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没有心事》抚乔木

32、摩天轮

　　陈唐英在背后轻柔地按了按她的肩，把她往姜昱驰的方向推了一下。

　　姜昱驰就站在那里，维持着那个酷似耍帅的动作，等到两人真的到面前了才站好了，盯着池清鱼说：“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陈女士。”

　　池清鱼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不想让他们看出自己的异样。

　　陈唐英趁她没注意的时候对着自家儿子比了个“不太对”的口型。

　　姜昱驰脸色沉了下，笑容有一瞬间的僵滞。陈唐英在那边跟池清鱼说：“姜昱驰说约你去玩一下，你想去吗？不想的话还可以跟阿姨回家坐坐，或者你回去。”
　　给足了池清鱼自由度的一番话。

　　池清鱼犹豫了下，飞快地用手指指了指姜昱驰，动作有些青涩和别扭，很快地收回了手。

　　把陈唐英看得好笑，她抬起头和姜昱驰说：“那你可照顾好小鱼，别欺负人家，待会要是要回来吃饭的话和我打电话。”

　　姜昱驰笑嘻嘻地点头，还问了句：“妈你不去奶奶家？”
　　这段时间他和奶奶的关系突飞猛进，现在已经能在外面毫无芥蒂地喊奶奶了，虽然陈唐英仍旧没有给奶奶说自己的身份。

　　陈唐英睨了他一眼：“要去啊，还不是你半路把我拉来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短靴就准备走了，没想到背后的池清鱼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一转头对上一张憋得通红的小脸，大眼睛亮亮的。
　　池清鱼说：“谢谢阿姨。”

　　陈唐英这会对这个小女孩的怜爱程度到达了顶峰，之前在家她也是喜欢姜昱菲大过于姜昱驰，一向喜欢可爱小女孩的她这会心都酥了，直接凑过去给了池清鱼一个大大的拥抱。
　　“那么客气呢，以后受欺负了尽管来找阿姨，姜昱驰不靠谱。”她说道，还不忘踩一脚姜昱驰。
　　香香的怀抱说完这次是真的走了，天鹅一样仰着脖颈的背影，气质非常好。

　　池清鱼在原地还有点愣神，陈唐英总是让她想起妈妈。

　　姜昱驰看见她恍惚的神色，轻轻拉了她的袖子一下，然后说：“走吧，我们打车去玩，去一个听说挺不错的地方。”

　　池清鱼在他的声音下回过神来，笑了笑，也没有问姜昱驰要去哪，就跟着他屁股后面上了车。

　　姜昱驰对这种信任感非常受用，但上了车还是抱着逗人的心思问池清鱼：“都不问一下去哪？不怕我给你卖了？”
　　想到是在车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听得池清鱼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说不出的感受。

　　池清鱼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得乖巧，又比在鱼店的时候放松些，她看了一眼姜昱驰，柔柔地摇头。
　　“……我信你。”

　　姜昱驰抿着唇，但嘴角还是疯狂上扬了，他装模作样地把手肘搭在打开的车窗上，手掌握拳在唇边掩盖笑意。

　　出租车一路飞驰，穿过整个小县城，一路驶向最北边的郊区以外。窗外的风景也从街道楼房变成了树木小山，今天是一个晴天，上坡的时候车前玻璃就不太看得见路了，他们看起来是在向更高的蓝天白云里驶去。

　　池清鱼心里松快些，并不在意目的地，只在意旁边人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她一想到池强前几天晚上跟自己说的那番话，又觉得无尽悲凉。

　　这样的出逃以后还会有吗？

　　心悬空的时候，司机一脚刹车把车在一个山坡脚停住了，姜昱驰咳嗽了声，说：“到了。”

　　池清鱼回过神来，拉开了车门下车，一下车就知道了这是哪里。

　　这是织水县前两年修的一座规模比较大的游乐园，依山而建，旁边的山也建了些亭子石梯之类的作为一个小景点。池清鱼打眼望去看见的就是摩天轮和海盗船这类大设施，要从山脚底爬一段上去才能看见游乐园的全貌。

　　她之前回乡下吃饭的时候有路过过这里，但是从来没有来过。

　　姜昱驰在她后面下车，下来后就开始和她唠嗑：“你来过这里吗？我听班里同学说就这个游乐园大一点了，想着约你出来玩一下。”
　　池清鱼垂了垂眼，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有。”

　　姜昱驰见状也没被打扰兴致，继续说：“我还叫了磊子他们，他们明天早上的飞机回去，所以就也来玩了。不过这会他们估计已经先玩上了。”

　　这个倒是在池清鱼意料之中，她点点头，没觉得有什么。

　　就这么爬到了上坡，整个游乐园的全景在眼里展现出来，可能是因为修得太偏远，意外的没有什么人，跟他们包场了一样。

　　到了游乐园她就听到了跳楼机上的尖叫声，一看跳楼机就是郑磊他们，郑磊和田毅金叫得大声，谢旭升还是淡淡的，坐在他俩旁边起到一个陪伴的作用。

　　姜昱驰带着池清鱼走到跳楼机底下，人撑在护栏上拉长声音喊了他们一声，声音大得池清鱼吓一跳。

　　但开心也是真的。

　　姜昱驰并没有打算等那三个，直接问了池清鱼：“有什么想玩的，我们去？”

　　从来没来过游乐园的池清鱼觉得哪里都很新鲜，又有点对于新东西的恐惧，摇摇头。

　　姜昱驰就直接把她拉着走了，第一个去体验了温缓的旋转木马，说实话对他而言有点无聊，但他也不敢一上来就带着池清鱼去体验那些刺激项目。
　　给人吓坏了怎么办。

　　池清鱼在旋转木马上略显无措，但后面明显开心了，双脚腾空在娱乐项目上的感受很舒服，嘴角都轻扬着了。

　　姜昱驰一直悄悄注意着她的表情，下来以后问她：“恐不恐高，我们去坐点刺激的。”

　　池清鱼这会眼里跃跃欲试起来，看着姜昱驰摇摇头。

　　姜昱驰嘴角一勾，牵过她的手腕，风把他的衣摆扬起来：“走，坐海盗船去。”

　　姜昱驰进来的时候给两个人买的是通票，所以都不需要再去买票了，直接去各个项目就行，也避免了池清鱼没钱买票的窘迫的问题。

　　池清鱼被人抓着手腕也没反抗，就这么跟着姜昱驰走，在他身后眼睛笑得眯起来，嘴角轻轻地扬，露出小小的酒窝。

　　上了海盗船时她看着底下的山坡脚才后知后觉有些害怕，她咽了咽口水，不去看底下了。

　　偌大的海盗船就他们两人，姜昱驰看见她紧张的小表情，笑：“害怕吗，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池清鱼内心还是有好奇的，又不想扫了姜昱驰的兴致，所以哪怕这会紧张得手指都紧攥着裤子布料了还是说：“……没事。”
　　姜昱驰坐在她旁边的座位，身子探过来给她把安全带系好了，又认真地问她了遍：“真的不怕？不要说谎，和我一起不用讲假话。”

　　池清鱼被他突然凑近过来的距离弄得呼吸一滞，心脏砰砰砰的乱跳，男孩头发茸茸的跳起来蹭到自己脖子上，特别痒。
　　她眨眼频率增快，深呼吸了下，还是说没事。

　　姜昱驰把手伸出来摊开，耳朵有点红地飞快瞟了池清鱼一眼，然后说：“你怕的话，可以抓紧我的手。”

　　池清鱼没有去牵，脸上也飞起红晕，两人心照不宣地不看对方了。

　　一分钟后，海盗船发出启动声响，池清鱼心里一跳。
　　然后她就知道，自己还是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海盗船高高地扬到半空，然后仿若飞鸟俯身冲向大海一样猛地下坠，池清鱼只觉得心都要掉下去了而灵魂还留在刚刚悬停的半空，她不由得死死地抓住了旁边的护栏，闭上眼不敢去看俯冲的景色。

　　旁边姜昱驰倒是一点没在怕的，兴奋地呜呼起来，自在得像一只在丛林荡来荡去的猴子。

　　可苦了池清鱼，她在旁边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想叫出声就一直咬着。

　　她在又一次上升到最高点时脚趾蜷缩，紧紧地扒住了旁边的栏杆闭上了眼，没想到旁边姜昱驰伸出了手，硬生生挤到她放在姜昱驰那边攥得紧紧的拳头里。

　　池清鱼一愣，睁开眼，悬在半空上，姜昱驰咧开嘴朝她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挤进来，和她十指紧扣了。

　　下一秒，海盗船从高空急速落下，池清鱼手指一下子收紧，嵌入了姜昱驰的指缝里。

　　“叫出来呀池小鱼。不要憋坏了。”
　　姜昱驰声音放大地对她说。

　　池清鱼还是忍着，手不能握拳了就只能紧紧地抓着姜昱驰的手，心下落又抬起，这一刻她觉得她和姜昱驰的灵魂绑在一起。

　　十分钟下来两人牵着的手都因为用力而汗涔涔的了，池清鱼下来的时候脚都是虚浮的，姜昱驰拉着她的手也没放开，把她稳稳地拉到地上站好了才放。

　　池清鱼被吓得心七上八下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畅快，肾上腺素飙升的作用下她觉得整个人都漂浮起来，那些烦恼都甩到空中了。

　　“还好吧？”姜昱驰不放心地看过来，看着池清鱼涨红的脸，比接她出来那会那个煞白样子有气色多了。

　　池清鱼点点头，然后主动拉了拉姜昱驰，指指远处的过山车。
　　她想玩那个。

　　姜昱驰惊讶地挑挑眉，然后笑开了：“行行行，我还以为你刚刚被吓惨了。”

　　池清鱼撇了他一眼，语气冷酷，已然忘记了刚刚的狼狈样：“没有。”

　　这小劲，姜昱驰乐了，他特别喜欢。

　　坐过山车的时候正好郑磊他们三也来了，五个人撞到了一起，一前一后地坐在过山车上，上坡下坡郑磊、田毅金和姜昱驰都会装模作样地大叫，热闹得像捅了猴子窝。

　　池清鱼没那么害怕了，加上姜昱驰一直在旁边鼓励她叫出来，她到后面还真会叫了，虽然只是很小声的惊呼。

　　姜昱驰发现了，特别开心地看过来，肯定她：“这就对了，害怕就叫出来，刺激也叫出来，是不是觉得心里畅快多了？”

　　“确实很畅快啊啊啊啊啊——”正好下坡了，过山车疾速落下，坐在姜昱驰和池清鱼后面的田毅金大声尖叫起来。

　　“闭嘴吧没人和你讲话。”姜昱驰也大声地回答，声音在空中飘散开。

　　池清鱼在旁边浅浅地笑，又因为下冲的过山车惊呼一声。
　　她好快乐。

　　一系列项目玩完以后，夕阳西垂了，姜昱驰指着游乐园里最大的设施，拍定：“走，我们去坐摩天轮！”

　　“呜呼快走快走！”郑磊玩嗨了，催着他们快去。
　　“好好好现在去可以赶上夕阳，快点快点！”田毅金回应他。
　　“别着急慢慢走，还有半小时才日落的。”谢旭升慢吞吞的，没那么兴奋，但是眼镜后的眼里也是笑意盈盈的。

　　大家就这么叽叽喳喳地往摩天轮走了，下午这会游乐园人变多了些，很多小孩跑来跑去，从他们几个的包场变得有人气了很多。

　　姜昱驰将就池清鱼的速度，走在最后面。

　　摩天轮因为有人坐而开着，静静地在夕阳下旋转升空，一行人到栏杆那排队等待，安保人员看见摩天轮的轿厢下来了就会让他们走上去。

　　郑磊、田毅金和谢旭升上了同一个，旋转上去后工作人员看了在背后的池清鱼和姜昱驰一眼，说：“可以上了。”

　　“你跟着我。”姜昱驰很自然地抓住了池清鱼的手腕，少女的手腕很细，他很轻松就能握个完全，他拉着池清鱼走过去。

　　池清鱼郑重地点头，对于没体验过的都是无脑听姜昱驰的。

　　两人在轿厢最贴近地面的时候走了上去，一个天蓝色的轿厢，他俩上去后面对面坐着，工作人员帮忙关了轿厢门。

　　世界突然就剩他们两人了。

　　空气安静下来，只有轿厢被托举着缓缓往上升的声音。

　　池清鱼偏着头看窗外缓缓上升的风景，夕阳澄黄色的光落到她发丝上，她眼里又有些悲伤，因为想到这一天又要结束了。
　　她已经不剩多少念书的时间了。

　　姜昱驰坐在对面，没有看窗外，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池清鱼，从她的头发到侧脸，扑闪的眼睫毛在夕阳下翩飞，眼神迷茫，身上淡蓝色的外套，像一阵侥幸被他捕获的风。

　　他忽然开口了：“池清鱼，你愿意跟我讲一下发生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