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心》肠粉天使

4、“将心比心”

　　第四章·“将心比心”
　　陈嘉文大概是发烧了。
　　杨泉坐在陈嘉文的旁边，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陈嘉文真的太热，他觉得自己就是隔着一层衣服，皮肤也能感受到陈嘉文身上的热气，陈嘉文的一双眼睛含水而亮，他半躺在靠背上，窗外雨流随车而动，灯光的明暗变换叫它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映在陈嘉文身上仿佛活过来的漂亮刺青，他迟疑着伸出手去摸陈嘉文的额头和手，前者滚烫偏偏后者冰凉，加上陈嘉文越发粗重的喘气声，无论如何都是发烧了的症状。
　　杨泉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开车的是男是女，只好喊了一声“师傅”，前面默不作声，他又试着喊人家“同志”“朋友”，还是没有回应，他只好每样都试一试，什么“大哥”“大姐”“靓仔”“靓女”全喊了一遍，直到陈嘉文哑着嗓子说：
　　“杨泉，你要干什么？他是个聋子。”
　　好尴尬，简直想找个沙地把头埋进去，他挠了挠头：
　　“我想让司机载你去医院，你看起来好像发烧了。”
　　“不必，我有家庭医生。”
　　“噢噢噢，噢好……”
　　一番对话之后两个人又沉默起来，杨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嘉文不舒服不想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对陈嘉文了解得很少，其实按照他的个性来说他连身边的同学是人是猴子都不太关心，毕竟众生平等都有学习的机会，假若猴子能考上中学也应该让猴子来念书写字背公式。可如今在他面前的是陈嘉文，他发现自己除了“陈嘉文是男的”之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谁不知道妈妈是女人呢？
　　现在这一刹那他非常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陈嘉文，是因为他成绩很好吗？可是他对陈嘉文一见钟情的时候只是由于分班两个人被随意安置在椅子上，甚至一个在最左一个在最右，两个人的距离横跨一个班；那么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吗？这个确实有一些关系，但是好像还有更深层的因素；那就可能是陈嘉文和他相处得很好？可是这几天他们说过的话只不过比他们前两年说过的话加起来多一点，换言之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往来……所以为什么杨泉会喜欢陈嘉文？杨泉找不到理由，只好归咎于也许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喜欢陈嘉文的。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见陈嘉文把头靠在车窗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坐过公交车知道把头靠在车窗上看似唯美其实头会一直震震震得头疼，因此故意很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发出声响来，然后眼睛盯着陈嘉文并不说话，陈嘉文没什么力气地看他一眼：
　　“玻璃比你凉快点。”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泉也不好意思再“自荐枕席”，他看着陈嘉文，陈嘉文看着窗外，光在两个人身上明明灭灭。

　　这是杨泉第二次到陈嘉文的家里去，那块大地砖还是亮锃锃的晃眼，车子就停在大门口前，陈嘉文睡着了不知道醒，杨泉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热得烫手，等了好一会儿也没个人来接，这样下去搞不好要把陈嘉文烧坏了，只好把书包背在胸前，又到了那头去开车门，要不是眼疾手快陈嘉文就一头扎地上了，他使了点巧劲儿一下把浑身发烫的陈嘉文搂上了背，有些不是很稳当地往屋子里走。
　　车子到大门的距离并不是很远，麻烦的是杨泉并没有陈嘉文家里的钥匙，他试着站在门口前大声呼喊，只是喊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倒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陈嘉文给吵醒了，他烧得几乎都要看不清眼前，十几个杨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能学他那样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裤袋，意思就是“钥匙在这”，这拍了拍也就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拍完就整个人垮在地上，杨泉急急忙忙扑过去都怕他烧得黏在这地砖上了。
　　他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掏初恋□□”的绮念，把钥匙拿出来之后，一手揽着陈嘉文一手开门，偏偏这门还得指纹解锁，他是真怕陈嘉文把自己给烧死了，手忙脚乱地总算开了门，用手肘用力一推，整个陈家就这样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他哪儿还有心思看什么装修啊。
　　偌大一个陈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上到下好几层别说一个人也没有，愣是连一盏灯也没开，杨泉借着月光看路把陈嘉文放在沙发上，这沙发也是硬邦邦的木头上垫几个垫子，他把陈嘉文放下去的时候一下子没把住力气，陈嘉文的手就这样打在上头，发出“叩”的一声闷响，他连忙抓起来揉了揉，这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肿没肿，就是淤了现在的陈嘉文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反应。
　　又掏出陈嘉文的手机——反正都在裤兜子里，开着手电筒摸索着找到电闸，手指用了点力气一下子打上去，整个陈家各种电器叮叮当当地响成一片，杨泉折腾了好一会儿还是不会用那大厅桌子上的茶台，最后只得在厨房用小汤锅煮了锅热水，混着瓶装矿泉水弄温了拿给陈嘉文喝，顺道找了条毛巾用冰水打湿了敷在陈嘉文头上，陈嘉文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杨泉估计他是烧成傻子了在呓语，这家庭医生真不靠谱马上要拨打120，楼上突然噼啪噼啪走下来一个人，那人没想到大厅有俩人，杨泉也没想到楼上还有人，两个人就这样你眼望我眼地面面相觑，只剩夹中间的陈嘉文在哼哼。

　　“这是……发烧了……？”
　　杨泉看着那人慢悠悠地从楼上走下来，他心里突然就一把无名火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对这人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厌恶，好多肺腑之言顶到喉头又说不出来，只好憋着气“嗯”了一声，突然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故事绘本，这个人俨然就是“骄傲的公鸡”的拟人化。
　　“放着吧，不用打急救电话，他睡一觉就好了。”
　　“……烧成这样也放着……？”
　　“嗯。”
　　他一下子站起来带翻了桌上一碗水，闷不作声气冲冲地往外走，陈家大门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就关上了，他没有办法理解这一家人，好像是在故意虐待陈嘉文，哪有血浓于水的亲人看到自己的孩子发烧了还这么无动于衷的呢……就好像，陈嘉文的生死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重要，无所谓。
　　他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陈嘉文真可怜，发烧了也没有人管他，咬了咬牙就往山下跑，他隐约记得来时看到沿途有几家大药房还开着，只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能让他赶上买几盒感冒退烧药。
　　少年总是一腔热血涌上心头，月光悬于半空为他照明前路，他顺着下坡山路而去，只是眼前树影重重园林山水弯弯绕绕，体力再充足也总有用尽的时候，更何况小考费心清理费神，好像那天一场雨，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最后只好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往旁边一瞅，隐约看得见山下灯火灿烂一直漫延到他望不尽的远方，更衬得山上陈家这座冷冰冰的琼楼玉宇可称凄凉，他越坐越困，一股不知道什么花香闻得他昏昏欲睡，最后一下子倒在草坪上，动静惊得一只青蛙跳下水。

　　“先知……”
　　“不是他。”
　　“……”
　　“……陛下恐怕比我更清楚到底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