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十万北亭

4、宫廷宴

　　宫廷宴席，自然是奢华无匹，廉怀弈与沈段都习惯了在塞外和着风沙与血污吞咽军粮，如今看到精致诱人的菜肴，竟一时间有些恍惚，连举着筷子的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沈段刚把筷子伸向一条精心烹制的东昌鱼，就听到皇帝病弱的声音再次响起，“廉爱卿在外多年，现年几何啊？”
　　廉怀弈坐正，还没来得及回话，太后就笑眯眯地接上了话，“出征的时候尚不足十七，如今刚好二十岁，我记得你的生辰还有两月有余，是吧，怀弈？”
　　廉怀弈眼神闪烁了一下，依旧恭敬地回道，“是，末将年二十，生辰在立秋前后。”
　　皇帝一笑，“儿臣只知雁北军出征三年，却不知廉将军生辰何时，还是母后细心。”
　　又转头问道，“已到年纪了，可有婚配呢？”
　　“并无，末将自幼常在军营，家父家母身体又时常抱恙，于是就耽搁下来了。”
　　殿上的人听罢沉吟许久，廉怀弈迅速抬眼扫过去，皇帝和太后的脸都在帘后影影绰绰，无从辨清。她素来知道自己的婚事大抵由不得自己作主，但也没想过小臣家事能直接捅到紫金殿上去，被当成一道宫廷菜品，绝望而无辜地等待天家的人赏玩品鉴。
　　在一旁未发一言的芸汐看了一眼廉怀弈，眼珠转了转，便向着殿上笑道，“总说这些婚嫁的事情，好没意思！我听闻先前昭阳公主出嫁时，已近二十五岁了，北疆王也没敢怠慢半分，小妹认为，只要真正显赫尊贵，年龄是最不做数的。”
　　太后沉默一瞬，随即笑了起来，“你一个姑娘家家，整天把婚嫁挂在嘴边，多不像话！况且昭阳当年先封郡主，又得精兵，最后才不得已远嫁，谁敢不敬？你呀，还是多求求你兄长，给你封个小郡主再说其他不迟！”
　　皇上又重重咳嗽两声。
　　“郡主之事，我已谨记在心，小妹不必挂怀。”说罢，他话锋一转，“但我今日乏了，廉将军星夜兼程，舟车劳顿，想必也许久未归家了，也早些回去安顿家人吧。”
　　太后闻言并未阻拦，转头向身侧宫人道，“宴席已毕，给二位将军赐酒。”
　　皇家赐酒，对军人来说，不啻最高荣耀，不光沈段，廉怀弈都瞪圆了眼，立刻离席跪拜谢恩。
　　皇上悠悠地回了一声，“退下吧。”
　　一时间，装饰繁复的暗金地毯迷了武将锐利的眼睛，等他们抬起头来时，殿上的帘幕已经拉下，侍奉两侧的宫人如同踩在云端一样悄然离开，那些金玉冕旒往深宫走去，大殿的森严与幽静向她们走来。
　　总算没出什么大差错。
　　廉怀弈紧绷的脊梁终于稍稍放松。明明只是私下设宴，也并无什么皇家秘辛，她还是为某种微妙的氛围汗湿了鬓角。她刚想起身，突然听到旁边有人突兀地笑了一声。
　　是芸璟，她还没走，正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二人，眼睛里隐隐泛着愉悦的光。
　　徐钺自殿外进来，不见喜悲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他小心觑着公主的脸色，仿佛想说什么劝阻之言，可最终没说出口，只是拂尘一甩，背过身来，对着不解的廉怀弈微微点了点头。
　　公主有令，老奴也没办法。有什么事，还请廉将军好好受着。
　　芸璟站起身，两步凑近廉怀弈和沈段， “我说，二位将军若是得空，可否指教指教本公主的骑射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