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萤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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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七点的样子，太阳的余晖仍未散尽。
尹清川沿着房子周边转悠，尝了尝屋边的李子，外表可口，内里酸涩，她顺手摘了一个。
“呸呸呸。”差点把她的牙酸掉。
这一幕，刚好被拄拐的老婆婆看见，笑着说
“今天雨下的少，李子结的不好。”
尹清川根据老人来的方向，试探性问道
“您是夏莱的奶奶？”
“小姑娘机灵着呢。”夏奶奶笑容慈祥，她拄了拐杖走近，仔细端详尹清川这张脸。
“快有十年没回来过了吧，你爸妈身体还好吗？”
“您认识他们？”尹清川不自觉将心中的惊讶说出口。
夏奶奶哈哈一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这下轮到尹清川尴尬了，她已经记不清这些人的长相了。
“你年纪小，记不住也正常。”夏奶奶倒是没说什么，她按住尹清川的胳膊，不容拒绝的将她往家里带。
“走，去奶奶家吃饭！”
“不用了——”
“回来也挺好，你小姨一个人在这边生活，你回来还能陪陪她。”
…………
“我家那丫头成天上蹿下跳的，今天要不是遇见你，有得是苦头吃。”夏奶奶叹了口气，很是无奈，显然是拿好动的孙女没办法。
“小孩子性格活泼，挺好的。”尹清川扶着夏奶奶慢慢往下走，她不觉得夏莱有什么问题，孩子天性各不同，她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你呀，这话要是当着那丫头的面儿说，估计以后都不会安生了。”夏奶奶笑着摇摇头，不再多说。
这段路很短，也就百来米，左边是不规则的菜地，搭好的架子上挂满了长长的青豇豆。边儿上还种了一排茄子，富有光泽的紫皮儿茄子就藏在绿荫底下。
右边是竹林的延续，其中还混杂了几棵木槿和桃树。
“奶奶！尹姐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有十步的距离就到家，夏莱非要噔噔噔地跑过来，又和她们一起走回去。
夏奶奶没好气的拍了拍夏莱的头。
“你爷爷把饭做好了？”
“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了。”夏莱吐了吐舌头，将目光转移到尹清川的身上。
“姐姐！”
尹清川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她侧身低头望去。
“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小猫？”夏莱眼神中写满了期待。
这样的眼神，很难有人能拒绝，尹清川也不例外。
她仅仅花了一秒的功夫思考，就答应了。
夏奶奶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自家孙女打的什么主意，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夏奶奶没管，她忙着去厨房。
“老头子，菜烧的怎样了？”
“灶里这把火燃完就可以了。”
夏莱带着尹清川穿过客厅，来到一间昏暗的小房间。
“啪嗒”夏莱打开灯，屋内陈设一览无遗，这里似乎是杂物间。
“大猫以前就从这个窗户进来。”夏莱指了指半开的窗户。
“我把小猫的窝暂时安在了这里，大猫要是今晚还来，一进屋就能看到小猫。”
窗户右边的矮柜上，放了一个用旧衣服堆叠搭建的猫窝，虽然简陋但是摸起来很柔软，至少猫睡得很安详。
小猫只感觉自己被一大一小两道黑影笼罩，她翻了个身，睁开睡眼惺忪的眼。
“喵？”
她认出了，是白天的两个人类。
“姐姐，小猫醒了！”夏莱惊喜道。
“嗯。”尹清川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小猫的尾巴尖，软软的。
“姐姐，你说大猫会来吗？”夏莱谨慎地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问道。
“不一定，它之前经常来吗？”
“她前面几次是间隔着来的，奶奶给她留饭之后基本天天来，不过最近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了。”夏莱认真思索，越想越糟糕。
“大猫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见她神情慌乱紧张，尹清川拍了拍夏莱的肩膀。
“别把事情想太坏，说不定今晚就来了呢？”
“也是，说不定她就循着小猫的气味儿找过来了，然后和我这个“偷猫贼”决一死战。”夏莱满脑子都是人猫大战，说着说着把自己逗乐了。
“我们走吧，小猫崽不能摸太久。”尹清川掖了掖翻出来的旧衣服，起身。
“好”夏莱拍拍手，紧跟着站起来。
“去看看爷爷做的饭熟了没有。”
去得早不如去得巧，她们刚洗过手，厨房那边，夏奶奶就探出头，让夏莱过来帮着端菜盛饭。
“姐姐你坐着就是，我先去帮忙。”
尹清川怎么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做，她帮着夏莱把菜端到桌上。
不得不说，夏爷爷的厨艺是真的很不错，最普通的家常菜也被他炒的色香味俱全，只看一眼便让人胃口大开。
尹清川赶了一天路，饥饿感后知后觉的涌上来。
“汤来了，你们避着点，小心烫。”夏爷爷端着刚出锅的番茄滑肉汤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中央。
“阿莱，去，给你姐姐多盛点饭。”夏奶奶指挥道。
“包在我身上！”夏莱拿起饭勺义不容辞，在盛饭这件事上，她个人颇有心得体会。
饭桌上，夏莱盛了满满一碗饭递给尹清川。
“谢谢阿莱。”
尹清川接过饭，看起来很正常的一碗饭，但是后面她越吃越觉得不对，吃了半天这饭怎么没少？
尹清川把疑惑藏进肚子里，夏奶奶又给她夹了菜，叮嘱她多吃点，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谢谢奶奶。”
这还能说什么，尹清川埋头苦吃。
“姐姐，这个汤很好喝。”夏莱上道的盛了两碗汤，一碗给夏奶奶，一碗给尹清川，至于夏爷爷，他吃饭一向不爱喝汤。
“谢谢！”尹清川受宠若惊。
“嘿嘿。”夏莱冲她眨了眨眼。
…………
这是尹清川这段时间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撑的不能再撑了。
饭后，尹清川主动提出洗碗，却被夏奶奶赶出去了。
“都是阿莱在洗碗，不过今天就例外一次，你们两个孩子玩去吧。”
“耶！不用洗碗了！”夏莱一蹦三尺高，高兴地拉着尹清川往院子中间跑。
“姐姐，今晚好多星星。”夏莱眯着眼睛数天上的星星。
她们俩躺在摇椅里，两把椅子分别是夏爷爷和夏奶奶的，不过现在被她们征用了。
“看样子，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尹清川随口道。
望着满天繁星，尹清川感到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凉风习习，吹乱发丝。
尹清川忽而听到夏莱惊喜的叫声。
“姐姐！你快看我！”她的语调急促，暗含了几分压制不住的激动。
尹清川偏过头，就瞧见夏莱浑身僵硬，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僵硬着一动不动，米粒大的黄绿色光芒在她指尖闪烁。
是一只萤火虫。
尹清川对上夏莱欢喜的眼睛，觉得这双眼睛比灯和星星还要明亮。
“哎？”
萤火虫飞走了。
夏莱失落地收回手，揉揉发酸的胳膊。
尹清川戳了戳她的手。
“姐姐？”夏莱不解的抬头。
尹清川没说什么，只是带着她站起来，然后按住肩膀，让她转过身。
“怎么了，姐——”
夏莱出口的话消失在了夜风中，未出口的将成为记忆的锚点，将夏夜的美丽景象永远镌刻进生命深处。
乌黑的屋脊上，万千萤火游弋如星。在夏夜微凉的呼吸间明灭流转，似大地深处奔涌的自然秘语，在寂静中流淌成生命的溪流，将黑夜点染成梦幻的星野。
夏莱痴痴的看着。
“天上有银河，地上有萤河。”她惊叹道。
不止有萤河，还有万家灯火。
尹清川视线从屋顶上飞舞的萤火往下，暖黄的灯光照亮厨房一隅，夏奶奶在洗碗，夏爷爷坐在矮凳上缝补衣裳，二人有说有笑。
如果在夜间坐飞机，从万米的高空俯瞰，每一座城市都是静默流淌的银河，每一个人都是散落的星辰，独自闪烁，又彼此辉映。
“喵——”
一声冷厉的猫叫打破夜的寂静。
紧接着，是小猫“喵喵”的奶音。
夏莱和尹清川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惊喜。
大猫回来了，现在还和小猫待在一起。
…………
一直在夏莱家中待到九点，尹清川才回到自己家中。
她想到夏莱说的明天一起玩，不由得笑了。
和可爱的小孩子待在一起，果然会让人心情愉悦，尹清川丝毫没想过自己也刚成年，就比对方大五岁。
她心情颇好，放了首歌坐在窗前开始写日记。
这习惯还是因为小学的时候老师强制要求，她才慢慢养成的，到现在她不写已经不行了。即使那一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她也会简单记录几句。
日记篇幅不定，长的有三四篇，最短的不超过五个字，
不过今天，尹清川回顾了一天的经历，心潮澎湃，她想写的话很多。
关于这久违的故乡，和故乡可亲可爱的人。
她写得很快，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简单的记叙。
心情好的时候，无论做什么事都格外顺畅，而尹清川的好心情在她落下最后一笔的那一刻中止。
“叮铃铃——”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尹清川握笔的手猛然一抖，最后一竖狠狠向下拉长，划破纸张。
尹清川不想接电话，那头的人知道，却依旧打个不停，一个号码不行就换一个。
尹清川就看着来电人从尹父变成了尹母，默不作声。
在最后一道电话即将挂断之际，尹清川按了接听。
“到了没有。”是尹母。
“到了。”尹清川没有一丝情感起伏的回答。
“想清楚了没有。”尹母声音冷然。
“我想不明白。”尹清川慢条斯理道。
“我想不明白我哪里有错。”
“你——”电话那头尹母气急，“你存心气死我们是不是！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女儿！”
“哦，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尹清川说话也毫不留情，夹枪带炮，阴阳内涵。
“尹清川！”尹母怒斥。
“我在，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为了你的事吃不下睡不着，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该跟她吵！”是尹父，他夺过尹母的手机，一开口就站在了道德高处。
蛮不讲理。
他们的话 尹清川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反正听不听都无所谓，左右不过那几句，“丢全家人的脸”，“你让你弟弟以后怎么办”诸如此类的话。
尹清川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没了耐心。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挂了。”
“尹清川，你翅膀硬了是吧！你是不是以为你去了段成月那里，我们就管不了你了——”
剩下的话被尹清川打断，她垂眸扫过手机屏幕，仿佛能看到尹父尹母愤怒的面容。
她见过很多次，最近这一次，记忆犹新。
“不累吗？说这么多。”尹清川冷冷道。
“我是不是同性恋，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和你们没关系。”
“还有要说的吗？没有我挂了。”
“你就是个神经病——”更多的谩骂被掐断，尹清川把手机丢到一边，陷在椅子里不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萤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