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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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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无边的、厚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万丈海底的微光，挣扎着，试图浮向水面。最先复苏的不是视觉，而是遍布全身、撕心裂肺的剧痛。
痛。
无孔不入的剧痛。
每一寸骨骼都仿佛被碾碎后又勉强拼接，每一道肌肉纤维都像是在断裂的边缘呻吟。经脉之内，空空荡荡，一种前所未有的虚脱和无力感牢牢包裹住了他，比任何实质性的伤痛更令人恐慌。
彦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映入眼帘，昏暗、摇曳，带着一种温暖的橙黄色，与仙舟玉兆柔和的清光或是长明灯的恒定光辉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燃烧油脂的烟味、某种苦涩草药的气息、金属的锈蚀感，以及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腐败与尘埃混合的基调，深深嵌入每一次呼吸。
这是……哪里？
记忆如同破碎的冰片，猛地刺入脑海——狂暴的丰饶孽物，绝望的最后一击，撕裂的空间，以及最后那道护住自己的金色符箓光芒……
将军！
仙舟！
剧痛如潮水般反复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但求生的本能和强烈的责任感迫使彦卿忽略那几乎要将他再次吞噬的剧痛，他尝试凝神内视。
然而，意识沉入体内的瞬间，感受到的却是一片死寂的废墟。
经脉，那些原本应该畅通无阻、流转着精纯“巡猎”命途之力的能量通道，此刻寸寸断裂，扭曲淤塞，如同被狂暴力量撕裂后又干涸的河床，只剩下残破的痕迹，稍一触动便是针扎般的刺痛。曾经充盈着沛然力量的丹田气海，此刻更是死气沉沉，枯竭皲裂，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真气留存，空荡得让人心慌。
这……这怎么可能？！
彦卿的心脏猛地一缩，巨大的恐慌和前所未有的落差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曾几何时，他御剑飞行，剑气纵横，虽不敢说傲视仙舟，但也自信年轻一代中难逢敌手。可如今……却变成了一个经脉寸断、气海枯竭的废人？
虎落平阳被犬欺……
少年从未如此刻般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丝绝望的灰暗悄然爬上心头。
但就在这时，景元将军那看似慵懒，却总在关键时刻无比清晰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小彦卿，剑道一途，顺境修技，逆境修心。真正的剑锋，从不因外物而折。」
「无论身处何地，遭遇何事，心不能乱。」
对，心不能乱！
剧烈的情绪波动牵动了内伤，彦卿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新的血沫，但眼神却迅速重新凝聚起来。剧烈的痛苦反而帮他驱散了那瞬间的惶惑。
将军一定无恙。仙舟……有将军和符玄大人在，定然也能渡过难关。当务之急，是弄清自己的处境，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未来的可能！
“咳…他醒了。”一个清脆却没什么起伏的女声响起。
哐当…哐当…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沉重声响，一张写满风霜、胡子拉碴的老人的脸进入了彦卿的视野。旁边，是那个之前见过的、眼神像小兽一样警惕的少女。
老杰克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打量着彦卿，看到他嘴角的新鲜血迹，眉头皱得更紧：“小子，命挺硬。这样都没死透。”
彦卿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两人，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小七默默拿起那个破铁罐，又倒了一点水，递到彦卿唇边。这一次，她稍微托起了他的头，让他能小口啜饮。
清水滋润了如同火烧的喉咙，彦卿终于积攒起一点力气，声音嘶哑地开口：“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每一个字都牵扯着胸腹的剧痛。
老杰克摆了摆手，直接切入正题：“废话少说。你是谁？从哪来的？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倒在那种鬼地方？”他的问题直白而急切，带着废土生存者特有的警惕和务实。
彦卿深吸一口气，忍着痛楚，依循仙舟礼节，尽可能清晰地回答：“在下……彦卿。来自……罗浮仙舟，乃云骑军……骁卫。”
他报出了家门和职位，这通常能让对方快速理解他的身份和立场。
然而，预想中的惊讶或者了然并没有出现。
老杰克和小七听完，脸上只有纯粹的、毫不作伪的茫然。
“罗浮……仙舟？”老杰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语调生涩，仿佛在念一个完全陌生的拗口词汇，“那是什么地方？哪个新建的堡垒？还是地下的新巢穴？”他看向小七，小七也同样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从未听过。
“云骑军？骁卫？”老杰克的目光回到彦卿身上，更加疑惑，“没听说过的势力。你是士兵？”
彦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们不知道仙舟？没听过云骑军？
这绝不可能！仙舟联盟威名远播，遨游星海，即便不是所有世界都熟知，但也绝不该是眼前两人这般全然无知的模样。
除非……这里距离仙舟，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遥远！远到完全是两个隔绝的世界！
看到彦卿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的震惊和错愕，老杰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嘟囔道：“看来你来的地方，确实够远的……”
他接着追问：“那你的伤呢？怎么弄的？我看你伤口都结着冰碴子，古怪得很。”
彦卿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隐瞒无益，便简略答道：“与两名……强大的丰饶孽物死战。力竭之时，能量碰撞……意外撕裂空间，便被抛到了此处。”他省略了神策符箓的细节，只说了结果。
“丰饶孽物？” “撕裂空间？”老杰克和小七再次面面相觑，这些词汇对他们来说，如同天方夜谭。老杰克觉得这少年是不是伤太重烧坏了脑子，尽说些听不懂的怪话。但那伤口上真实不虚的冰晶，又让他无法完全否定。
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老杰克似乎在消化这些难以理解的信息，小七则依旧安静地看着彦卿，眼神里的好奇多于害怕。
彦卿利用这短暂的间隙积蓄着力气，他必须弄清楚最基本的问题。他再次艰难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请问……此处，究竟是什么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