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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童骨舟(一) ...

  •   瞧他这副看好戏的模样,当是呆了许久,她竟未察觉其声息。

      祀秧不甘示弱道:“冷眼旁观这般久也未想救人。这算不算——‘好俊秀的男子,好狠毒的心肠’?”

      那人大笑几声,稳稳落于她面前:“看来咱们是同类人。”

      祀秧道:“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救人。”

      “我想与你交朋友。不过,我收了人家的钱,就不能看赵如凌那个蠢货死在里面。”

      祀秧道:“那咱两就不能做朋友了,因为我要杀她。”

      话音落下,那人将身一转,挣脱她的束缚,又以剑身顶其腰腹,欲将她推开。祀秧反手握住剑鞘,正要拔下使出先前那招“血祭通灵”时,男子意外放开剑柄。他一拍剑柄,那剑顺势冲出祀秧掌心。

      宝剑咣当落地,两人相对而持。

      男子道:“有意思,从未有人敢拔我剑鞘。”

      远处声音传来,有人正往山上赶来。

      白衣男子道:“哎,今日这单怕是黄了。”

      他将两锭银子整齐放于门槛前,眨眼间不见踪迹。

      “她就是何妙君!抓住她!”身后有人疾呼。

      祀秧原也不打算跑,站在中间待人而来。

      指着她的男子,名唤三丁,也是观明山弟子,赵如凌上山前让他留下等自己的叔父赵全清扫封山之雪。

      三丁身后便是赵全,他喘着气,朝祀秧身后望去,道:“如凌呢?”

      祀秧望了一眼,便听三丁哭喊着冲过去道:“师姐!”

      大门敞开,山贼胸口插着断剑,倒于地面。赵如凌在他身后,嘴角渗出血液,左眼淤青一片。

      观宇内一片狼藉,众弟子四下斜靠着,除了赵如凌,无一人得生。

      祀秧心道这赵如凌也不算是个草包,自己倒是低看了她。

      赵全不确定般轻呼一声:“如凌?”

      赵如凌仿若未闻,推开扶她的三丁,剑指祀秧,步步朝她而来,口中喃喃:“贱人……”

      然还未到她跟前,便觉一口腥甜涌上,腿脚一软跌倒在地。

      风雪过后地上一片惨白,树梢还挂着残雪。几个雷宗堂的弟子进入客房,他们身着黄褐衣物,身后写着“雷”字。

      此番前来正是将祀秧押解去往前厅,等待赵堂主裁决。

      “如凌是堂主掌上明珠,更何况还死了四个观明山弟子,你这次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祀秧心下冷笑,暂且由得他们去,她也好看看这雷宗堂是什么龙潭虎穴。她手腕一转,麻绳瞬间脱落在地,不顾二人诧异,直入内堂。

      内室上方坐着赵如凌的祖母温老夫人,赵全与三丁也在此处。

      温老夫人将信纸扔在她的面前,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她也懒得去看,只听老夫人道:“你身为观明山弟子却残害同门,罪无可恕!如今你家掌门已说明,一切皆听我雷宗堂发落。待我儿回来,定要——”

      后半句话尚未脱口,怒声突兀从门外传来:“赵全!给我滚出来!”

      赵奉着墨色长袍,跨步而入,掠过祀秧,直奔赵全去:“金盆洗手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温老夫人听闻有些坐不住,起身看着两个儿子。

      赵奉步步紧逼,赵全撑着座椅两旁,直至退无可退,结巴道:“兄,兄长,我不是故意……”

      赵全解释:“那夜我去喝酒,有人给了好多东西就想见你一面。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些,就帮你拒了,谁想着这人一直纠缠我,我情急之下就说——‘你送这些已经没用了。’”

      “他问我,怎么没用。我就说……我就说……”他小心看向赵奉,不敢说下去。

      赵奉耐着性子道:“说什么了。”

      赵全心一横,道:“我就说你要金盆洗手了。”

      赵奉两眼一黑,方要打他一拳出气,温老夫人眼疾手快挤在二人中间,怒道:“赵奉!!我让你回来,是因你女儿!”

      她指向一旁的祀秧:“因这恶毒女子,凌儿还在卧躺在床,昏迷不醒!”

      “什么?”赵奉心疼女儿,再无心管退隐之事,“这是怎么回事!”

      三丁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赵奉听后厉声对祀秧道:“你真是歹毒!今日若不惩治你,怎对得起我的女儿!”

      祀秧道:“歹毒?论歹毒我恐怕不及赵如凌万分之一。”

      此话方落,门外便传来清脆笑声。一道白影于众目睽睽下缓缓而入。

      赵奉识得此人,高声呵斥:“雷宗堂的人呢!怎将此恶徒放进来!”

      一人急匆匆从外赶来,道:“堂主,众师兄皆被他打伤,我们实在是拦不住... ...”

      赵奉脸色微变,指着这位从江南而来的怪侠道:“路一迦,这不是你来去自如的捻雪楼!”

      祀秧低声复述:“捻雪楼?”

      赵全接嘴道:“就是花楼。”

      路一迦对赵奉道:“别看不起捻雪楼,你们雷宗堂还不敌人家清白。”

      说着朝着祀秧,装作十分熟稔道:“好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温老夫人以木拐锤地,面上十分不好看:“原来你们两贼人是一伙的!”

      说罢,周围弟子纷纷亮出武器指向路一迦。

      “将剑收起来吧,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他虽笑着,声音却是冷的,“今日我来,是为我这只见过一次的朋友。”

      赵奉道:“此事与你无关,滚出去!”

      路一迦并未放在心上,将一旁的赵全抓过来,道:“我可是受你家二老爷所托,暗中护送赵小姐,你们要冤枉人,我出来说句公道话不可?”

      赵全道:“嘿嘿,哥,这是真的,我是让他护送大侄女。”

      赵奉看他是怎么都不满意,道:“护送?送得半条命都没了?”

      赵全闭上了嘴。路一迦道:“赵堂主也不必恼怒。此事若非你家姑娘害人在先,也不会发生此事情。”

      温老夫人一拍桌案,气急道:“休要胡说八道!”

      祀秧瞧她那嘴脸,心道果然是祖孙,生起气来也是一个样子。她静立于一旁,看着路一迦如何说。

      路一迦道:“老太太你可听好了,那日我刚找到您孙女,便见着她给了那群山贼一大包钱,让那五人去杀一个叫‘何妙君’的女子。”

      三丁心虚看了眼赵奉,结巴道:“你胡说!赵师姐心善,怎会做如此坏事!再说,师姐为何要害何妙君。”

      路一迦道:“我也很好奇啊,于是就守在离驻扎不远处的地方。依稀听到什么……‘师父偏心’、‘看着何妙君就讨厌’,然后又是‘反正她就一孤女,死了没人在乎’等等。”

      三丁气得发抖,从身侧拔出剑来,将要与他动手,却见祀秧先一步而来,死死摁住他的手,冷声道:“恼羞成怒?”

      她一挥衣袖,那人连退三丈。赵奉在后面接住他,手一抬,雷宗堂弟子纷涌上前,将二人包围于其中。

      祀秧还在犹豫是否与他们动手,路一迦便先道:“我说的真没错,这雷宗堂确实比不过捻雪楼。”

      他侧身站在祀秧前面,低语道:“何娘子,打打杀杀的事情教给男人来做便好,你只管在后面护着自己。”

      不用巫术自是好的,她点头退了半步。只见路一迦拔刀而上,众人还未看清他的身法,但听窗外雪落枝头。下一息,围攻而来的弟子皆倒在地上,被人挑断脚筋。

      祀秧未想到他有如此本领,竟有一瞬间看呆。

      赵全道:“这就是回雪剑法?好快。”

      周围哀嚎四起,路一迦道:“可还有要上的?”

      路一迦收了剑,道:“该说的话,做的事,我都做了。我路一迦要保下的人无人可动,若这位何娘子有任何闪失,我还会来。”

      祀秧见男子远去,十分困惑,不知他为何要来助“何妙君”,不由地跟了上去。

      温老夫人不甘心道:“你就这样让他们出去!?”

      赵奉道:“不然怎样?路一迦年纪不大,可若他说要护,没人能拦!更何况,凌儿现下未死,最重要之事当是……”

      他看向赵全,一切都无需多言。

      路一迦出门没几步,只觉身后一道视线一直紧盯着他。回过头去,恰好见着祀秧,道:“好朋友,舍不得我?”

      祀秧道:“我与你不熟,为何帮我?”

      路一迦道:“江湖中人,对上眼,喜欢就帮。很难理解?”

      她点头。

      路一迦又道:“观明山弟子能喝酒吗?”

      观明山弟子喝不喝酒她不知道,但祀秧会喝。商人喜酒,祭祀时也以美酒为祭品。

      但当路一迦将她引入捻雪楼时,她忽觉自己口中的喝酒喝他口中的好像不是一回事。

      最大的问题在于——人太多。

      楼中人自天南地北而来,口音尚有不同,且不说性格差异,随处一桌就是一个故事。可故事太多,汇聚在捻雪楼中就只剩下吵闹。对祀秧而言,这绝不是喝酒的好去处。

      她强忍着没掀桌,听一旁人大笑道:“怎么样,这地方,可比雷宗堂好?”

      她耳边嗡嗡,独自叹了气,道:“只为喝酒?”

      路一迦道:“自是只为请朋友喝酒……顺便看一场戏。”

      她顺着路一迦所指方向看去,见一人上了一楼台阶。一声巨响,捻雪楼掌事打断众人的谈话。

      “承蒙诸位莅临,今日拍卖之物已备妥。老规矩,各物皆以锦布遮掩,价高者得。至于所得何物全靠诸位眼缘。”

      祀秧道:“故弄玄虚。这就是你口中好戏?”

      路一迦道:“看来何娘子有所不知,明日便是赵奉金盆洗手之日,这拍卖之物中有一件物名为‘童骨舟’。赵家已发出话,若将此物奉上,即便无请帖,亦能奉为上宾。”

      祀秧无甚兴趣:“我要他奉我为上宾做什么?”

      路一迦压低了声音:“若你靠此物进了雷宗堂,便能借机动手杀了赵如凌。如此一来,你觉如何?”

      他手上窝着白瓷酒杯,朝她面前推去,似在问祀秧意见。

      祀秧垂眸,眼见着酒水摇晃着泛起晕圈,道:“这般打算自然是好的,可你又能得到什么?”

      “朋友。”他薄唇微启,轻飘飘吐出二字,“我说过要与你做朋友,便一定要做。现在,我是否有资格做你的朋友?”

      双眸失了笑意,看上去无比认真,祀秧却未回答,默不作声地移开了头。

      一楼的吵闹打破这奇怪氛围。细听之下,许多人都在谈论“童骨舟”。祀秧道:“看来要得到此物,尚有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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