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大人的掌中月》小甘鱼

7、刺客

　　后半夜的雷声渐歇，雨却下得更急了，密集的雨珠砸在窗纸上，沙沙声裹着风的呜咽，倒比惊雷更添了几分诡谲。

　　阿薇本是装睡，可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刚要坠入梦乡，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不是轻柔的触碰，是带着点狠劲的攥，指节都陷进了她的皮肉里。

　　她猛地睁开眼，帐顶的暗纹在微光里像张网，而身侧的云思嫦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背对着她，肩头绷得死紧。

　　“云大人？”阿薇的声音刚冒出来，就被窗外一声脆响打断——像是院角那棵老槐树的枯枝被风劈断了，重重砸在地上。

　　云思嫦的手攥得更紧了。

　　阿薇这才觉出不对。方才还能听见的风雨声里，混进了点别的动静。很轻，像是有人踩着积水在走，靴底碾过湿滑的青石板，发出“滋啦”一声闷响，就在静尘轩院墙外。

　　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刚要开口，被云思嫦反手捂住了嘴。

　　云思嫦的手心带着凉意，还有点潮湿，不知是汗还是方才没擦干的雨水。她凑近阿薇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气音像冰碴子：“别出声。”

　　阿薇乖乖点头，眼睛却忍不住往窗棂瞟。那里糊着厚厚的窗纸，能隐约看到外面廊下的灯笼在风里疯狂摇晃，光影忽明忽灭，把窗纸上的竹影晃成了张牙舞爪的鬼。

　　墙外的动静更近了。有金属碰撞的轻响，还有人压低了嗓子说话，字句模糊不清，只听得出语气里的急促。

　　云思嫦松开捂在阿薇嘴上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飞快地写了个字：躲。

　　阿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云思嫦猛地往床里推。她踉跄着撞进床内侧的暗格——那是云思嫦平日放重要文书的地方，空间狭小，仅能容下一人蜷缩。

　　“进去，别出声，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动。”云思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她飞快地把暗格的木板合上，只留了道极细的缝。

　　阿薇从缝隙里往外看，只见云思嫦利落地从枕下摸出样东西——是把短匕，鞘身漆黑，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披了件外衣，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地往门口挪。

　　廊下的灯笼突然灭了。

　　整间屋子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偶尔闪过的电光，能照亮云思嫦挺直的背影。

　　“咚。”

　　一声轻响，像是有人在撬门锁。

　　云思嫦的手按在了门栓上，另一只手握着短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阿薇在暗格里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连呼吸都忘了。

　　锁芯转动的声音格外刺耳，紧接着是“咔哒”一声轻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冷风裹着雨腥气灌进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差点熄灭。一道黑影顺着门缝滑进来，动作轻得像猫，手里还提着把刀，刀刃在微光里闪着寒光。

　　云思嫦没动，直到那黑影走到离床三步远的地方，她才猛地抬脚，踹向对方膝盖。

　　黑影显然没料到屋里有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云思嫦的短匕紧接着就抵在了他颈侧，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谁派你来的？”她的声音在黑暗里像块石头，硬邦邦的。

　　黑影梗着脖子不说话，突然猛地往后一撞。云思嫦早有防备，侧身躲开，手里的短匕却划开了对方的衣袖，露出胳膊上一块青黑色的印记——像是朵扭曲的花。

　　就在这时，窗外又窜进两道黑影，手里都握着刀，直扑云思嫦而来。

　　阿薇在暗格里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云思嫦侧身避开第一道刀风，反手将短匕掷向第二个人，正中对方手腕。那人痛呼一声，刀也掉了。

　　可第一个黑影已经爬起来，抱住了云思嫦的腰，将她往地上按。

　　“砰”的一声，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旁边的梳妆台，铜镜摔在地上裂成了好几块。

　　“云大人！”阿薇忍不住喊出声，手忙脚乱地想推开暗格的木板，却发现被从外面扣住了。

　　云思嫦被压在下面，膝盖狠狠撞在桌腿上，疼得闷哼一声。但她没松手，死死掐住对方的喉咙，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了一块碎裂的铜镜。

　　她毫不犹豫地将碎片往黑影脸上划去。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黑影松开手捂脸后退，指缝里渗出的血在烛光下红得刺眼。

　　云思嫦趁机爬起来，刚要去捡地上的刀，却被第三个黑影从背后抱住。那人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条绳子，飞快地往她身上缠。

　　“抓住她！主子要活的！”黑影低吼着，声音嘶哑。

　　云思嫦挣扎着，膝盖往后一顶，正中对方小腹。那人吃痛松手，她刚要转身，却见第一个被划伤脸的黑影举着刀冲了过来，刀风直逼她面门。

　　阿薇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拼命捶打着暗格的木板，却怎么也打不开。

　　就在刀快到眼前时，云思嫦突然往旁边一滚，躲开了这一击。可那黑影的刀没收住，劈在了床柱上，木屑飞溅。

　　而随着床柱被劈开，床顶的帐子突然塌了下来，正好罩住了那两个黑影。

　　“动手！”云思嫦低喝一声，不知何时捡回了短匕，趁着两人被帐子缠住的空档，连刺两刀。

　　惨叫声再次响起，很快又戛然而止。

　　最后一个黑影见状不妙，转身就往门外跑。云思嫦没追，只是捡起地上的刀，对着他的背影掷了过去。

　　“噗嗤”一声，刀没入了对方的后心。那人踉跄了两步，重重倒在门口，溅起一片水花。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不，是两人。

　　阿薇这才发现，暗格的木板不知何时被撞开了。她跌跌撞撞地爬出来，就见云思嫦扶着桌角站着，脸色苍白，左腿的裤脚已经被血浸透了。

　　“你受伤了！”阿薇冲过去想扶她，却被她躲开了。

　　云思嫦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尸体上，眉头紧锁：“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院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云大人！云大人您没事吧？”是府里护院的声音。

　　云思嫦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阿薇赶紧扶住她，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在抖——不是吓的，是疼的。

　　“笨蛋，哭什么。”云思嫦看着她满脸的泪，想抬手擦，却没力气，“我没事……”

　　话没说完，她就眼前一黑，倒在了阿薇怀里。

　　阿薇抱着她，只觉得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可那浸透了血的裤脚，却烫得她心头发慌。

　　窗外的雨还在下，火把的光映在窗纸上，晃得人眼晕。而那具倒在门口的尸体旁，不知何时多了块令牌，上面刻着个狰狞的“卫”字，在雨水中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