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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童骨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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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秧道:“那童骨舟究竟是何东西,引来这么多人。”
路一迦替她斟酒一杯,道:“你可听过始皇帝遣徐福寻仙山之事?”
祀秧不知道,她盯着路一迦看了一瞬,忽而笑了一声,道:“你先说说看。”
这般故弄玄虚的样子真让人不舒服,可越是这样,路一迦便对她更有兴趣。一向脾气不好的人也耐心道:“始皇帝虽灭六国一统天下,却也是个肉体凡胎,是凡人便总有欲望。”
祀秧问:“他的欲望是什么?”
“长生。”
路一迦道:“始皇帝遣徐福携童男童女前往三神岛求仙药以得长生,据说造大船以助其力。”
祀秧问:“长生?大舟?莫不是这童骨舟与长生有关?”
“不知从哪来的谣言,说徐福的秘密就在童骨舟中。可徐福的秘密只有一个——长生。”
路一迦笑了笑,对此事如此道:“只有傻子才会信这些。”
路一迦心道,这世上无神无鬼,何来长生。
祀秧问:“赵奉是傻子吗?”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虽然不过短暂相识,二人皆心知肚明,赵奉能有今天,绝不会是草包,蠢蛋。
下面突然传来欢呼,两人从楼上往下张望,只见有人以三百两拍下了第一件物品。但当人双手捧于他面前时,那人看也没看,随手放置在一旁长木几上。看来,他对这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路一迦道:“众人皆知,第一件不是什么好东西,现下还剩四样,你选哪一个?”
楼下众人窃窃私语,似也愁闷此事。她随口问路一迦道:“你认为哪一个?”
路一迦正欲开口,一声惊呼从下面传出:“起!起火了!快救火!”
祀秧探身,雾气熏天直逼二人所在的三楼。
“这个时候,怎么会起火?”她心中疑惑,往身边人看去。
然而路一迦比她更快,抢先一步踏上围栏,眨眼间便飞身从三楼跳下,隐没于白雾。
祀秧也不甘示弱,后退几步,以血覆于双目,藏匿于暗处的五件东西皆显出原型。
犀牛雕花白菜、千年人参、雪山白狐皮毛、珊瑚红珠。台上四样竟无一件是那“童骨舟”!?
可若不在台上,那便是在……
她双眸一凛,朝客商那边瞧去,果然在他手边的包袱中看到传言的东西。
她一跃而下,东西即在眼前,跟随人群一步步朝客商那去。正要碰到装有童骨舟的包袱时,一柄剑横在她的面前。
“小心。”路一迦捂鼻沉声道,“五人放火,应当是迷烟。”
祀秧皱眉,她明明只做了幻境,怎又说放了迷烟?是的,为了得到童骨舟,她特意为众人制造了一场环境,可如今听路一迦所言,似乎有人与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学着路一迦动作遮住口鼻,警惕往四周张望。突然间,身后有人狠狠撞过她的肩膀,差点令她有些不稳。
祀秧吃疼低喃一声,回头时,本应放在桌面上的东西早已不在。
烟雾散去,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只听方才拍下第一件卖品的客商大吼一声:“我东西呢!”
祀秧看向那空无一物的桌面,按照道理,整个楼内应只有她一人知晓锦布下藏有何物。可这盗贼什么也不拿,偏偏只偷了此物,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和她一样,也知道第一件物品即为童骨舟。
此事越发蹊跷。她正在思索,那客商徒然推了她一把。祀秧踉跄后退,惊讶朝客商看去,见他道:“我刚刚分明看着你往我这边跑来,定是你拿了我的东西!”
路一迦横剑打过那只伸来的手,语气不善道:“说话就说话,再动手动脚,我就砍了你。”
客商慌张咽下口水,他知晓这人是谁,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对着祀秧道:“你刚刚是否往我那去?”
计上心头,祀秧“嗯”了一声,道:“我是往你那经过,怎么?东西丢了就来找人了?”
客商方欲张嘴,祀秧又道:“你那玩意儿也不贵重,刚刚拍了多少钱?好像是三百两,我赔就是了。”
客商情绪激动,憋红了脸,脱口道:“你赔得起吗,那可是童骨舟!”
此话一处,满堂哗然。
路一迦道:“真是奇了,所有人都不知锦布下是何物,你也未曾掀开,怎么就断定那是童骨舟?”
客商方知自己所错了话,找补道:“方才是我糊涂了,那东西是什么我确实不知。我……再去其它地方找找。”
他脸色苍白,也不再与祀秧纠葛,正要离开找寻时,又听上方人道:“那真是童骨舟!”
原是有人将余下四个锦布都掀开,如此真相大白。
那些江湖游侠围成了一圈,步步紧逼。见无法逃脱,那客商几乎哭了出来,道:“对,我早知第一件就是童骨舟!这又如何,左右那东西已不在我手上!”
祀秧冷冷道:“你怎知第一件就是童骨舟?”
客商道:“之前来的路上,一男一女说起此事,女的告诉男的第一件拍品即为童骨舟,还让他‘见机行事’,我想着先一步拍下,可没料到所谓‘见机’竟是放迷烟啊!白丢了我那三百两……”
祀秧与路一迦对视一眼,此事显然不似所看见的那般简单,后者道:“那两人现在何处?”
客商被其气势威慑,结巴道:“我……我不知,我只听二人声音,未见人影啊。”
此时,头顶上方传来细微的声音,路一迦最先反应过来,拉着祀秧朝一侧躲去。无数根毒针如同细雨一般而下,好几人被打中倒在地上,不消半刻化做血水。
“好毒的招式!”那滩血水滋滋冒烟,发出浓烈的恶臭气,逼得众人后退几丈。
路一迦眼疾手快,拔剑而上,几步登顶,稳稳落在那人身后。那道本沿着横粱疾驰的黑影陡然一转,回身间雨针脱手尽数朝他而去。
众人于下方屏气凝神,皆怕那毒针打中他。路一迦亦非等闲之辈,那毒针虽快,但他也不弱,冲锋之时连连避开,忽而脚尖一点,与黑影一前一后奔于空中。
楼下之人仰头随二人身影看去,嘴中发出惊呼。
恰在此时,黑影人手上带着包袱,一节白色明晃晃暴露于空中。
“童骨舟!”客商惊呼,指着那一截急道,“就是他偷走了东西!”
众人闻言,更加目不转睛,同时期盼着路一迦能将东西夺回。
一旁的祀秧眼见二人即将落入另一粱上。双目一沉,一滴血珠自指尖而出,未中其人,反而打在那包袱上。
黑衣人忽觉手上一沉,似提着千斤巨石,恰时脚底登在沿处,一时未有支撑,整个人被着那东西拉着坠入下空。
“护住包袱!”近乎尖叫一般,众人纷纷朝那包袱即将坠落的地方而去。
路一迦顺势以剑挑向包袱,又似恢复原状,轻易被他拿在手里。
黑衣人回身,欲弃它而离,手中抛出铁球。下一息,浓烟再次而来。宾客以袖护住口鼻,楼中再次乱作一团,有被烟雾呛住,有乘乱想要逃走的,还有些被撞在地上,连连惨叫。
祀秧未走几步,就闻身后脚步急速赶来,一道熟悉声音道:“东西拿到了,快走。”
不由分说,路一迦牵过祀秧的手往一处跑去。他武功及高,虽带着祀秧,可未过片刻便离开酒楼去了一处偏僻之地。
两人停下,祀秧垂眸看了一眼搭在她手腕上的粗粝手掌,默不作声移开。
路一迦未曾觉得不妥,将手中包袱在她眼前晃悠,颇为得意道:“如何?”
祀秧冷哼一声,不以为然,从他手中抢过包袱:“你怎么确定这是真的?”
黑夜中,路一迦眸光微亮,轻哼一声,似又玩笑道:“不是真的也无所谓,我愿意为朋友屠了雷宗堂。”
“不过……”他狡黠一笑,“这样便不好玩了。”
包袱被祀秧打开,如玉白一般的小舟造型被她放在掌心,不大不小,恰能握住。
月光照映此物,发出的幽幽白光尽数反射至祀秧那双惊疑的双眸中。
路一迦弯腰细看:“怎么?发现不对?”
“童骨舟?”她低声重复,咬破指尖,一滴血垂落在此邪物之上,霎时间,本通体雪白之物竟被染成红黑之色。
路一迦未见过此奇事,喉结上下一滚,惊讶道:“这是?”
祀秧未理会他,口中默念“赫赫上苍,昭昭先王,咒成天应,气聚华彰”,滴落之血如被感召,竟带着童骨走凌于空中,周身发出幽红之光。
下一息,天地失色,周边剧烈摇晃,路一迦以剑入地勉强稳住身形。耳边轰隆一片,他下意识朝祀秧的方向看去,却见女子神情自若,毫不惊慌,惊讶同时,他对这人的身份再次好奇。
一条裂缝突兀出现在面前,路一迦放要阻止祀秧,却见她被一阵风卷走。他也不知怎么想,头一次未有过多思索,跟着那怪风闯入裂缝。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面前的景象换了模样,不再是血红天地,也未见地动山摇。他不知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象,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
天边是若有似无的山脉,周边黑水一片,而他们二人正处于一舟之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