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我是彦卿，我穿越了》河西夜月

4、漫漫前路

　　狭小的空间内，油脂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锈蚀的金属墙壁上。空气里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铁锈味，以及一种无声的、紧绷的审视。

　　老杰克浑浊的眼睛如同鹰隼般牢牢锁定着彦卿，试图从这张过于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伤痕的脸上，找出任何一丝虚伪或威胁的痕迹。彦卿方才那番“仙舟”、“云骑军”、“丰饶孽物”、“撕裂空间”的言语，对他这个在废土挣扎求生了半辈子的老家伙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太过荒诞，由不得他不提起十二万分警惕。

　　一个来历不明、满口“怪话”、还带着诡异伤势的人，在这末世之中，往往意味着麻烦，而麻烦通常与死亡划等号。

　　然而，老杰克仔细打量着彦卿。这少年虽然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清亮有神，即便深处带着痛楚和巨大的落差带来的迷茫，却并无混浊邪恶之色。他说话的语气、那种下意识抱拳的动作、以及自称“在下”的谦称，都透着一股与这个血腥混乱的末世格格不入的、古老的礼节感。

　　这种气质，是那些阴险狡诈的掠夺者或者隔离区里油滑的官僚们伪装不出来的。倒更像……老杰克努力回忆着灾变前在那些老掉牙的电影里看过的，某种来自遥远东方的、讲究信义的侠士。

　　戒心仍在，但最初的极度怀疑稍稍缓和了些。老杰克哐当一声拖着他的义肢，挪到一旁一个倒扣着的铁桶上坐下，声音沙哑地开口，回答了彦卿最初的那个问题：

　　“这里？”他环顾了一下这狭小逼仄的避难所，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灾变前，这片地方好像叫‘江城’。现在？什么都没了，就是一片连变异老鼠都嫌贫瘠的废墟。”

　　“灾变？”彦卿捕捉到这个关键的陌生词汇，忍着经脉传来的阵阵抽痛，追问道，“请问……这灾变是何事？”

　　老杰克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惊讶于他对这些“常识”的一无所知，但联想到他可能是从某个与世隔绝的、“没被污染”的角落里出来的，便也耐着性子解释，语气沉重而压抑：

　　“灾变……就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结束。”老人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锈蚀的墙壁，看到了那场席卷世界的噩梦，“很多年前了，具体记不清了，谁还他妈有心思记那鬼日子……一种病毒，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像风一样刮遍了全世界。”

　　“绝大部份人……都没扛过去。感染了的人……”老杰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会发高烧，皮肤开始出现锈蚀一样的烂斑，然后……他们就‘死’了，又‘活’过来了。变成了只剩下啃食活物本能的怪物，我们叫它们‘变异者’，或者……‘丧尸’。”

　　“它们力气变得很大，不知道疼，跑得也不慢，见活物就扑。军队？政府？呵，几天就全垮了。城市一个接一个变成死城，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他摊开手，做了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手势，苍老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那段血色岁月的痕迹。

　　彦卿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老杰克描述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仙舟历史上记载的、与“丰饶”孽物带来的灾难何其相似！都是突如其来的灾祸，都是大规模的畸变与毁灭，都是秩序崩溃，文明倾覆。只是，仙舟面对的敌人是星神“药师”散布的长生诅咒和其衍生的孽物，而这个世界，似乎是一种更……“基础”的病毒？

　　老杰克继续说道：“灾变后，剩下没变成怪物也没死的人，聚在一起，找些易守难攻的地方，拉起围墙，弄点发电机，种点蘑菇苔藓什么的，就成了隔离区。算是……文明最后一块遮羞布吧。”

　　“那你们……”彦卿看向老杰克和小七。

　　“我们？”老杰克笑了笑，带着点自嘲和桀骜，“我们是‘流浪者’。不信隔离区那套狗屁规矩，或者被他们赶出来，或者自己不想被管束，就在这废墟里自己找食吃，自己等死的人。”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冷厉：“但要小心，小子，在这外面，除了要躲开那些游荡的变异者，更要小心另一种‘东西’——‘掠夺者’。那帮杂碎！他们不种地，不找物资，就靠抢！抢流浪者的据点，抢隔离区的运输队，杀人，抢东西，甚至……抓人去当奴隶或者更糟！”老杰克的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他们比那些没脑子的变异者更该死！”

　　彦卿默然。秩序的崩溃，必然伴随着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这在任何一个世界似乎都是通用的真理。仙舟巡猎宇宙，剿灭丰饶孽物，从某种角度看，不也是在以强大的秩序对抗混乱与毁灭吗？只是规模与形式不同罢了。

　　“原来如此……多谢老先生告知。”彦卿消化着这些沉重的信息，郑重地向老杰克道谢。然后，他目光转向一旁一直安静听着、没什么表情的小七。

　　老杰克摆摆手：“谢她就行。是她发现把你拖回来的。要不是她心眼……咳，要不是她眼神好，你小子早就喂了变异老鼠了。”他及时改口，没把“心眼实”说出来。

　　“感谢姑娘……救命之恩。”他努力想撑起身体，行一个更正式的礼，却被剧痛打断，只得无奈地躺回去，但眼神里的感激无比真诚，“若非姑娘，彦卿恐怕已曝尸荒野。”

　　小七对于这郑重的道谢似乎有些不适，只是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偏过头去，没什么反应，但耳根似乎微微红了一点。

　　彦卿心中记下了这份恩情。他随即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如何回去？将军和符玄大人发现他失踪，定然会设法寻找。他必须想办法联系上仙舟。

　　“老先生，姑娘，”彦卿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请问，此地……可有能与远方通讯的设备？比如……玉兆，或者……星槎通讯阵之类的？”他报出了仙舟常用的通讯手段。

　　老杰克和小七再次露出了那种纯粹的茫然。

　　“玉什么？星什么阵？”老杰克皱眉，“你说的是电台吧？短波电台？”

　　彦卿虽然听不懂“电台”具体是何物，但感觉应该是类似的东西，连忙点头：“对，应是类似之物！何处可有？”

　　老杰克叹了口气：“或许之前的通讯公司或者电视台会有这样的东西吧。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极其严肃，“小子，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外面太过危险了，变异者随时都可能会出现，并将你变成他们的同类。”

　　彦卿其实也不确定这里的通讯设备是否能联系上仙舟，但是将军留下的神策符箓能量耗尽，撕裂空间乃意外，他自己更无横渡虚空之能……

　　巨大的无力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他没有让绝望占据心神。景元将军教导过他，绝境之中，尤需定心。

　　既然眼下无法联系仙舟，无法离开，那么最重要、最现实的事情只有一件——

　　恢复。

　　恢复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唯有重新握紧手中的剑，拥有力量，才能在这陌生的险境中活下去，才能去寻找可能存在的、渺茫的归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纷乱的思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清澈。他看向老杰克和小七，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我明白了。多谢二位告知。眼下……在下需先行疗伤。打扰之处，还请见谅。若有需要在下之处，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老杰克有些意外地看着这少年如此快就接受了现实，并找到了当前最清晰的目标。这份心性，在这末世之中，尤为可贵。他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些：“嗯，先活下来再说吧。我们这虽然破，暂时还算安全。你安心待着，别乱动，省点力气。小七，去看看熬的苔藓糊好了没。”

　　小七默默起身，走向角落那个用废旧金属罐架起的小火堆。

　　彦卿闭上双眼，不再去思考遥远的仙舟和渺茫的归途，而是将全部意念沉入体内，开始尝试引导那几乎感知不到的、微弱如丝的真气，如同愚公移山般，一点点地去温养、连接那些断裂破碎的经脉。

　　前路漫漫，凶险未卜。但至少，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这片无尽的废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