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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此王非彼王。
      早该想到的,宁王连出城都受限,不会走这么远,不可能离京城这么近。
      范芷汀失望,但很快又想通了,这端王爷是皇上的亲生子,他生得玉树临风,和宁王有几分相像,那她先前的猜想准没错:皇上必定也是这样的美男子。

      端王奉旨办差,一丝不苟地查看溯州上供的八玩器,确认无虞后,再是被带到院中的四珍兽,最后才到四美人。
      挨个叫到名字,问年龄,问籍贯,问学识,都是这几句,公事公办,问完就走,就连磕头都让免了。
      屋内人跪着相送。

      端王走到门外,突然停住,垂眸盯着廊庑下的奇石,高声说:“将她们送去存真……殿?,沐浴斋戒,只管打钱、剪钱、制香、择花果这四样,别的一概不沾!”
      领头的管事忙哈腰应是。
      端王仰起头,盯了会檐下燕,忽然转回来,看向跪在中央的四人,沉声告诫一番。
      听来听去就四个字:禁足、禁言。
      范芷汀心急如焚——这是还没进京面圣,就要直接将她们打入冷宫呀。朝廷对溯州的防备,到这地步了?
      她想辩白几句,这才发现右边的袖角不知几时被贾从真的膝盖牢牢压住。她动不了,行不了礼,是没资格贸然说话的!
      这该死的废物,怎么在这要紧的时候坑人?

      范芷汀本想教训她一番,但很快发现还是先结盟的好:小脚的那对比她俩和睦,肩并肩地进殿,倘若她在这时候闹起来,那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乔眉音和向明月都是婀娜多姿的婉约美人,说话轻轻柔柔,举止淡如微风。
      范芷汀并不羡慕这个,只嫉妒她们和这个叫青庭的管事姑姑熟稔。
      三人细语一阵,青庭这才招手叫她俩过去,好交代事务。

      花瓶子和果缸子都是现成的,暂且不用她们管。制香要等祖师爷看好日子才能动工,这会能做的事,就是打钱和剪钱。
      剪子是姑娘们用惯了的,这个好说。乔眉音有心挑个轻松的活,借转身,用胳膊肘碰了向明月,向明月便往金银双剪那儿瞧。
      贾从真看在眼里,干脆抢个先,先拣走了钱凿子。
      范芷汀怨她自作主张,暗骂晦气。
      贾从真没废话,弯腰搬起装黄纸的框,径直走到堂前,挑了最西边的蒲团,跪好,而后倾身去取篓子里的纸钱,拿一摞,将它们拆分,按半寸一沓,一正一反交叠摆放。
      范芷汀跟过来,见另外两人也是跪着办事,不敢违抗,老实跪下,照她这样分纸。

      堂前供着三个怪模怪样的神像,桌上搭了一个宫殿样式的架子,架子上挂着各样纸钱,有一长串的,有五个一串的,有一摞单个的大钱,还有莲花状的,四个一张的……
      她偷瞄了几回才看全,恍然大悟:打钱只费力气,剪钱费事费眼睛。
      那两位一抬篓子就悟过来了:纸张有黄的,有白的,还有绿的,黄的又分三种,这事可不容易。
      范芷汀一见向明月那神色,立马断了她的后路,小声说:“咱们各自忙活,别混在一块,省得把这些宝贝搞杂了。”
      向明月苦着脸看向乔眉音,乔眉音撇开头,拿起了金剪子。

      贾从真轻快又熟练地凿着钱,凿出来的铜钱整齐又分明。
      范芷汀先是怀疑她有心机,见到这情景,更愿意相信她是做惯了这样的事,熟知这里边的门道,才占了先机。于是,她借取纸,靠近了悄声问:“这是什么神仙?这上边的法咒,我从来没见谁念过。”
      其实这鬼画符,她一个字都认不出。
      贾从真摇头,她没出过几次门,哪里见过这样的稀罕物,不过是每到一处,都会提早留意四周,好早些做出最容易、最稳妥的选择。

      她凿打,范芷汀再将打好的纸钱一张张启松。
      两人不快不慢地干活,跪着做事,手只酸不痛,膝盖却很难受。贾从真寻个由头把她叫起来帮忙收拾篓子,借此活动腿脚。另两个看到了,也学到了,四人心照不宣地这样来回。
      留在门口看人的合意见她们打钱、剪钱时都是跪着的,只有整理篓子才站起,并没有冒犯神仙。挑不出错,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出声。

      打的比剪的快,向明月瞥见她们收了工,顾不上忌讳,立马转头,巴巴地看过来。
      范芷汀也在看她,心说:求我啊!
      贾从真只当没看见,恭恭敬敬朝堂前磕头,再起身走开,取了扫帚回来清扫。
      合意姑姑正看着呢,范芷汀不敢偷懒,赶紧去找了另一把,学贾从真的样,先敬一敬扫帚上画了灵符的系带,以示虔诚。
      果然顺利过了这关,由五谷接手,领她们去西厢房歇息。

      路上的穿戴全舍弃了,存真殿重新预备了和侍女一样的竹青色窄袖长袍。
      就连这里的帐子帘子,也是这个色。
      范芷汀看在眼里,再将先前那些话全串起来,总算明白过来,跑到她房里,压声问:“我们是来做宫人的?”
      真是做宫人,那就好了。
      贾从真拿不准那位王爷这样安排,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只能含糊答:“兴许是吧,主子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只管好好做,别的以后再说。快去梳洗,看这天色,怕是快要开饭了。我猜没拜过山头,是不让吃饭的。素净,照她们的样子来。”
      “你是说这里还有管事的头?”
      贾从真着急打发她,匆匆点头,小心翼翼拆下衣衫鞋袜,以免还有遗漏的碎屑掉下,而后钻到帐子后,从里到外全换上新的。

      范芷汀也急了,赶紧跑回房换装梳头,改成小髻。
      很快她就发现,这人不犯病的时候,着实有些本事。
      她们换得早,换得齐整,到金丹姑姑那问候过,还由五谷领着去饭堂,顺利吃到了饭。
      吃斋,但饭菜很精致,有文人盛赞的陆之蕈和水之莼,还有地下的竹笋,枝上的夜香花,意境和味道皆备,再是养人的薏仁米粥和素三鲜汤。
      吃饭有吃饭的规矩,要优雅,又要快,毕竟只有活等你,可没有人会等你。
      饭菜多,却不许你多吃,管事的姑姑一放下筷子,其余人都要跟着放下。这也是为了你好,吃多了麻烦多,当差时出恭、出虚恭?,都是大不敬。

      后到的三人只吃了几口,就不得不跟着退出去。
      乔眉音和向明月顾不上安抚肚子,先得着急弥补被她们连累的竹箜,然而来不及商量,就被叫到廊下,当众挨了三下。
      手心火辣辣地疼,咬紧牙,把痛呼憋回去。
      不能哭,不能怨,还要感激肯调教你的人。
      这也是规矩。

      这打,只隔了两三尺,看得真真切切,好像自己也跟着痛了起来。
      为什么要打?
      范芷汀抿着嘴,偷偷看向贾从真。
      贾从真垂眸避开——她也不知情。

      五谷领着四人回去,进了存真殿,她堵在屏门那,不动了。
      向明月赶紧认错,请她指教。
      她不问,五谷也有职责教导,见她诚恳,便没有为难。

      罪名是轻浮,不当众说出来,是给她们留脸。
      轻浮?
      这可是大罪!
      向明月和乔眉音臊得脸通红,想追问又不好启口,五谷也不打算明说,瞟一眼范芷汀,走了。

      范芷汀觑着她走远了,惴惴不安问:“她看我做什么?”
      她不懂,向明月懂了:她和乔眉音戴了簪子,没挨训的人头上没有。
      向明月拔下珍珠簪,垂头掉泪。乔眉音摘下碧玉簪,一把塞进袖中,越过她们,快步往东厢去。
      西厢的两人也不好受,一支这么素的簪子,就算轻浮了?

      这罪那罪,实在防不胜防。
      果不其然,隔日就轮到了她们。
      十六要换果缸,缸沿冰凉滑腻,缸子里的葡萄放久了,一凑近,隐隐有股似酒的味道在鼻尖萦绕。范芷汀头一回干这样的活,分神时手滑了。万幸这是小缸,贾从真一直防备着,双手抓紧了,又及时曲起膝盖去支撑,稳住了缸子。
      没摔坏,还是有错。
      先干完活,再去廊庑下受罚:不用跪,只要手心相对,高举双手站立。
      “练练胳膊!”青庭姑姑如是说。

      看着轻松,可是完全不许动,胳膊无依无靠,全靠筋肉支撑,不到半刻钟就要命似的酸痛。再挨上一阵,熬到背心全汗湿了,身子像被山顶滚石碾成了碎酱,仍不见喊停。
      范芷汀练过武,赌她熬不过自己,咬紧牙关硬扛住了。
      贾从真怕站死在这,不得不冒险寻生机,跪下认错,请求顶着缸罚站。
      青庭听到五谷来请示,露出一丝诧异,随即笑道:“算她识相。”

      范芷汀险些骂出来,但顶了缸之后,她才发现,这不是苦上加苦,是苦中作乐:还真舒服了不少。取缸的间隙实打实地歇了一小会,顶了缸之后,两只胳膊有了落脚地,能交替搭在上边歇一歇,还是累,但至少受得住。
      罚得四肢拉软,再美味的饭菜也成了负担,勉强吃两口,就再也不想抬起可怜的胳膊了。
      好不容易挨到回房,范芷汀躺下来发誓:一定要寻着机会进宫,留在这里,什么都废了。
      贾从真靠着门框自省:做宫女,全然没她想的那么容易。这里处处是险,还得倍加小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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