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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陪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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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老房子的隔音不好,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模糊声响,更衬得屋内寂静。
水槽边水声停歇。
奕沂擦干手,带着一身微凉的水汽走回客厅。
头顶昏黄的灯泡成了唯一光源,在餐桌和两张木椅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叙珩野还蜷在他那张椅子里,姿势却从之前的戒备蜷缩,变成了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
银发黑挑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红瞳半垂,长睫毛掩去了部分神情,只偶尔抬起,飞快地瞥一眼奕沂,又迅速垂下,像只做错事又怕被彻底抛弃的大型犬。
那份放荡不羁被彻底收起,只剩下小心翼翼的观察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委屈。
奕沂没看他,径直走向自己那张窄小的单人床。
床铺在房间角落,紧挨着墙壁。
他扯开薄被,动作带着点疲惫的随意。
“睡觉。”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水汽浸润后的微哑,听不出情绪。
叙珩野没动。
红瞳在阴影里悄悄抬起,视线黏在奕沂的背影上,看着他掀开被子躺下,留给他一个宽阔却疏离的后背。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几分钟后。
“奕沂…” 叙珩野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很轻,带着点试探性的、刻意放软的调子,像怕惊扰了什么,“…这里冷。”
他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得更小了一点,银发垂落,遮住小半张脸,只露出红瞳的一点微光,可怜巴巴地望向床的方向。
奕沂没回头,也没应声,仿佛已经睡着了。
叙珩野等了等,没得到回应。
红瞳里的委屈更浓了。他动了动,从椅子上滑下来,光着脚踩在冰凉的老式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声。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挪到奕沂的床边,在一步开外停下。
月光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漏进来一小缕,正好照亮他光着的脚踝和一小片地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抬眼看看床上那个纹丝不动的背影,似乎在衡量着距离和契主的容忍度。
“地板硬…” 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比刚才更轻,更软,带着点鼻音。
放荡不羁的契灵此刻把“装可怜”的技能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微微吸了吸鼻子,营造出一种“弱小、无助、被抛弃”的假象。
奕沂依旧没动,呼吸平稳。
叙珩野的胆子似乎大了一点,他试探性地又往前挪了半步,脚尖几乎要碰到床沿。
他微微弯下腰,凑近了些,银发扫过奕沂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带来微凉的痒意。
红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不是对灵魂的渴望,而是对靠近那唯一的契主,近乎本能的依赖。
“奕沂…” 他几乎是在耳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奕沂的后颈皮肤,带着点央求的味道,“…就一点点地方?我保证不动…” 他甚至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轻轻戳了戳奕沂肩膀处的被子。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被子的瞬间——
奕沂猛地翻过身!
动作快得叙珩野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只带着薄茧、温热有力的手,快如闪电般精准地攥住了叙珩野那只作乱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不容挣脱。
四目相对。
黑暗中,奕沂的眼睛像两点寒星,清晰、锐利,毫无睡意。
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叙珩野,看着他红瞳里瞬间涌上的惊愕和被抓包的慌乱。
“叙珩野,”奕沂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刚睡醒般的低沉沙哑,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是三岁小孩?撒完泼还要人哄着睡?”
叙珩野手腕被攥着,身体微微僵住。
红瞳里的水汽瞬间又漫了上来,他扁了扁嘴,试图再挤出点可怜:“…冷嘛…”
“冷?”奕沂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神扫过他光着的脚和单薄的衣衫,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刚啃完‘大餐’,火气正旺吧?能冷到哪去?”
叙珩野被噎了一下,红瞳眨了眨,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装可怜似乎失效了。
奕沂看着他这副吃瘪又委屈的样子,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却松了些许,但没完全放开。
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侧——那窄小的单人床边缘,勉强能挤下一个人的宽度。
“要睡,就这儿。”他语气平淡,带着点施舍般的随意,“再废话,回你角落里去。”
说完,他松开手,重新翻过身,再次留给他一个后背。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威慑只是睡前的一个小插曲。
叙珩野愣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奕沂掌心的温热触感。
他看看那窄得可怜的床边沿,又看看奕沂宽阔的后背,红瞳里的委屈瞬间被一种巨大的、不敢置信的惊喜取代。
那点被训斥的沮丧烟消云散,放荡不羁的灵魂似乎瞬间又活泛了起来。
他动作快得像只偷到腥的猫,生怕奕沂反悔,立刻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窄小的空间让他只能紧贴着床沿侧躺,身体僵硬地蜷着,努力不碰到奕沂。
但即便如此,契主身上传来的、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和体温,瞬间驱散了刚才所有的“冷意”和委屈。
他满足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红瞳在黑暗里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星。
他悄悄把脸往奕沂的后背方向挪了挪,隔着薄薄的衣物,感受着那份坚实的暖意,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露出一个得逞又满足的笑容。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可怜样?
奕沂背对着他,呼吸依旧平稳。
黑暗中,他的唇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窗外的月光悄悄偏移了一寸。
窄小的单人床上,契主背对着契灵,契灵像只找到暖窝的猫,小心翼翼地蜷缩在边缘,汲取着那份来之不易的靠近。
寂静的夜里,只剩下两人逐渐同步的、绵长的呼吸声。
一场关于“睡哪”的试探与警告,最终以契主看似不耐烦的纵容和契灵心满意足的得逞,悄然落幕。
晨光熹微,灰白的光线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斜斜地切割着室内的昏暗。
窄小的单人床上,奕沂是被一种奇异的“重量感”和温热唤醒的。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只感觉胸口沉甸甸,脖颈处还有毛茸茸的触感蹭着,带来细微的痒意。
他皱着眉,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落的银发,在朦胧晨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额前那缕嚣张的黑挑染正软软地贴在他额头附近的皮肤上。
叙珩野不知何时已从床沿的“警戒线”位置,彻底侵入了他的领地。
此刻,这恶魔正像只寻求热源的大型猫科动物,大半个身子都蜷缩着压在他胸口,脑袋更是毫不客气地枕在他肩窝处,温热的呼吸均匀地喷洒在他颈侧——正是昨夜被“啃食”过的地方。
那张俊美得不像话的脸近在咫尺,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红瞳紧闭,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满足的、毫无防备的弧度,睡得正香。
全然不见昨夜装可怜或得逞的小心机,只有一种纯粹的、安然的依赖。
奕沂:“……”
他试着动了下被压得发麻的手臂。
“嗯…” 叙珩野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一声,非但没挪开,反而下意识地又往他颈窝深处蹭了蹭,额头几乎抵上奕沂的下颌线,寻求更紧密的贴合。
那姿态,充满了全然的信任和占有欲。
奕沂额角的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他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胸口沉甸甸的重量和颈窝处毛茸茸的触感,以及那平稳温热的呼吸,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昨晚那点惩戒带来的“敬畏”,显然在睡眠的温暖面前,被这契灵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没急着把人掀开,只是动了动被压住的手臂,曲起手指,用指关节不轻不重地叩了叩叙珩野光洁的额头。
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叙珩野长睫颤了颤,红瞳迷茫地睁开一条缝,里面还氤氲着未散的水汽和浓重的睡意。
他下意识地又蹭了一下,才迟钝地聚焦,对上奕沂近在咫尺、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神。
“早…” 他含糊地嘟囔,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越界”,红瞳里甚至还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小委屈。
奕沂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此刻堪称“鸠占鹊巢”的姿势——整个人几乎都扒在他身上。
叙珩野顺着他的目光,迟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紧贴着契主胸膛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枕在人家肩窝的脑袋。
几秒后,红瞳里的睡意瞬间褪去,被一种巨大的、被抓包的窘迫取代。
昨晚被“惩戒”的记忆瞬间回笼,一丝慌乱爬上他的脸。
“呃!” 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动作快得差点从窄小的床沿翻下去,手忙脚乱地撑住床垫才稳住身体。
银发凌乱地翘着几撮,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奕沂。
“那个…我…” 他试图解释,声音干巴巴的,放荡不羁的底气消失无踪,只剩下笨拙的局促,“…睡着…不知道…” 他小声嘟囔,红瞳偷偷瞄着奕沂的脸色,又习惯性地想装出点可怜相,但这次底气明显不足。
奕沂没理会他蹩脚的解释,也没提他压麻自己胳膊的事。
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和肩膀,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晨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
“醒了就起。” 他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别赖着。”
叙珩野如蒙大赦,立刻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站得笔直,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只是眼神还带着点残留的慌乱和小心。
奕沂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过老旧的木地板,走向狭小的窗户,“唰啦”一声,拉开了那半扇窗帘。
大片明亮的晨光瞬间涌入,驱散了室内的昏暗和暧昧,也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
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叙珩野,高大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光晕里。
他抬手,指尖习惯性地拂过颈侧——那里,昨夜被吸食的冰冷刺痛感早已消失,只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仿佛错觉般的酥麻,以及几道被他自己擦出的淡红指痕。
叙珩野站在床边,晨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影。
他看着奕沂沐浴在阳光中的背影,红瞳里的慌乱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对昨夜惩戒的后怕,有对刚才“越界”的懊恼,但更深处的,是一种对那温暖“锚点”本能的、无法割舍的眷恋和靠近的渴望。
心口灵纹的低鸣成了背景音,像台老旧收音机。
奕沂换好鞋,直起身时牵动了伤口,几不可察地“嘶”了一声。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抬手随意地揉了下后颈,姿态松散得像没睡醒。
“出去透口气。”他声音带着点刚醒的沙哑,拉开了门。
楼道里昏黄的光线涌进来。
“我也去!”叙珩野立刻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快得像只被惊动的猫。
他几步就贴到玄关,眼睛亮得惊人,“保证:离你两步远,不瞎碰东西,不惹麻烦!”
他飞快地保证,眼神黏在奕沂的动作上,带着纯粹的期待。
奕沂动作没停,系着运动鞋带,头也没抬,懒洋洋地丢过去一句:“就你现在这样?”
他撩起眼皮,目光扫过叙珩野那头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过于耀眼的银发,以及那双即使在阴影里也难掩异色的眼睛——纯黑的眼白衬得中间那点红格外妖异,“想被围观还是想被当成什么行为艺术?”
叙珩野抬手摸了摸自己顺滑的银发,又眨了眨那双非人的眼睛,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类似“为难”的表情。
他歪着头,像是在脑子里翻找着什么。“啊!这个!”他打了个响指,带着点生涩的模仿意味,“差点忘了‘门面功夫’!”
变化悄然无声。
没有炫目的光效,只有细微的、如同风吹过丝绸的窣窣声。
他周身的光线似乎扭曲了一下,像蒙上了一层无形的滤镜。
那头标志性的银发黑挑染依旧,平添了几分属于人间的叛逆感。
最显著的变化是那双眼睛——浓墨般的眼白褪去,变成了正常人类的瓷白,但瞳孔依旧是两点凝固血珠般的猩红,此刻在正常的眼白映衬下,少了些诡异,多了几分锐利和神秘。
他过于完美的轮廓线条也柔和了些许,身高似乎调整到更自然的范围。
身上凭空出现的黑色工装外套和同色长裤,让他看起来像个风格前卫、有点酷的夜店常客。
整个过程快得眨眼即逝,奕沂甚至能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类似雨后青草的味道。
“怎么样?”顶着一头银发黑挑染、有着正常眼白却配着红瞳的“青年”活动了一下新身体,好奇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人类的手掌,又摸了摸额前那缕黑发。
他抬头看向奕沂,瞳孔里闪烁着熟悉的探究光芒,配上这副外表,有种奇异的融合感。
“够低调了吧?”他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新装备。
奕沂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
银发黑挑染加红瞳,在普通人里绝对算扎眼,但配上这副刻意“潮”起来的打扮,反倒像是某个地下乐队的主唱,虽然另类,却勉强能归入“人类范畴”。
比起之前那种非人的完美,这种带点刻意人设的伪装,反而更不容易引起深究。
“凑合吧。”奕沂从鼻腔里哼出三个字,算是勉强认可。
他推开门,夜晚带着尘埃和远处汽车尾气的凉风扑面而来。
“走了。”他率先迈入楼道昏暗的光线里,姿态依旧懒散。
叙珩野——或者说,现在这个顶着银发黑挑染、红瞳醒目的酷哥——立刻像得到指令的跟宠,敏捷地跟上。
他刻意控制着步伐,保持在奕沂身后一步半的距离。
新身体带来的新奇感让他忍不住左右张望,猩红的眼睛在楼道感应灯下掠过墙壁斑驳的痕迹和老旧的消防栓,带着纯粹的好奇。
走出单元门,城市的喧嚣瞬间包裹了他们。
霓虹招牌在远处闪烁,引擎的轰鸣和模糊的人声交织。
叙珩野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孩子,眼睛亮得惊人。
他好奇地打量着橱窗里光怪陆离的模特,观察着路边摊升腾的烟火气,视线追着呼啸而过的摩托车。
但他谨记着“不惹麻烦”的保证,没有出声,只是那双猩红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奕沂双手插在薄外套口袋里,身影在阳光下拉得修长而略显孤寂,带着些许随性与疏离。
他步履不快,目标明确地朝着街角那家24小时便利店走去。
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像条无形的线拴着。
这感觉有点怪,却意外地驱散了点独自穿行道路的清冷。
路过一个不起眼的街心公园入口,浓郁的甜香混着油香飘了出来。
一个小推车支着,铁板上正滋滋煎着金黄色的糯米团子,油泡欢快地跳跃。
摊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动作麻利地翻动着。
叙珩野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他像被那香气施了定身咒,银发在风里微微拂动,一眨不眨地盯着铁板上翻滚、油亮焦香的团子,鼻翼不受控制地快速翕动,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
这次他没问,也没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眼神里是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渴望,配上他那副酷哥外表,有种强烈的反差萌。
奕沂往前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
他停下,侧身回头。
叙珩野安静地站在甜香弥漫的空气里,专注地看着那摊子,新获得的、属于人类的眼白让那双红瞳里的渴望显得更加直白和……有点可怜巴巴。
奕沂的目光在小摊和叙珩野渴望的眼神之间扫了个来回。
他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表情。
几秒后,他脚步一转,径直朝小摊走了过去。
“两个,原味。”声音不高,扫码付钱的动作干脆利落。
老太太笑呵呵地夹起两个煎得金黄焦脆的团子,用纸袋装好递给他:“小伙子,刚出锅的,香着呢!”
奕沂接过那温热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纸袋,没多话,转身走回叙珩野身边。
后者还保持着“望眼欲穿”的姿势,直到奕沂把纸袋塞进他手里。
掌心传来暖意和柔软的触感。
叙珩野猛地回过神,低头看着手里突然多出来的食物,又抬头看看奕沂,那张脸上写满了真实的错愕和茫然,眼里全是“发生了什么”的问号。
“拿着。”奕沂的声音平淡得像在递份文件,眼神都没多给一个,“堵上你的嘴,顺便控制住你的眼睛,别到处乱瞟。”
他说完,不再看他,继续朝便利店的方向走,步伐依旧不紧不慢。
叙珩野捧着那袋温热的、散发着致命甜香的食物,愣在原地。
他低头,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人类形态带来的、全新的嗅觉体验让他红瞳里的光芒更亮。
他学着旁边一个正吃得香的路人,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的糯米混合着微焦的酥脆表皮和淡淡的油香,瞬间在口腔里炸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强烈的感官冲击席卷了他。
他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咀嚼的动作完全停滞,仿佛被这简单的“人间烟火”彻底征服。
几秒钟后,他才像重启的机器,极其珍惜地咽下那口食物。
他抬起头,望向奕沂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背影。
瞳孔里,翻涌着比好奇更复杂的情绪——震撼,新奇,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
他不再犹豫,捧着那袋珍贵的“战利品”,小跑几步,安静地重新跟在了奕沂身后半步的位置。
这次,距离似乎比之前更近了一点点。
他一边小口小口、极其珍惜地咬着滚烫的糯米团子,一边亦步亦趋,红瞳里映着前方那个看似懒散却莫名让人安心的背影。
奕沂没回头,但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满足的咀嚼声,以及偶尔被烫到时倒吸冷气的“嘶”声。
微风吹过街道,卷起几片树叶。
数以千计的车辆在他们身侧路过,光影在两人身上交错变幻。
那份契约带来的冰冷疏离,似乎被这袋廉价却滚烫的糯米团子,烘烤得融化了些许。
一种基于行动而非言语的、奇特的默契和依赖,在沉默的同行与食物的香气中,悄然滋长。
奕沂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掌心绷带下已经结痂的伤口边缘。
这混乱的开局,似乎……也没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