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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完结·保留 ...

  •   “好巧啊,律。”

      看着已经离开家快有一个月之久的影山律,影山茂夫的双眼微微睁大,眸底泛起一抹雀跃的光彩,言语间不禁有些欢欣道,“没想到能考试前见到你。”

      十月,临近盐中学期中测验,其重要程度虽远比不上每年三月的学年期末综合测验,但对所有学生——尤其是对即将毕业的国三学生而言,同样是必要非常的阶段性考验。

      考试总共为期两天,期间会依照上次全校测验排名,对所有考生进行相对应的考场分配安排。

      自升入国三以后,影山茂夫的成绩虽在自我的一番激进努力下,取得了有效进步,渐渐逼近中上游水准,但相较与常年排名年级前二十的自家弟弟影山律而言,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也因此,两人的考场位置着实相差了不少,几乎是一个在头,一个在尾,若非影山茂夫有心特意去寻,即便两人就处在同一个校园当中,但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难以遇见已经搬住到灵幻新隆公寓中的影山律。

      毕竟相对而言,灵幻新隆公寓所在的地段距离盐中学,确如他本人所说的那样,稍稍偏远了一些;又因为个人原因以及受到兄长影山茂夫的影响,日常生活中,影山律并不常使用超能力,更遑论用超能力赶路。

      加之影山茂夫作为国三生,在校时间相比以往成倍增加,故而兄弟两人这将近一个月来,在学校中碰头的次数,竟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也就难怪影山茂夫此刻会因为这场意外的相遇,而不免小小的激动了一下。

      “嗯,早啊,哥哥。”影山律自然能清楚感受到自家兄长的心绪变化,一时间也不觉受到些许感染,笑着回应道,“大概是因为今天出门得比较早的关系,所以才能这么好运气,在校门口就遇见哥哥了。”

      “啊,还有小酒窝。”说着,仿佛这才注意到漂浮在影山茂夫身侧的绿色幽灵,影山律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淡了些许,看也不看地随口招呼道,“好久不见。”

      一股子说不上来的敷衍劲儿。

      “哟,小律,还真是很久不见了。”早已悉知影山律个性的小酒窝,对此倒是并不十分介意,反而眉梢一挑,促狭道,“怎么样,这一个月在灵幻那边过得如何,是不是被他狠狠压榨了一通,用不用我帮你小小地报复他一下呀?”

      “并没有,也不需要。”意料之内的,影山律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小酒窝的提议,并瞥去了一抹隐隐透着几分威胁的眼神,压低声音道,“还请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小酒窝。”

      小酒窝:“……”

      “好了小酒窝,我都说了,师父他不是那种人,律不会被欺负的。”

      眼见小酒窝被自家弟弟的眼神攻势给噎住,充当和事佬的影山茂夫稍稍安抚了一句,随即重新看向影山律,眨了眨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道,“那律今天这么早出门,是因为考试的关系吗?比如想要提前到学校做些准备工作什么的。”

      “唔,有一部分考试的原因吧,不过……”

      影山律一愣,似乎没有料到影山茂夫会继续询问其中缘由,他抿了抿唇,偏开双眼,叫人看不清他眸底此刻潜藏的情绪,只能瞥见他微微上扬的嘴角,以及听上去似乎有些轻快的语调,“其实……是因为灵幻先生,他最近两天都有早起帮我做早餐和便当,明明都已经告诉过他不需要了。”

      “诶,是师父吗?”这下影山茂夫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倒不全是因为灵幻新隆为自家弟弟主动下厨,更是在意对方腹部上的伤口是否好全,“他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虽然之前有发简讯询问过,但每次师父都只会说没什么大碍,叫我不要担心。”

      “现在已经可以做稍微轻松一些的体力活了吗?”

      “嗯,灵幻先生的伤基本已经全部愈合了,我打算考试结束以后,就陪他去一趟医院做复查。”提及灵幻新隆的伤,影山律点点头,眼底透出了连他自己都没能发觉的柔和,唇角愈发扬起道,“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周就可以拆线了。”

      “真好,多亏了律的照顾,师父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影山茂夫弯了弯眉眼,同样颔首感慨道,“而且,总觉得比起以前,师父和律的关系也拉近了好多……说起来,连我都没有尝过师父的手艺呢,稍微有点好奇。”

      “真难得,灵幻这家伙居然会为了让你能够安心考试,特意早起帮你做早餐和便当。”就连一旁的小酒窝听完,也不禁咋舌道,“他原来是这么体贴的人吗?”

      影山律没有说话,只默默抿着唇角,努力压制唇边拼命想要继续高扬的弧度。

      这边的影山茂夫却是对灵幻新隆的手艺越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思维发散了起来,歪着脑袋浮想道,“唔……尽管没有亲眼见过,但我知道,师父的手很巧,下厨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言语间,眼中尽是对灵幻新隆的信任。

      “灵幻先生下厨的动作,嗯……的确很熟练。”闻言,影山律攥着挎包背带的手不觉用力收紧了一瞬,连带着眉眼神情也微微顿住了须臾。

      但很快,他就将这点儿不自然无声敛去,轻笑着应道,“听灵幻先生说,过去他还是上班族的时候,就常常独自一个人解决伙食,再加上从前在家里也时不时帮忙打下手,所以这方面多多少少会一些。”

      “原来是这样。”影山茂夫恍然,眨了眨眼,笑道,“听起来,师父和律聊了很多有趣的事呢。”

      说着,影山茂夫顿了顿,思绪不由回忆起过往,目光看向前方,轻声说道,“以前在相谈所的时候,几乎都是师父在听我说、指导我、帮我想办法。”

      “现在,师父也会主动向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讲自己的事了,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真好。”

      “不,那家伙常常向其他人吹嘘他的‘丰功伟绩’吧。”边上的小酒窝听闻影山茂夫的这一番话,却是没忍住抽了两下嘴角,吐槽道,“茂夫,你对他的滤镜太严重了。”

      “还有律也是,我明明就记得,你以前对灵幻并不怎么感兴趣才对啊,怎么这会儿好像和他特别亲近一样,都快赶上茂夫了。”小酒窝不解地挠了挠头,撇嘴道,“啧,这家伙的人格魅力有这么强悍吗?”

      闻言,影山律不禁一愣,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异情愫,自小酒窝话音落下,倏然涌上心头,如浪潮般细细冲刷着他的心房内壁。

      小酒窝倒是没有过多在意影山律的反应,转而去向影山茂夫寻求认同,果不其然地遭到了对方的无情反驳,并试图以朴实无华但铿锵有力的语言向其证明,灵幻新隆作为好人的魅力所在。

      没有参与其中任何一方辩论的影山律,随着被小酒窝一番话语勾起的思绪不断飘远,在不知不觉中,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并渐渐落后于一人一灵。

      他如今和灵幻新隆之间的关系,能够算得上是亲近……吗?影山律忍不住有些怀疑地想到。

      只是单纯觉得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对方那些他从前不知道的过往小事,听上去也很有趣很有意思,对男人早起为他做早餐和便当这件事,心里也的确由衷感到一丝难言的雀跃……这些,仅仅只是这些,就能算是亲近了吗?

      影山律不太明白。

      “……律,律?”不待影山律继续深思,来自影山茂夫的熟稔嗓音,忽地将他的思绪打断。

      “哥哥?”回过神来的影山律眨了眨眼,将心中的繁杂念头统统压下,看向身前一步回过头的影山茂夫,若无其事地偏了偏头,询问道,“不好意思,刚才稍微有点儿走神,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影山茂夫摇了摇头,抬手指了个方向道,“原本只是想说,我的考场在那边,得和你分开走了。”说着,影山茂夫停顿了须臾,接着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的确有一件事想要问一下你。”

      “什么?”影山律怔住。

      “既然师父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律,你是不是可以回家了?”影山茂夫弯着眉眼浅浅笑道,“前两天晚饭的时候,爸妈还向我提起过这件事,要我记得问一问你,结果因为这两天考试的关系,差点儿又给忘了,还好有律提醒我,不然的话……”

      后面的话,影山律有些听不太清了。

      不如说,在从影山茂夫口中听见‘回家’两个字后,他的思绪就已经将近停摆,脑海中归于一片苍茫的空白,甚至来不及尝试理解、接纳,一股浓烈的不甘愿,率先自他心底翻涌而出。

      回……家?影山律试图在心中将这个词拼凑成熟悉的模样,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觉得陌生……或者说,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这一个月来,他都会提前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从灵幻新隆的公寓中出发,前往学校,又在下午放学时回到公寓。有时他会绕路去一趟相谈所,既是帮忙独自留守相谈所的芹泽克也,也是防止某个不省心的成年人,背着他做出不利于自身伤口愈合的麻烦事。

      至于最近这段时间,大约是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偶尔灵幻新隆还会特意跑来学校接他,每每这种时候,两人不会直接回去公寓,而是绕道前往附近的果蔬、鲜肉市场,一起采买晚饭需要用到的食材。

      如此种种,分明都只是一些再日常普通不过的事,却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出现在影山律的脑海当中,犹如一场不断重播的电影,将灵幻新隆的眼角眉梢,于悄无声息间,深深印刻在他心底的某处角落里,再难抹去。

      “回家……吗?”

      在与影山茂夫作别后,独自一人的影山律,双眼无神地看着周围源源不断过往的人流,低声喃喃道,“是、是啊,他的伤好了,我也就该走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影山律却是有些难耐地阖上了双眼,无意识地紧咬着下唇,一个隐秘的念头,拂开一切纷繁杂乱的思绪,自他心底涌现。

      他……他不想回去。

      ——他想要留在灵幻新隆的身边。

      ————

      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周末,影山律陪同灵幻新隆一起,去医院做了复查。

      尽管心中对灵幻新隆腰腹伤口的恢复状况早有一定预估,但在真正见到负责检查的医生略微颔首,并以轻松笃定的语气道出,‘恢复得不错,可以拆线了’时,影山律高悬憋闷了一路的紧张,自此才算是彻底放下,不着痕迹地长舒了一口气。

      轻易勘破少年并不怎么高明的遮掩,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数收进眼中的灵幻新隆,眸底不由柔和了一瞬,却并未多说什么,只仿若未曾察觉一般,收回眼角余光,继续聆听医生的敦敦嘱咐。

      相比起当初抢救伤情时,数小时焦躁而漫长等待,仅仅只是简单的拆线,就影山律的体感而言,快到几乎只是几个眨眼间的功夫。

      原本为了以防万一,影山律还特意向医院预约了相对较早的时间段,结果没成想,无论是灵幻新隆的伤口恢复状况,还是拆线的整个过程,都是远超预期的顺利,期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以至于他们两人离开医院时,也只不过刚十点一刻,距离正午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唔,比想象中轻松得多。”

      灵幻新隆有些不适应地轻柔了一下腹部伤口的位置,曾经漏风的窟窿,眼下只留下一条形似蜈蚣的细长伤疤,在去除纱布与缝合线后,刚长出没多久的嫩肉与衣衫布料亲密接触,隐隐有些发痒,以至于他不由嘀咕道,“原本还以为多少会有点儿疼,没想到最后就跟挠痒痒似的。”

      “这样还不好吗?”影山律闻言,瞥了灵幻新隆一眼,打趣着轻哼道,“难不成,灵幻先生其实想要体验更痛一些的感觉?”

      “呃,那倒不必,这样的体验一次就够了。”灵幻新隆当即摆摆手,一脸夸张胃疼地捂着肚子,哀叹道,“要是再多来几次,我真得提前退休了。”

      即便心里明知道灵幻新隆这番举动有故意表演的成分,其目的大约是为了安抚逗乐自己,本不想吃这一套的影山律,在瞧见男人过分戏剧化的眉眼表现后,还是没忍住扬了一下唇角,轻哼道,“您知道就好。”

      说完,影山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询问道,“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直接回家吗?”

      “嘛,原本还想说,要是时间拖到中午的话,就去一趟相谈所,探望一下芹泽,完了再凑一起把午饭解决一下,既然现在时间还早……”听闻影山律的问询,灵幻新隆抚着下巴犹豫了须臾,随即双手合十,决定道,“那干脆我们一起去吃拉面好了,正巧,我知道附近有家味道相当不错的拉面店。”

      “怎么样?”灵幻新隆看向身旁的影山律,弯着眉眼询问道,“有兴趣吗?”

      “我都可以。”并不挑食的影山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您安排就好。”

      “那好,我来安排。”灵幻新隆笑道,“正好今天周六,吃完拉面之后,先回去稍微休息一下,等到下午的时候,我叫上芹泽,你再把mob和你的那些朋友叫上,我请你们吃烤肉大餐。”说着,冲影山律眨了眨眼,笑着打趣道,“先前答应过你们的事,我可没打算食言。”

      影山律一怔。

      “全当是庆祝我顺利拆线好了。”灵幻新隆小小地玩笑了一句,“就是不知道,之前让芹泽趁我休养的这段时间挑一家烤肉店,他挑好了没有。”

      “说什么不会食言……灵幻先生。”影山律眨了眨眼,眉梢轻挑,反问道,“真的不是您自己想要吃烤肉吗,还有刚才提议去吃拉面也是……我说,您就这么着急想要把养伤期间没有享受到的吃喝玩乐,赶在一天之内做完?”

      言语间,着重强调了‘吃喝玩乐’几个字。

      灵幻新隆∶“……哈、哈哈。”扯着嘴角干笑了几声,实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您这人真是……又不是不让您吃,只是想说,您的伤才刚好没多久,无论您想要做什么、吃什么,都请克制一些,反正——”说着,影山律的神情微微顿住,似乎想到了什么,垂着眼眸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反正,您的伤好了,我、我也就差不多该搬走了,以后不会有人再监督您,限制您不准做这个,不准吃那个了……”

      原本两人间还算轻松愉快的氛围,因为少年的一席话,立时犹如裹上了一层厚重浓稠的泥浆,压抑而窒塞。

      一阵静默。

      影山律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灵幻新隆的目光也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不觉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强忍住迫切想要扭头看向男人的双眼,迫使自己只低垂着脑袋,死死盯着灰色砖石铺就行人街道,一言不发。

      影山律在赌。

      既是在赌,灵幻新隆会因为他这一个月以来的日夜陪伴而对他的离开感到不舍;也是在赌,灵幻新隆会因为对他的那份心软而主动开口挽留,不愿他离开。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关系,他只要有男人的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试探的‘不用着急,再多留几天如何’,他也会立时义无反顾地回应对方、留下来。

      直至他能够将心中那抹摇摆不定的情愫分辨明晰。

      然而这一次,影山律注定要失望了。

      “是吗?”

      在意味不明地沉默须臾后,灵幻新隆徐徐开口,神态语气一如平常,乃至还带着些许宽慰似的笑意,浅勾着唇角慨叹道,“那很好啊,你离开家这么久,mob和你父母一定都很想念你。”

      影山律心中一紧,不觉地咬紧了下唇。

      “说起来,时间过得还真快,这一个月来都辛苦你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你,我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

      明明平日里格外擅长察言观色的灵幻新隆,这会儿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纱布,将少年愈发难看苍白的脸色,无视忽略了个彻底,他嘴角噙着不达眼底的笑意,自顾自道,“对了对了,今晚的烤肉你可要记得多吃一点儿,千万别客气,想点什么也尽管随意。”

      “就当是……感谢你这一个月以来的照顾了。”

      终于,灵幻新隆偏过头看向不知何时低垂下了脑袋的少年,望着对方发顶小小的发旋,静默了一瞬后,一如往常地弯起了眉眼,仿若未闻地轻声询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需要我帮你收拾一下行李吗?”

      一阵死寂。

      “啊……不、不用麻烦了。”影山律依旧埋着头,不肯抬起,青涩的嗓音里染上了一丝暗哑,隐隐透着些许哽咽意味,低声回应道,“需要收拾的行李不是很多,花不了多少时间,等到吃完烤肉回去的时候,我自己一干人慢慢收拾就好,大概……嗯,明天就能走。”

      灵幻新隆沉默了须臾,眸底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他便将这点儿情绪悄无声息地敛去,只问道,“……用不用我送送你?”

      “不用了,灵幻先生。”影山律摇了摇头,短短数秒内,他似乎已经成功说服自己接受眼前一切,神色重又归于平静,并以疏离冷淡的口吻,谢绝了灵幻新隆的所有好意,“路又不远。”

      “……啊,的确。”灵幻新隆满半拍地点点头,“路又不远。”

      无形的沉寂在两人之间筑起高墙,仿佛过往一整月的相处都在这一时刻化为了一戳就破的泡沫,即便是十月深秋的温和日光,也能轻易将其尽数晒化。

      他们沉默着走进了一家拉面店,又在沉默中味同嚼蜡地吃光了各自碗中的面条 ,最后在一路的相顾无言中,回到了公寓。
      中途没有一句言语交流,更没有一个眼神交互,就好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完全忘记了过去一个月的亲密无间,对彼此唯恐避之不及。

      没有谁主动开口打破这一僵局。

      一直到约定烤肉的时间。

      “说真的,在报纸上的头版头条看到灵幻先生的时候,差点儿没吓我一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换了新发型的花泽辉气单手撑着脸,饶有兴致地看向餐桌对面并列坐成一排的灵幻新隆与影山律,言语间透着几许赞叹意味,打趣道,“结果没想到非但不是民生新闻,而是法治头条,找到的,还是警方搜查了好几个月都没有任何线索的被害者的尸骨。”

      “只是凑巧罢了,更何况,这件事真正的功臣也不是我,而是芹泽和律。”灵幻新隆摆了摆手,从服务员手中接过菜单后,顺势递给了身旁的影山律,又自然而然地从少年手中拿走对方早就备好的所有碗筷,作为这次烤肉的东道主,分发给众人,招呼道,“想吃什么尽管点,不要客气。”

      说完,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了一句,“反正我已经做好钱包大出血的准备了。”

      “谢谢师父。”与花泽辉气同坐一方的影山茂夫,伸出双手,十分乖巧地从灵幻新隆手中接过碗筷,嘴上不忘附和道,“我也听说那条新闻了,是爸爸看早报的时候告诉我的,他们看到报纸上的报道之后,都说师父不愧是师父。”

      说着,影山茂夫顿了顿,看向边上的影山律,笑着补充道,“也说律可以再多照顾师父一段时间,等到伤彻底养好了为止,不用着急回来。”

      “啊……”不知是否是精神状态不佳,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影山律的回应稍稍有些慢了半拍,并且,对于自家兄长的提议,他也没有说好或不好,只垂着眼眸低声道,“我知道了。”

      再无下文。

      “律君现在是住在灵幻先生的家里?”似有所觉的花泽辉气眨了眨眼,视线在灵幻新隆与影山律之间来回打转,满脸好奇道,“呜哇,难怪我总觉得你们之间的气场似乎变了很多……是什么时候的事,方便聊聊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或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有趣。”不待影山律反应,灵幻新隆率先接过话茬,有意无意地替身旁的少年遮挡、吸引了大部分关注,“不过是律责任心强,觉得是自己害我受了伤,所以才会想要暂时搬到我家借住,稍微帮忙照顾一下我的饮食起居,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花泽辉气一脸恍然,仿佛完全相信了灵幻新隆的说辞,只感慨道,“难怪我之前从茂夫那儿听说您受伤,想要去相谈所探望您,结果只见到了芹泽先生,又因为国三的功课太多,没办法待太久,只留了礼物就走了。”

      “是,当时我也一样,急着去参加夜校的考试,没有好好招待辉气君。”因为块头单独坐一方的芹泽克也,闻言有些难为情地挠了两下后脑勺,补充解释道,“不过辉气君送的芋头羊羹,我当天就送去灵幻先生家了。”

      “芋头羊羹?”原本一直沉默着没有参与闲谈的影山律,在听闻芋头羊羹几个字后,忽地愣住,下意识转头看向身旁的灵幻新隆,询问道,“是那天晚上的芋头羊羹?”

      “对,就那天。”历经一整个下午的‘冷战’后,在重新触及少年双眼的那一瞬间,来不及多想的灵幻新隆,眸底立时迸发出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唇角微扬道,“你那天不是说,突然好想吃甜甜的东西吗,这不就正巧赶上了。”

      两人口中的‘那晚’,不过是这一个月来数十个平凡夜晚间的其中一个,唯一稍有不同的是,彼时两人看的电影,是一部以巧克力为主题的奇幻电影——《查理和巧克力工厂》。

      大约是被电影中无处不在的巧克力元素所吸引,明明平日里并不嗜甜的影山律,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对灵幻新隆说,自己想要吃一点儿甜食。

      灵幻新隆没有拒绝,从冰箱里拿出了原本打算留到周末,当做两人下午茶点心的芋头羊羹。

      “唔……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没有错过灵幻新隆与影山律互动时,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微妙默契,心中不经意间闪过好几个念头的花泽辉气,不由得对两人愈发好奇道,“只是‘同居’一个月而已,就能让你们俩彼此亲近到这种程度吗?”

      “我说。”花泽辉气弯着眉眼打趣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故意瞒着我们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花泽辉气本意只是想小小地调侃一下,稍稍活跃一下餐桌上的气氛,却不想被影山律听进了心里,掩在餐桌之下、落在膝间的双手,一时间不觉死死攥紧。

      “能有什么事,你和mob两个国三生,不好好关心一下自己的成绩,倒是学会八卦了。”好在灵幻新隆反应迅速,神情相当自然地怼了一句,瞬间将话题扭转到在校成绩上,甚至还不忘拿起筷子对两人指指点点道,“我说你们两个,可不要拿国三不当回事。”

      虽有几分说教意味,可言语神情间透着发自内心的关切,并不会叫人反感。

      “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灵幻先生您就别提这个了。”

      果不其然,听闻这话,花泽辉气仅仅只是假意哀嚎了两句,并没有恼火,随即眼睛一转,提议道,“对了,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要不要干脆喝点儿什么?就低度数的果啤,搭配烤肉正好,也不会上头。”

      “虽然只是果啤,但到底也掺了酒精,你们还是少喝点儿为妙,真要喝的话,每人一罐也就差不多了。”闻言,灵幻新隆率先摆摆手拒绝道,“至于我就免了,我得保持头脑清醒看着你们,防止你们当中有人不胜酒力,喝多了乱来。”

      其余人自然没有异议。

      久违的相聚一堂,配以凉爽酸甜的果啤和鲜嫩多汁的烤肉,若放在平常,绝对称得上是宾主尽欢。

      作为东道主的灵幻新隆,其内心并不如他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尽兴,心疼被狠狠榨干的钱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格外在意坐在他身旁,几乎只一味安静地灌着果啤,却不见吃进多少烤肉的影山律。

      倒不是担心影山律会就这样把自己灌醉过去,毕竟果啤的酒精含量实在低得可怜,且只限量一罐,即便真醉了,也顶多闹得个微醺,灵幻新隆真正担心的,是少年这样一味空着肚子猛灌自己,却不怎么吃东西,怕是对肠胃有些负担。

      尤其影山律还只是个从未接触过半点儿酒精的国中生,说不准果啤的那点儿酒精含量对他而言,将会比预想中更加有效。
      “律,少喝一些。”念及此,灵幻新隆眉宇微蹙,忍不住偏过头低声叮嘱道,“多吃点儿肉和蔬菜。”

      闻言,影山律灌酒的动作微微顿住,神情平静地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直把灵幻新隆看得一愣,随即收回目光,淡淡颔首道,“我知道了。”

      “反正也喝完了。”

      灵幻新隆心中不觉一紧。

      ————

      大约是真的太久没聚的缘故,众人一直吃到了日落西山、夜色朦胧,方才放下各自手中的碗筷,依依惜别。

      “谢谢师父今天的招待。”影山茂夫一脸满足惬意地抚着稍稍有些撑过头的肚子,向灵幻新隆点点头道,“烤肉的味道真的很好。”

      “嗯哼,芹泽选的店。”灵幻新隆冲边上的芹泽克也抬了抬下巴,浅笑道,“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有机会可以再来。”说完,抬手看了眼时间,双手一合,嘱咐道,“已经很晚了,差不多也该解散各回各家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早点儿休息吧。”

      闻言,站在影山茂夫身侧的花泽辉气眨了眨眼,状似无意地随口询问道,“那律君今晚还是和灵幻先生一起回去?”

      “是……”因为果啤的关系,影山律现下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只见他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花泽辉气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不解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却见花泽辉气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同影山律摆摆手道,“不过……加油啊,律君。”说完,目光不着痕迹地从一旁的灵幻新隆身上一晃而过,并在最后,冲着影山律俏皮而短促地眨了下眼睛。

      影山律不由微微瞪大了双眼。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要挣脱心中的束缚,借着只余一轮明月高悬的夜幕遮掩,脱口而出。

      今晚注定将是个不眠之夜。

      因为烤肉店的位置距离公寓并不远,加之吃了不少肉的关系,两人想要散步消食,故而在同众人告别后,一前一后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不同于中心城区的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住宅区的夜晚要更加昏暗寂静一些,十月天气渐凉,夏虫不可语冰,候鸟始往南飞,路上除了能够听见两人彼此渐渐重叠的脚步声外,再难有别的声响。

      一直到公寓楼下的路灯旁。

      “灵幻先生。”灿白的灯光下,落在灵幻新隆身后一步之遥的影山律站定在原地,倏然开口道,“我……有话想要对您说。”

      走在前面本就察觉出什么、同样站定在原地的灵幻新隆,闻言微微一顿,却并未立时回头,而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白天的时候我说,我差不多该搬走了,其实……其实我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影山律垂着脑袋,低哑着嗓音说道,且不知是否是喝了果啤的关系,他的声音相比起平时,更多了一丝微妙的摇摇欲坠感,“我真正想要的,是希望您能够开口挽……挽留我,对我说,不舍得我离开。”

      “可是您没有。”影山律的声音更低了些,鼻腔堵塞的沙哑意味渐浓,“一句都没有,哈哈……”

      “律。”灵幻新隆长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看向沐浴在路灯的灯光下,脸却藏在阴影里的少年,上前一步,试图说点儿什么,“如果你——”

      “灵幻先生。”不待灵幻新隆把话说完,影山律忽地抬起头,用他微微泛红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直视向男人的双眼,脆弱暗哑,却又掷地有声道,“我喜欢您。”

      “想要和您一直在一起的喜欢。”

      一阵漫长的静默。

      “律,虽然很感激你对我的认可,但……”

      灵幻新隆无言沉默了半晌,他回望着少年灼热真挚的双眼,似乎在心底描摹对方此刻的所思所想,终于,他徐徐开口道,“但‘喜欢’这件事本身就可以分为很多种,对长辈的喜欢,对朋友的喜欢,对父母的喜欢……律,你只是把对我的感激和依赖错以为了心动,这很正常,但归根究底,这不是真正的喜欢。”

      “如果你不嫌弃我那又窄又小的公寓,你当然可以继续住下去。”灵幻新隆上前一步,轻拍了一下少年瘦弱的肩膀,轻声说道,“但我希望,你对我的喜欢,仅仅只是出于对一位扮演了朋友角色的长辈的喜欢。”

      “你明白吗,律。”灵幻新隆收回手,叹息道,“这才是对你我来说——”

      “我不明白!”

      少年再一次打断男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只是相比起之前的平静和缓,这一回他明显激动了许多,连带着原本只是微微泛红的双眼,此刻也染上了鲜艳的绯红色。

      他一把抓住灵幻新隆尚未来得及安全收回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哽咽着咬牙切齿道,“灵幻先生,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只是这么肤浅吗?”

      说罢,影山律上前一步,将两人本就已经足够相近的距离再次拉近,他踮起脚尖,在灵幻新隆愣怔讶异的注视下,不由分说地吻上了男人的双唇。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只是单纯的嘴唇贴着嘴唇,只是,相比起少年这一举动所带来的震撼,灵幻新隆能够更加清楚地感受到的,是透过那柔软双唇传递而来的,源自少年的决绝与迫切。

      他是认真的。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差,只不过十数秒后,影山律便松开了男人的唇瓣,后退半步,抬眸凝望向对方的眼睛。

      在没有满天星辰、只余月色的寂寥夜幕下,他们唯一能听见的,是彼此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与沉闷的心跳声。

      “现在,您还会觉得是我弄错了吗,灵幻先生?”影山律的双眼依旧通红,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咄咄诘问道,“就算您现在不愿意相信,不肯答应我,也请不要用这样的理由拒绝我,我会向您证明的。”

      “我保证。”

      灵幻新隆无言以对。

      影山律到底想如何向他证明,灵幻新隆暂且不得而知。但他想要将折叠床搬到公寓另一头的念头,还不等真正实施,就被有所发觉的少年强行阻止。

      “您的伤口才刚刚拆线,还请不要做类似搬运重物这样的剧烈运动,免得伤口撕裂。”影山律面无表情地驱使着超能力按住了灵幻新隆蠢蠢欲动的手,反问道,“还是说,您担心我会做什么吗?”

      不,我是担心我自己会忍不住做出点儿什么,灵幻新隆在心中默默想道。

      不过很显然,灵幻新隆低估了影山律的决心。

      “那个,我说……律啊,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换上睡衣的灵幻新隆,看着明目张胆、大大方方地躺在他的被窝里的少年,实在没能控制得住抽动的嘴角,连带着两侧太阳穴的位置也一胀一胀突突得闷疼,他捏了捏鼻梁,叹息着好声好气地劝道,“能不能麻烦你,回自己的床上去睡?”

      “我不要。”影山律将被褥高高拉起,半掩着自己的脸,阖着双眼低声道,“早点儿休息吧,灵幻先生,这不是您说的吗。”

      “不,我可没说过这个。”灵幻新隆指了指影山律身下的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他无奈道,“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律。”

      回答他的是少年的缄默无言。

      无法,灵幻新隆只得叹息退让,任由影山律霸占了他的床,掀起被褥的一角,近乎是小心翼翼地躺了上去。

      然而,正当他的后脑勺刚一枕上软枕,甚至还没来得及阖上双眼,一抹温热便不由分说地环抱住了他的腰身,紧接着他只觉胸口处有什么东西贴上来,夹杂着一丝隐隐的颤意,仿若与他紧密无间。

      “......律?”灵幻新隆哑声道,整个人近乎完全僵直住。

      “灵幻先生,您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一定会选择‘下船’吗?”影山律的声音透过灵幻新隆的胸膛,听上去有些发闷,又好似一尾羽毛,轻轻挠搔着男人的心房,“不管您相信还是不相信,这就是我的回答,永远不会改变。”

      “只要有您在,我可以什么都不怕。”影山律的嗓音愈发暗哑细微,“就算不答应我也没关系,我只想要留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我……可以吗?”

      随着影山律的话音落下,灵幻新隆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单薄的睡衣,胸口的位置正被一丝丝湿意渗透、浸润。
      历经长久而压抑的静默后,灵幻新隆无声长叹,终究还是心软了。

      “律。”他不再抑制自己无处安放的双臂,一点一点轻轻回抱住影山律那略有些过分纤瘦的腰身,感受到对方似乎猝不及防、忽地僵硬的身体,抬手温和而轻缓地拍抚着少年弓起的背脊,待人彻底放松后,在其耳畔低语道,“别哭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高中毕业以后,对我抱有的感情依旧不变的话,等到了那时,我……”每吐露一个字,许下一句承诺,灵幻新隆的声音就愈发干涩难耐,“我们可以……试一试。”

      “好吗?”

      一阵短暂的安静。

      “……嗯,好。”

      没有过多犹豫,语调较之方才明显上扬了一阶的影山律,环抱住男人的双手不觉更用力了些,眼尾的泪意分明越发汹涌,嘴角却是与之相反,呈高高上扬。

      他将脸埋得更深了些,蹭了蹭男人温热的胸膛,想要更进一步听清对方隐隐加快了频率的心跳声,克制着满腔的欢喜与激动,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了,灵幻先生。”

      “谢谢您。”

      “谢谢……”

      今夜,月光如洗,月色如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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