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十万北亭

5、第 5 章

　　最后，经公主钦点，是沈段留在了公主的校练场，陪公主练马。廉怀弈则被特许回家探亲，出宫时日头还高悬着，她牵着马走在安阳桥上时，还能想起沈段绝望而无助的眼神，还有在自己耳边带着哭腔的窃窃低语。
　　“将军，如果我惹怒公主，横遭不测，您要记住我是为咱们雁北军，为您死的！”
　　廉怀弈倒觉得公主对舞枪弄棒的喜好确实不假，她们年龄相仿，公主性情又豪爽活泼，沈段还算机灵，不会出什么事。但她还是安抚沈段道，“徐大人会在场内看护公主的，你小心点，务必要看别人脸色行事。”
　　沈段点点头，身子抖得像初次迎战西疆叛军的时候一样。廉怀弈越想越觉得好笑，她一边品着今日宫内种种，一边走马观花地看着闹市内大千景象，连差点走过廉府大门都浑然不觉。
　　直到看到儿时经常戏耍的那棵柳树，她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拽缰绳，马儿吃痛，喷了个响鼻。
　　廉怀弈还没来得及安抚安抚自己的小马，就听到紧闭的门扉里传来苍老熟悉的声音，像是三年的每个夜晚都会出现的声音那样，“阿蝉？”
　　已经三年没有人这么唤过她了。
　　她心神一震，一时没有回应，门里的人有些着急，往门口疾走了两步，把手扣在了门栓上。
　　“是阿婵吗？”
　　廉怀弈应道，“是我，娘。”
　　“娘”这个称呼一出口，廉怀弈发现自己的声音也颤了起来，这不应当，她戎马倥偬多年，早就不该是这么软弱松动的性格，况且这三年她与家中一直有书信往来，对家里情况了如指掌，思念不该如此汹涌——
　　但这时，门里的陈夫人已经拉开了大门，在廉震和下人们担忧的叫声中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廉怀弈脑子没反应过来，但却已经飞身下马，直接将身形不稳的母亲抱入了怀中。
　　“我的儿啊！”
　　陈夫人一把抱住廉怀弈，顾不得她满身坚硬的铠甲，抱着女儿开始痛哭失声，廉震随后赶了过来，和廉怀弈四目相对，也没忍住红了眼眶，絮絮叨叨地道，“我派孙绍提前一日去了城外客栈等候，大军还没到时，孙绍就回来送信了，我与你母亲一同等着，怕有多事亲戚来看，让你惹人非议，连门也不敢开，要是知道你直接去了宫里，我们就可以用过饭再等啦。”
　　廉怀弈点点头，把眼泪默不作声地藏在母亲肩头，她把母亲拽出怀里，替她拭干眼角泪滴，半晌才说，“我们进去吧，娘。”
　　廉家确实是风光了，屋外有眼生的仆人洒扫，有新搭建的观水亭台，连几间老房也修缮一新。迈脚进屋时，又险些被堆积如山的贺礼闪了眼睛，想必都是恭贺她大捷回京的。
　　她走时，正逢叔父遭贬，祖父病逝，君恩如流水，一时尽断。正因如此，她不得不自请戍边。但即使皇上应许，她走时的送别宴也宾客零落，除了自小一起长大的林文箫，平日里那些往来谈笑的名流高士，竟是一个也没见到。
　　林文箫。
　　廉怀弈的心微微一疼。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母亲倒也眉开眼笑地提起了这件事。
　　“阿婵啊，你这次回来，可要让文箫再来家里坐坐啊，这孩子近几年孤单得很，连在路上遇到我与你父亲，都不再打招呼了。”
　　我倒是想让她来，她愿不愿意还两说呢。
　　廉怀弈没有应声，她在脑海里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下去，熟稔地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翘起腿来，大剌剌地对着母亲笑。
　　“皇宫里吃不饱，娘，我要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