

　　彦卿却因为这番简短的夜谈，心中的彷徨被冲淡了不少。目标变得具体——恢复，变强，走出去。

　　……

　　时间在呼吸吐纳和伤痛折磨中一天天流逝。

　　彦卿的身体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恢复着。他已经能够不用搀扶，自己勉强坐起，甚至扶着冰冷的金属墙壁，颤巍巍地站上一小会儿。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虚脱般的汗水，但他从未吭过一声。

　　他知道，基础的体能恢复必须提上日程。这具身体太过虚弱，经脉气海的问题非一日之功，但肌肉的力量、身体的协调性，必须尽快找回一丝。

　　他开始在避难所内极其有限的空间里，进行最最基础的恢复性训练。缓慢的、控制性的抬臂，抬腿，依靠墙壁的深蹲（幅度极小），活动手腕脚踝。每一个动作都做得异常艰难，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但他眼神专注，一遍又一遍，如同最严苛的工匠打磨着破损的器具。

　　小七和老杰克起初只是默默看着。

　　后来，彦卿开始尝试将一些最简单、最不易受伤的基础动作融入呼吸节奏，并示意小七可以跟着学。

　　“无需用力，感受动作与呼吸的配合即可。”他这样告诉小七，“久行搜寻，此或可稍省体力，强健筋骨。”

　　小七学得依旧很快。她模仿着彦卿那缓慢而充满控制力的动作，配合着早已熟悉的呼吸法，很快便沉浸进去。她发现，按照这种方法活动身体后，确实感觉身体的疲惫感消散得更快，四肢也似乎更轻盈灵活了一些。

　　老杰克看着有趣，有时也会跟着比划两下，但他那条义肢实在不便，大多时候只能坐在那里练习呼吸，但即便如此，他也感觉精神似乎比以往要好了些许，那恼人的幻痛发作的频率和强度似乎真的有所下降。

　　除了体能，彦卿做得最多的，是“剑术冥想”。

　　他常常找一个角落安静坐下，闭上双眼，脊背挺得笔直。他无法握剑，体内更无半分真气可供驱使。但他却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最基础的剑式。

　　刺、劈、撩、挂、点、崩、截、剪……

　　意念之中，他手持光刃，身随剑走，剑气纵横。每一个动作的发力技巧，每一次脚步的辗转腾挪，每一式剑招的精妙变化，都在他的意识里清晰无比地重现、打磨、锤炼。

　　有时，他会不自觉地抬起手，以指代剑，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出玄妙的轨迹。指尖过处，虽无半分剑气，却自有一股凝而不发的锐意隐隐透出。

　　小七有时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默默地看着他。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招式，但她能感觉到，当彦卿沉浸在这种状态时，他整个人就像一把收入匣中的古剑，看似安静，却蕴藏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希望，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虽然微弱，却顽强地在这片绝望的废土之下，悄然生长。彦卿正在用他最大的毅力，一点点地，将自己重新拼凑起来。而他所带来的改变，也正如同涟漪般，悄然影响着另外两个孤独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